Daydreaming

　　程司牧不了解莫非这个人。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初见莫非的时候为什么有人追他，他不知道莫非究竟是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他不知道莫非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签证，也不知道莫非哪来的钱买头等舱的机票。
　　可是现在，听着机长用广播通知乘客系好安全带，程司牧的心里完全被霍栩这个名字填得满满的，没有办法去思考别的事情。
　　程司牧不知该怎样解释这种感觉，明知道到了那里也不会看见霍栩，但却仍期待着，并且，隐隐地有一点慌张。
　　经过误点、转机，下飞机又搭了一段汽车之后，程司牧和莫非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苏门答腊岛西岸的A城。五个月之前，霍栩就是从这里搭船去火烧岛的。
　　程司牧不记得他是怎样度过将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的。
　　只记得，在飞机上从舷窗望出去，看见下面一望无际的湛蓝的海，程司牧便又觉得一阵阵的反胃，抱着空姐给他的牛皮纸袋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呢？连他自己都答不上来。
　　进了旅馆房间，两个人都累得连话也不想说，各自倒在床上便睡。

　　莫非一边揉着眉心一边上楼。没有睡好，头痛。
　　刚刚去了趟码头，顺便买了点吃的，两个人都还没有吃饭。
　　程司牧应该还在睡吧。
　　推开房间的门，床上并没有人。莫非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看见程司牧的人影。
　　莫非有些担心了。刚想出去找人，拉开门，便看见一个抱着床单的女服务生经过，忙叫住了她：“看见跟我一起来的人了么？”
　　服务生回忆了一下：“好像下楼去了……”
　　莫非回身进了房间，走到窗边向下张望。现在正值黄昏，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下面的事物还是清晰可辨的。
　　当莫非的视线转向海滩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正一步步朝着海潮退下的方向走去。
　　“这个白痴！”莫非忙飞快地奔向楼梯，他带他来这里可不是让他做傻事的！

　　程司牧好像着了魔一样，只是一步步踏进海水里，水面没过了脚背、膝盖、大腿……
　　“程司牧！快回来！”莫非边喊边跑向那边，可程司牧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海水不算冷，但泡在里面并不好受。
　　等到莫非终于追上并一把拉住程司牧的时候，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全身的衣服早已湿透，身子在不住地颤抖。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莫非看着脸色发白的程司牧，忍不住吼了出来。
　　程司牧闻声转过头来，慢慢展开一个微笑：“莫非啊，我只是出来走走。我们回去吧。”
　　莫非还想责备他，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扶着他向岸边走去。
　　帮程司牧换了干净的衣服，又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到他身上，莫非才坐在床边，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真的是好险，要是自己发现的再晚一点……
　　莫非不敢去想，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
　　“司牧……”莫非问，“饿了么？我买了些简单的菜，吃点吧？”
　　程司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去过码头了，那里的人说，火烧岛的大半都被海啸毁了，现在已经不通船了，要去只能搭直升飞机。司牧，你还要去么？”
　　程司牧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便想出去走走清醒一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海滩。
　　那个时候看着海浪一点点退下去，突然有一种感觉——既然是在这片海域失事的，那么这一整片的海洋，就是霍栩吧。
　　脑海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脚便不受支配地自己迈开了步子。
　　想离霍栩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海水包围，竟然像霍栩的拥抱一样温暖。
　　霍栩喜欢大海。他喜欢倒挂在单杠上，就是因为脑部充血的时候，耳朵里会听见海浪的声音。
　　现在，霍栩成为了大海的一部分。他在每一滴海水里面。
　　程司牧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角缓缓滑落，重重地砸碎在耳边。
　　只是，躺在冰冷黑暗的海底，不会寂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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