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

　　重案局审讯室里，姜闻杰和舒扬并排坐着，看着对面坐在审讯椅上的王祥。
　　姜闻杰开口道：“你说是你杀了陆瑶，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现场的情况。”
　　王祥整个头靠在椅子上，听见姜闻杰的声音，拿下了挡住眼睛的双手：“那天我提前了解到她要去的旅馆，准备好了刀，绳子，还有一个包……”
　　王祥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她看到我的时候，很惊讶。她没有想到，我一早就知道她出轨了……去了以后，我和她两句话没谈拢，我就杀了她。”
　　“请你详细的描述你杀她的过程。”
　　王祥看向姜闻杰，对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冷漠的彻底：“我当时整个人都很混乱，我用我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勒死了她……然后剖开了她的肚子……”
　　“上次审讯你说你不知道她有身孕了，现在你又承认你是凶手，那你杀她的动机是什么，剖尸又是为什么？”舒扬不解。
　　“我不是说了嘛，她出轨，她肚子里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我很生气就……”
　　姜闻杰打断他：“你既然知道她出轨，出轨对象是谁？”
　　“不知道……”
　　“你都气到杀她了，不知道出轨对象是谁？”舒扬表示怀疑。
　　王祥道：“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然我也一起杀了他。”
　　“认罪就有点认罪的样子！”舒扬说着，提高了音量。
　　“凶器和胎盘，你是怎么处理的？”姜闻杰继续问道。
　　“当时随便扔在某个下水道了……”
　　“所以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
　　“那不是废话吗？”问题一个接一个，让王祥有些许烦躁。
　　姜闻杰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知道王祥先受不了，躲开了眼神：“怎么伪造的？既然不在场证明都伪造了，你又为什么要自首？”
　　这句话一出，王祥态度松软了下来：“本来当时就是冲动了，这几天看见亲朋好友，我内疚，我心里面过不去，我就想到自首，也许还能减刑……”
　　“你把你妻子勒死剖尸，你还想着减刑……”
　　姜闻杰拉了拉舒扬的衣服，示意他冷静：“陆瑶的另一个手机呢？”
　　王祥皱了皱眉：“忘了，可能跟刀一起扔的吧。”
　　“是忘了，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姜队，我杀人了，第一次杀人，吓都吓死了，慌乱之中忘记一些事很正常吧？”王祥缓和的态度一瞬间又消失了。
　　“那把刀，是什么样的？”姜闻杰不管他，继续追问。
　　“厨房里随便找的。”
　　“最后一个问题。”姜闻杰顿了顿：“你是怎么避开那条街的监控进入旅馆的？”
　　“那条街有很多死角，想躲掉监控很容易……”
　　姜闻杰打断他：“我们的人翻了周围三条街整整三天的监控，没有你的身影，反倒是有一个全副武装背着书包符合行凶特征的人。”
　　姜闻杰拿出了一张照片，看了看，又看向王祥：“这身高体型，只怕是和王先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祥重新对上姜闻杰的眼神，笑了笑：“那当然，不是我，肯定不像。早知道有人背锅，我就不来自首了……”
　　姜闻杰听着却不生气，也跟着笑了笑：“从到这里到现在，我的问题，你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回答出来的。连凶器和行凶过程都说不清楚……王祥，你在替谁背锅？”
　　这一次，王祥没有立马回答过来。
　　姜闻杰又道：“或者说，你在保护谁？”
　　一旁的舒扬有些惊讶地看向姜闻杰，但他的脸上却只有笃定。
　　王祥又笑了笑，这一次笑的有些僵硬：“我不明白，姜队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看你明白的不少。连凶器是扔进下水道都知道，看来那人告诉了你不少……但你却又什么详细的回答都没有，这又说明，那人并没有完全告诉你。”姜闻杰故意停顿了片刻：“我猜，那人不知道你要替他认罪吧？”
　　“姜队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你倒是说我为什么要替杀了我妻子的人来认这个死罪？”王祥说着，这一次没再带着笑。
　　这一点，也是姜闻杰还没想明白的事情。
　　“因为你不爱陆瑶。”这是姜闻杰把整个案件的线索堆叠在一起得出的结论，虽然还是有很多疑点，但姜闻杰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王祥竟然也没急着反驳，过了一会，他说：“是爱的不够吧，不然她怎么会找别人呢。”
　　姜闻杰没再和他说下去，站了起来：“舒扬，把他关起来，告他影响重案局查案。”
　　“是！”
　　……
　　“我就是心里面不爽他，就打了！”章成鉴看着和他面对面坐着的张凯，说完自己打样子的心路历程还不忘补充道。
