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

作者: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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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树之死(一)


      天台上四处散落着酒瓶,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在一堆酒瓶中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脸上被几滴豆粒大的雨狠狠砸中,陆任宇这才睁开了眼。
      眼底的天空云迷雾锁,黑压压的一片。雨滴也随着他睁眼,开始不留余地。
      即将落下的倾盆大雨彻底让他清醒过来,没来得及迷茫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陆任宇赶紧收敛了四脚朝天的姿势,爬了起来。
      还没跑到门口,就听见了吱呀呀的声音,有人推开了那道陈年的铁门。
      天台上没有灯,陆任宇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还以为他是要上来收什么东西,环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家楼上的天台,长年上锁,什么都没有。
      陆任宇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一起打渔的一个兄弟,在巷子里被杀了的新闻,不禁停下了脚步,没敢继续往前走。
      陆任宇撞了撞胆:“你是谁?”
      来人分明听到了他的声音,背着的手却转而锁上了门。
      陆任宇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涸,止不住的往后退:“你要干什么?我……我……”
      没等陆任宇我出个名堂,那人就亮出了手上的小刀:“来杀你。”
      对方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让人不寒而栗,陆任宇努力的辨认着,却始终没想起来身边哪个人是这样的声音。
      陆任宇继续后退,直到背后抵在栏杆上,他已经没有可以退的空间:“别……大哥,我家里有钱,我可以下去给你……或者你想要其他的什么?我们好商量。”
      喝了一下午的酒,陆任宇这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和这个人打起来,有几分胜算……
      对方手里有刀,再加上之前的新闻,陆任宇此刻是完全没有战斗的勇气的。
      对方轻笑一声,没有说话,直冲冲的就挥着刀突袭了过来。
      陆任宇想躲,但偏偏身体重的不行,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下午和自家媳妇大吵了一家,他就买了一堆酒,撬了天台的锁,在这里买醉,谁能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刀扎扎实实没入了陆任宇的胸口。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平时干的那些个偷鸡摸狗的小事,哪里值得有什么人买凶来杀他。
      陆任宇发出一声尖叫,想跑,这个人的力气却大得吓人,握住的小刀就像一根长钉,死死锁住了陆任宇。
      陆任宇抬眸,看着这个人黑暗中那双令人发指的眼睛。
      “求求你,别杀我,我老婆还在等我回家呢……”陆任宇开始求他,希望能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一丝动容。
      但并没有任何作用,那人穿着雨衣,雨衣的帽檐上不断滴落下雨水,陆任宇始终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听到他淡漠的声音:“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妻子留了张离婚协议,这会儿已经走了,你可以无牵无挂的去死了。”
      陆任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放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此刻,愤怒已经盖过了恐惧,陆任宇用了自己都没想到的力气推开了那个人,反手抄起地上的酒瓶,敲碎了就开始在空中乱挥。
      陆任宇感觉到自己刺中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打掉了手里的酒瓶,那人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陆任宇猛的一咳嗽,这才注意到,那人掐着自己的手上被自己划出了一道口子。
      男人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点都没觉得痛,反而指尖越收越紧,像是要活活掐死他。
      陆任宇想求饶,却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本来可以死的比王旗安详一点的,但我突然不想这么放过你了。”
      他用另一只手拔下陆任宇胸口的刀,不断往他身上其他地方刺去,身上被溅上血,男人也毫不在意。
      陆任宇全身都在痛着,动弹不得,想喊也被掐着喉咙喊不出来,他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身上正出现的伤口是哪一个部位,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陆任宇已经快睁不开眼睛,男人才把他推到栏杆上,让他整个人都悬在空中。
      男人再次开口:“你也配伤我的手?”
      说完,就把人从楼上推了下去。
      刑侦队的清闲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那天姜闻杰就像往常一样同涂严晨跑,跑到一半,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重案局的副局长,方戎。
      姜闻杰示意涂严继续跑,自己则停下来接起了电话:“喂,方局。”
      “起了吧?有个案子交给你,今天凌晨发生的,叫上你的人直接去长南公园,区公安的人在那里,他们会配合你们。”
      姜闻杰人还有点蒙:“什么案子需要直接交给重案局?”
