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情殇

　　薛思敏篇
　　这个秋天有些反常，已经是九月底，然而热辣辣的太阳却如同夏至般灼人，尤其是正午时分，大街上到处都是白晃晃的光，整个世界塞满了嘶吼的汽车与有气无力的人。我记得两年前的秋天也是这样的，那年小妹从巴黎回来了，家里就顿时变得温暖起来，甚至天气也跟着久热不散。听人家说，巴黎是最浪漫的地方，不知道当年小妹读书的时候是否也感觉到浪漫呢？我想一定有吧，不然她回来的时候怎么带着李恒庭呢？
　　我跟二妹、小妹是被父母从孤儿院收养回来的孩子。当时父母并不想收养我，他们只想收养小妹，那时，当我知道要跟小妹分开，我泣不成声，当然，小妹也是一样的，她苦苦哀求父母把我一起带走。最后，父母看到我们的感情这么好也不忍心分开我们，所以就收养了我。
　　我跟小妹一直住在农村里的孤儿院里，那里的设备很落后，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数星星，日子并不富裕，但姐妹俩总算纯真快乐。当父母把我们带回家后，我们认识了从城市孤儿院来的孩子思娜。她是个很可恶的人，整天欺负我跟小妹，甚至看不起我们从农村来的身份，她很酷，不喜欢跟我们玩，仿佛她自己是高贵的公主。我记得有一次，她跟小妹抢一只抱抱熊玩，小妹叫她借来看一下，但她不给，还抓伤了小妹的手，虽然后来父母买了一只新的抱抱熊给小妹，但是我还是看不过眼，于是偷偷地用刀子划破了思娜的抱抱熊，我要她知道我们农村来的孩子不是好欺负的。
　　其实我也很想读书，但是家里打算供其中一个人出国留学，如果我也读大学了，那就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了，而且我很清楚自己是最不得宠的孩子，父母也不想花太多的钱在我身上，所以我选择了把机会留给我爱的小妹。只是，我没想到思娜也是拼命想出国留学，所以我把泻药放在她的食物里让她的肚子泻翻了，看她还怎么跟小妹争这个机会。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邪恶。
　　幸好，小妹最终还是顺利出国了。她出国的前一晚，我们姐妹相拥而泣，她跟我说，她一定要出人头地，等将来她有钱了，就会带着我过上好日子，住别墅、睡高床暖枕、吃山珍海味、环游世界。她还说，她要把世上最好的男人找出来给我当老公，让我幸福一辈子。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她的话多么幼稚。
　　小妹走后的那几年，我在自家的蛋糕店里干活，父母把蛋糕店的名字改成Waiting for you，似乎是向远方的小妹发出的呼唤。我跟思娜不一样，她去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天天在店里招待客人、做蛋糕。我没有埋怨，我只希望店里的生意能好一点，多挣一点钱给小妹。我每天回到家必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信箱，每次吃饭，我都坐在离电话最接近的位置，我怕小妹打电话回来，我会来不及接。但是小妹去了那么多年，甚少打电话回家，连家信也没有，我真的很挂念小妹，但我不懂英文也不知道要怎么写信到巴黎，连生活费也是思娜负责寄给小妹的，我也不知道小妹住哪里，电话是多少也不知道。只好在自己的日记里把对她的思念一字一句地写下。我每天都盼望她学成归来。
　　我也想不起自己盼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终于在思娜生日的那天接到小妹的电话，她读完书回来了。那晚我兴奋地失眠了一个晚上。
　　不过当我看到小妹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她变了，变得很漂亮但连心也跟着变了，她总是满腹心事的模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
　　后来我发现她每天都有名车接送，而且她总是聊电话聊到很晚，我猜，她一定是有了男朋友。有一天，我拿汤给她的时候，她在聊电话，看到我马上挂了电话。我识趣地放下汤，做了一个“喝光它”的手势然后离开。没想到她却叫住我：“大姐，我想跟你说说话。”
　　“好啊！”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大姐，回来后都没有跟你好好聊过，不会怪我冷落了你吧。”她依偎在我肩膀，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怎么会呢？我的小月长大了，谈恋爱了，我怎么会跟你的男朋友争风吃醋呢？”
　　“呜呜呜……”小妹竟哭起来。
　　“怎么了？”我手足无措地用手帮她擦掉眼泪。
　　“大姐……”小妹哭得更凶了。