　　张凯敲了敲桌子：“跟谁吼呢？”
　　章成鉴十分不耐烦：“所以问完了吗？能走了吗？”
　　“你之前声称21号上午有电话会议，但是我们查到你20号晚上人就已经在8区了，据说去年你就已经搬到7区了……”
　　“张警官。”章成鉴打断他，双手靠在桌子上：“那你也该查得到，我原本就是8区的人，我在8区有房子。我回自己家，还不能20号回吗？”
　　张凯一瞬间被噎住了：“能。”
　　“我们公司的合作公司在8区，所以我经常两头跑，你可以去查。”
　　“好，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张凯站在走廊上，看着章成鉴离开的背影，看了看手机，上面是姜闻杰发来的消息：
　　人放走以后，跟着他。
　　手机熄屏后，张凯跟了上去……
　　……
　　姜闻杰走出了审讯室，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玻璃墙后观察着王祥的一举一动。
　　舒扬走出来，带上了门：“姜队，下一步计划，我们怎么做？”
　　“让他们回来开会，汇报一下情况，我有新的思路。”
　　“明白。”
　　……
　　这几天来回两个区跑，杨欣一回到办公室，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别有一番古代将军豪饮一杯烈酒的意味。
　　这一趟，除了张凯，都被叫了回来。
　　“队长，我们走了，找胎盘的进度怎么办？”陈长风问。
　　姜闻杰看了看疲惫的众人：“有罗局盯着，而且我觉得胎盘没有被丢弃，至少没有被丢弃在同一个地方。”
　　杨欣喝完水赶紧凑了过来：“我听说，王祥认罪了？”
　　“你们是没看见他那样。”舒扬也往前凑了凑：“他说我心里愧疚，自首说不定还能减刑。”
　　“卧槽！什么人啊？”于成诚听着，摇了摇头。
　　“那这案子是不是结了？”杨欣问道：“怎么没看到小张哥？”
　　“没这么简单，他不是凶手。”姜闻杰拉过之前梳理着关系图的白板。
　　舒扬点点头：“今天我们审他，他虽然每个问题都答得上来，但就是听着很不对，具体的细节他啥也说不出来。”
　　姜闻杰转过身，坐在一群人跟前：“说说你们查的，王祥的感情状况。”
　　于成诚拿出了一张合照递过去：“我们查的挺深的，连他初高中都查了，问了很多他以前的同学。王祥这个人学生时代好像基本上没什么朋友，存在感都很低，有好些人都记不住他这个人，感情状况更是一张白纸。陆瑶，是他的初恋。”
　　“王祥读书的时候也挺惨的。”杨欣接上话：“那几个他同学差点给我们糊弄过去，还好我俩谨慎，一通恐吓才知道，王祥初高中遭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
　　“理由呢？为什么讨厌他？”姜闻杰看着照片里的王祥，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杨欣回答：“他们觉得王祥长得像个小姑娘，也不爱和男生玩，都叫他娘娘腔。”
　　文思佟凑上前看了看：“这要不是写了名字，还真看不出来是王祥。”
　　“是吧？”
　　杨欣和于成诚刚拿到照片的时候也差点没认出来。
　　照片是王祥的初中毕业照，上面的王祥个子小小的，站在女生堆里，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黑色头发有些长，不仔细看，就会以为他是个女生。
　　“我猜他也是被欺凌怕了，所以大学改变了形象，也离开了8区。”于成诚继续说道。
　　“那这么说，陆瑶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啊？”舒扬说道：“这样的存在，正常人应该会很珍惜才对，就算对方出轨，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
　　“也许他就是被欺凌怕了，不能接受陆瑶抛弃他？说不定本质里早变成了个偏执狂，我要是被欺凌这么多年，我也心里扭曲。”杨欣愤愤道。
　　姜闻杰消化着这些信息，半天没说话。
　　“队长，你说呢？”陈长风看向姜闻杰。
　　姜闻杰缓缓开口：“我觉得……也许，王祥害怕的不是抛弃，而是别人再次异样的眼光。”
　　“啊？”杨欣一头雾水：“那这和他杀了陆瑶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我刚刚说过，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那他跑来认罪？这可是死罪，他是要保护谁啊？”陈长风想了想，没想出个结果。
　　他要保护谁？
　　姜闻杰也跟着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章成鉴。”
　　“啊？”这次，所有人都惊了。
　　“有一本书里有一句话，神探说：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姜闻杰神色凝重。
　　姜闻杰继续说道：“王祥这个人，被排挤了这么多年没有朋友。但上了大学有了一个很喜欢他的陆瑶，所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瑶，而忽略了，他和章成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审讯的时候，王祥曾说过，他们是最好的兄弟，甚至在他们两个因为陆瑶决裂以后，他叫章成鉴都叫的是成鉴，说明他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和章成鉴决裂。如果他身边有什么关系是值得他保护的，最有可能的陆瑶已经死了，那只有章成鉴。”