      方戎的语气肃然:“有个姑娘失踪两年了,今天早上给人发现了尸体,就在长南公园,七区公安一大早跟咱们申请了协助,你赶紧去。”
      “好。”
      挂了电话,姜闻杰赶紧往刑侦队的群里发了个消息,催促他们上班。
      姜闻杰一边小跑着追涂严,一边看着手机,确认几个人都看见了消息。
      涂严注意到了身后的姜闻杰,停下来等他:“怎么了?”
      姜闻杰喘着气:“我局里有紧急案件,我就不和你吃早饭了,先走了。”
      “好。”
      姜闻杰看了看涂严的手,嘱咐道:“你也别跑太厉害了,你那个伤,沾不得汗水啥的。”
      姜闻杰早上见到涂严的时候,就发现他右手上包扎着,说是削铅笔的时候划的,反而那天的擦伤早就已经好了。
      涂严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姜闻杰也不会想到,涂严在他走了之后,连多的一步都没跑,也转身走了……
      长南公园中央的老槐树下,区公安的人已经把现场封锁了起来,但警戒线以外还是拥堵了很多出来晨练的居民。
      姜闻杰把车停在公园外,直奔那颗老槐树,到了现场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才被放了进去。
      少女的尸体躺在老槐树下,脸苍白的如同玩偶一样虚无,眼眸轻轻闭着,脸颊微微凹陷,眼眶一圈都是黑的,鼻子周围和嘴角的鲜血都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几缕发丝挂在她不算挺拔的鼻翼上,暗红色的洛丽塔格外美艳夺目,黑色的发丝静静散落在她的肩上、地上。
      白色的槐花稀稀落落的散落在她身体的各处,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如果不是脸上的伤,让人很难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倒更像是睡着了。
      尸体的旁边蹲着一个中年女性,正在检查。
      “陈局。”姜闻杰开口叫了眼前的女人。
      陈婷回过头,看见姜闻杰,紧凑的眉头疏散开来:“小杰,这么早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说着,陈婷起身,脱掉手套和姜闻杰握手。
      姜闻杰在加入重案局之前,所属就是7区公安,那时候的局长还不是陈婷,是姜闻杰的师傅,胡贺。
      后来胡贺因公殉职,上级这才调了和胡贺的师妹陈婷过来。
      姜闻杰和陈婷也算有渊源,虽然之前知道她和师傅师兄妹的关系,不过在陈婷来七区之前也没见过。
      还是姜闻杰进了重案局,才知道,刑侦队前队长蒋枫年是师傅的师傅,当然也就是陈婷的师傅,陈婷和胡贺早年是在16区公安被蒋风年一手带出来的。
      只不过,现在胡贺因公殉职了,蒋风年也已经退休了。
      所以陈婷每每看见姜闻杰也会觉得格外亲切。
      “这是应该的,从现在开始,这起案子会由刑侦队,全权协助七区公安侦办。”姜闻杰官方的宣布完后,又冲陈婷笑了笑:“这通知的突然,我的队员随后就到。”
      “好。”
      姜闻杰看了看旁边的一个年轻人:“你是陈局的徒弟吧?之前有过几面之缘。”
      那人受宠若惊,突然敬了个礼:“有幸跟着陈局,不像姜队长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作为,我我……我叫姚行,姜队好。”
      陈婷猛的一拍姚行的背:“出息,有什么好紧张的,刑侦队队长也是普通人,我带你来是让你跟着学习的,这就怂了?”