　　我没再问下去，只是一直抱着小妹，我希望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都用来温暖她的心。后来小妹才告诉了我恒庭、阿阳和她的三角关系。如果我是她也一定会觉得很难过，自己喜欢的是董圣阳，但跟自己在一起的却是李恒庭。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小妹。
　　“我想暂时拖着，也许以后会有机会跟阿阳在一起。”
　　“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会一直等，等到不能再等为止。”
　　“但是李恒庭怎么办？”
　　“他是我的后备，如果我无法等到阿阳就跟他在一起。”
　　“那么说，你对他没有感情，你只是因为他的家世……”
　　“我总得给自己一份保险吧？”
　　“小妹……”那样的话，其实你对阿阳的爱也很廉价而已。但我没说出口。
　　我真觉得小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样样钱字当头，难道是因为她想要出人头地吗？为什么连爱情也要用金钱来计算呢？如果李恒庭不是因为有钱人的儿子，那么她还会选择他吗？我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小妹真的从头到尾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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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我像平常那样在家里打扫，这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院方说思娜发生了车祸，住院了。我连忙通知其他人，然后跟爸妈急急忙忙地赶去医院，那时小妹也正往医院赶来。
　　我们比小妹先到，但思娜却不在病房，听护士说她坚持要去手术室看自己的朋友。我们二话不说马上赶去手术室，妈妈是最担心思娜的。一看到思娜不好好躺在床上而在手术室前吹风便着急地走到思娜身边扶她坐下：“二妹啊，你怎么下床了，医生怎么说啊？”
　　“我只是受了轻伤。”她的眼神很游离。
　　“来来来，跟我回去躺着。”
　　思娜带着哭腔央求妈妈说：“妈妈，里面那个人是为了救我才受重伤的。我要留在这里等他出来，我要看到他平安。”
　　“好好好，没事了没事了，妈妈陪着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思娜，我从包包里拿出外套披在她身上，安慰道：“二妹，他会平安的，别担心。”包包很重，全都是妈妈为思娜收拾的日常生活用品，当她听到车祸的消息，吓得差点晕过去。妈妈很疼小妹然后就是思娜，但她一点都不疼爱我，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已经很感激妈妈了，是她把我从农村的孤儿院带到这个家，我该满足了。
　　这时小妹赶来了，她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匆匆赶来的。我想，除了思娜，最担忧董圣阳的就是小妹了。不过小妹来了还没几分钟，小妹、思娜和董圣阳的妈妈李恒美便起了冲突。全部都是因为医生说董圣阳很可能瘫痪。
　　“我不该让他回国的，我更不该听了你的话起用了这个女人！那阿阳就不会出事！都是你害了我儿子！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李恒美扑向小妹。
　　这时，李恒庭赶到了，他捉住李恒美不让她接近小妹。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阿阳才会出事的。”思娜情绪激动地说。
　　“你们这对姐妹！我们母子欠了你们什么啊？！”我从李恒美的眼里看到了痛不欲生。
　　那时爸妈想上前阻止她们，我却拦住了他们：“别去，让她们自行解决，外人是管不了她们的恩怨。”
　　忽然，小妹走到思娜跟前，举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我们都顿时愣着了。“阿阳还没有死，你要给他哭丧吗？”这时，她们都冷静了下来。
　　最后李恒庭扶住小妹：“Sharon，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小妹没有交代什么便离开，甚至不向爸妈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有点生气了：“这个小妹成什么样了！”
　　“大妹，你去帮二妹安顿好，然后跟我回去熬点汤给二妹吧。”
　　“好的。”我拿起包包扶起思娜慢步走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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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回到家里，我先去放水给爸妈洗澡，然后去煮面给他们吃。