　　几个人听的出神，陈长风先开了口：“可是，章成鉴不是很喜欢陆瑶吗？”
　　“对啊！”杨欣也跟着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章成鉴就是凶手，他是陆瑶的出轨对象？太乱了……”
　　“这一点，我还没有想出来，所以我让张凯去跟着章成鉴，他们两个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舒扬点点头，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楚，但姜闻杰说的都很有道理：“我去查一查章成鉴这个人的情况。”
　　“我们一起。”于成诚道。
　　杨欣仍然看着姜闻杰：“那队长，我们要不要再审一下这个王祥？”
　　“不用，他现在自信的很，先晾他一天，磨一磨他的耐心，才能露出破绽。”
　　姜闻杰一边说着，看了看手机：“思佟，小张哥说章成鉴回7区了，我有点不放心，你去和他一起。”
　　“是！”
　　几个人一起调资料查了半天。
　　“这章成鉴女朋友换的还挺勤。”于成诚突然说了句。
　　杨欣腿一蹬，把椅子推到了身后的于成诚旁边，转过身去看他的电脑：“我看看？”
　　两个人又一起盯着于成诚的电脑看了半天，于成诚装作是一个喜欢章成鉴的花痴女，正和章成鉴一个高中同学聊的火热。
　　“看着照片，确实帅啊，长得也高，篮球队的，这种男生读书的时候最招人喜欢了。”杨欣看着聊天记录里的照片，发出感想。
　　对方发来的是一张章成鉴在篮球队的照片，据对面这男人所说，他和章成鉴高中是一个篮球队的，关系还不错。
　　对方说，以前章成鉴很招人喜欢，三天两头都会有女生找他，三年来也换了不下四个女朋友，但基本上没有超过半年的，说是章成鉴性格不好，脾气比较暴躁，不懂得哄女孩。
　　“看起来挺花心啊，怎么就喜欢陆瑶这么多年呢？”
　　于成诚一本正经的回答杨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们查的是一个人吗？”另一边，舒扬正在查章成鉴的大学关系网：“章成鉴大学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姜闻杰并没有在意这个人突然的转变：“查查他平时都干嘛，去什么地方。”
　　说完，姜闻杰就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全是外卖。
　　姜闻杰找了张干净点的东西，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了上去：“先放一放，过来吃饭。”
　　杨欣最先冲了过来：“队长万岁！”
　　姜闻杰把饭分成一份份的，挨个放到他们电脑旁边。
　　“谢谢队长。”
　　“等这个案子完了，我们再一起去吃顿好的。”
　　“队长！”
　　姜闻杰顺着声音，停在了陈长风身旁：“怎么了？”
　　“你看。”陈长风往后退了退：“这是章成鉴的公司。”他指了指电脑上的几个字。
　　陈长风又往下划了划：“这是王祥的公司。”
　　这是一份长达半年的合作公告，是由章成鉴的公司官方发表的文件。
　　等姜闻杰看清楚后，陈长风把合同划到了最底部：“合作人代表，章成鉴，王祥。”
　　也就是说，自称和章成鉴断了联系的王祥，这半年来，一直都和对方有着工作上的合作。
　　“还有还有。”陈长风退出了合同页面，重新点进了另一份公告：“21号，合作人王祥换成了另一个人，说是出于更好的合作考量。都合作了三个月了，突然换合作人，而且还是21号。”
　　姜闻杰点头：“还不够，这只能证明他们撒谎，我们缺少关键性的证据。”
　　吃完饭后，舒扬整理出了一份这些年章成鉴经常出入的场合。
　　其中包含五家饭店，三家酒吧，还有几家运动场所。
　　“说一说你觉得可以入手的地方。”姜闻杰问。
　　舒扬立马起了劲：“潮海火锅和blue酒吧。”
　　“原因？”
　　“像章成鉴这样自己成立公司的半个老板，活动的场所一般都是应酬，但是这个潮海火锅是一家老火锅店，已经开了十几年了，重点是它在9区，章成鉴的大学附近，这一定是有什么情怀，所以毕了业他也常去吃。”舒扬滔滔不绝的表达自己的看法：“blue酒吧我差点没发现，还是从章成鉴的社交动态的评论下看见的，有个人说老地方见，我进那人的动态才知道，老地方就是这个酒吧。说明章成鉴常去，但却从来没留下过什么照片，还挺神秘。我一查，这个blue酒吧居然是个gay吧。”
　　“原来如此。”在听到gay吧的一瞬间，姜闻杰豁然开朗。
　　倒是一旁的于成诚有些不敢相信：“他高中谈了这么多女朋友，哪能是同性恋啊？估计是找朋友吧……”
　　“gay吧……娘娘腔……”杨欣把线索联系起来：“难道……难道……”
　　看着语无伦次的杨欣，姜闻杰笑了笑：“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查一查就知道了。酒吧在哪个区？”
　　“就在7区！”
　　姜闻杰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的天空：“那就一起加班吧大家！杨欣，于成诚，舒扬，你们去一趟潮海火锅。长风哥和我去这个blue酒吧看一看。”
　　“收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