　　面煮熟了，我盛好端给妈妈，但是她没有接过。她的样子告诉我她在生气。“妈妈，吃面了。”妈妈，你又怎么了？我真想这样问她。
　　“亏你还叫我妈妈！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现在还瞒着我！”妈妈生气地反手拨翻面条。
　　面条掉了一地，碗也破碎了。爸爸刚好洗完澡出来，看到妈妈如此盛怒，爸爸问我：“大妹，你怎么惹妈妈生气了？”
　　“爸，我也不知道妈妈在生气什么。”我委屈地说。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妈妈瞪着我说。
　　“老婆，到底怎么了？别吓坏孩子。”爸爸拉开了我，坐到妈妈身边，劝着她，我知道爸爸是想帮我的。
　　“大妹，我问你，今天陪小妹去医院的那个男人是谁？”
　　“小妹的同事李恒庭。”
　　“那他跟小妹除了同事还是什么关系？”
　　我顿时沉默。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大妹，快说出你知道的，不要让你妈妈生气。”
　　我含着泪不说话。
　　“好！现在女儿一个个都长大了，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做妈的！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母是吧？”妈妈说着说着便哭起来。
　　“妈妈，不是，不是那样的！我真的不能说，小妹会恨死我的。”我也跟着哭起来。
　　“大妹，妈妈知道你最孝顺了，也知道你跟小妹感情好，但是我有预感，如果这个秘密你们要死守，那么总有一天你们三姐妹会出事的！”
　　“妈！”我伏在妈妈的腿上大哭。
　　“妈老了，只想我的女儿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在乎我的家庭！大妹，你也不想这个家散吧？”
　　妈妈这番话突破了我的防线，我只好娓娓道来：“妈妈，小妹去了巴黎留学的时候，二妹瞒着家里克扣了小妹的生活费，小妹为了不让您们担心就没说，于是在那里很辛苦地打工，今天在手术室的董圣阳当年在巴黎的时候撞伤了打工夜归的小妹，还导致了她毁容，还好他负责任，带着小妹到处求医，才帮小妹变漂亮，他们也因此也发生了感情，但董圣阳的妈妈很看不起小妹甚至阻止他们一起，而小妹为了过上富贵的生活就退而求次跟了董圣阳的表弟李恒庭。但是……二妹却喜欢上董圣阳了。”
　　“什么？！”妈妈惊讶地喊出来。
　　“这下惨了，原来二妹跟小妹一直有心结，现在她们还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爸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厅里走来走去。“我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我却一点都不察觉呢？这下该怎么办？”
　　“我早就知道她们为了出国的事而有了心结，但没想到二妹连自己的妹妹也能这么狠心。”妈妈痛心疾首地说。
　　“对啊，好歹是姐妹一场啊，如果小妹当年活不过来了，二妹就是间接杀人凶手了。”爸爸又心痛又生气地说。
　　妈妈扶我坐下，然后拉着我的手，温柔了很多：“大妹，妈妈刚才是凶了一点，但也是为了这个家。我现在最担心不是那些已经过去的恩怨，是他们那几个年轻人的关系。”
　　“妈妈，你的意思是？”
　　“董圣阳的妈妈不接受小妹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恐怕如果小妹过不了他妈妈那关，那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是李恒庭就不一样了，他们好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有了感情基础，还是可能开花结果的。”
　　“你是希望小妹跟李恒庭，二妹跟董圣阳？”
　　“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大妹你也该为小妹着想，他们四个人如果继续这样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当然可以，你跟小妹最要好了，你可以灌输这样的思想给她也可以劝她跟了李恒庭，这全都是看你的一张嘴怎么说。”
　　“但小妹不爱李恒庭啊！”
　　“难道你就希望你两个妹妹这样下去，最后反目成仇，搞得家不成家吗？”
　　妈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最后，我默许地点了点头。
　　小妹和思娜都是平凡人，获得一份真爱远比那些虚荣重要，爱情不是物质的比拼，而是人心的较量。我也希望她们的战争能到此为止，就让她们各有所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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