      姜闻杰笑得格外慈爱:“我以前跟着师傅第一次出现场也是兴奋紧张的不行,没关系慢慢学。”
      陈婷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师兄他是出了名的严厉。”
      “我就喜欢师傅对我严格些,不然我就总是得意忘形。”姜闻杰忍不住响起在七区公安的那些日子……
      那会儿的姜闻杰刚从警大毕业的状元名号围绕着,遇到的人都夸他一声好,整个人也轻飘飘的。
      胡贺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夸他的人,看着姜闻杰分配到自己手里,他也把这状元晾着,让姜闻杰在办公室接待报案人,毕业了好一段时间,姜闻杰根本连去现场的机会都看不到。
      年轻人当然不会甘心被束缚脚步,胡贺这个人凶的要命,姜闻杰也聪明,不敢触他的逆鳞,就每天在局里各种献殷勤,端茶倒水的活没少干,就为了从每个同事口中套出一点点案件信息,然后将信息拼凑在一起。
      那是七区的一个家暴杀妻案,当时的案件定位一开始还是普通的自杀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妻子不堪丈夫的长期家暴跳楼自杀。胡贺却迟迟不肯立案,下令彻查死者丈夫,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上级迟迟看不见进展,一直给胡贺施压,让他以家暴罪定案,胡贺不甘心,只能一拖再拖。
      直到有一天,姜闻杰一上午都没有出现,胡贺给人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一直到下午黄昏的时候,姜闻杰才顶着一头的血出现,手里还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小女孩紧紧抱住姜闻杰,感受到姜闻杰身上的血流到自己身上,她也不敢抬头。
      姜闻杰坐在办公室把手里的DVD让同事交给胡贺,他则轻轻拍着女孩的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直轻声说着别怕。
      那个小女孩胡贺当然见过,就是被害人和施暴者的女儿,不过才6岁的一个小女生,母亲跳楼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甚至目睹了也很有可能。
      胡贺不假思索就猜到了DVD里面是什么:“送他去医院,一头的血像个什么东西。”
      听见胡贺发话了,就有人想去从姜闻杰手里接过女孩,但那小孩受了很大的惊吓,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姜闻杰也顾不得头上的伤了:“师傅,我没事,抓凶手要紧,里面的证据足以定他的罪了。”
      胡贺叫人着手去抓凶手,自己则看着这个警大状元狼狈的模样:“抱着这小孩跟我走,去医院。”
      这次姜闻杰乖乖的抱着小女孩起身,毕竟流了这么多血,说不疼也是假的,一站起来他就感到一阵头晕,差点没站稳。
      小孩一直不松手,姜闻杰实在没办法,只得抱着她坐到了后坐,胡贺看着后视镜里的姜闻杰一直企图和那女孩交流,但女孩始终不哭不闹,也不愿开口。
      到了医院,姜闻杰想让医生看看小孩的心理状况,折腾了好久,小女孩才又哭又闹的和他分开。
      小孩的身上有多处淤青,姜闻杰冲进他们房子里的时候和凶手打了起来,医生说估计是见了血,想起来母亲去世的时候,心里害怕的紧,也就不愿意开口了。而姜闻杰的头则剃了一部分头发,缝了5针。
      小孩后来是外婆接走的,外婆一边骂男方一边哭,当时整个医院的气氛都沉重的紧。
      姜闻杰回去的时候坐到了副驾驶,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感叹了句好丑。
      胡贺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送你回家,你好好养伤,在家里停职一个月吧。”
      “凭什么?我救了孩子还找了证据。”
      “所以我才没在小孩面前骂你,你觉得你很有本事吗?状元。才来几个月?屁股坐稳当了吗?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行动,亏你还是警大出来的,也不知道这警大是不是没人了。”话说的凶,胡贺的表情却根本没有起伏。
      倒是一旁的姜闻杰已经急红了眼:“我凭我自己的本事和判断得到的信息找到了证据,你凭什么这么骂我?还说是我师傅,这几个月你根本什么都没教给我!”
      “看看你这股冲劲,沉稳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开始教你?你年轻,冲动一次的确不算什么。你很聪明,套他们的话,还自己走访犯罪现场找到了证据,甚至我安排盯梢的人都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小区。可是呢?拿到证据你又第一时间做了什么?一个人冲进屋子里,跟一个杀人犯打架,这次你赢了。如果输了呢?”胡贺单手握着方向盘,讲嘴里的烟抽出来掐灭,脸上终于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表情。
      “难道看着小孩被打吗?”
      “你明明知道附近有同事,是你选择了一个人冲进去,那如果今天你死了呢?如果你死了,那个小孩又会怎么样?要么被他爸打死,要么就活在两个死亡现场的阴影中一辈子,你掂量过轻重吗?”
      姜闻杰脸通红,知道胡贺说的话很有道理:“我是冲动了,不过你早就想骂我了吧?我看你横竖看我不爽,就等着把我晾在一边等我自己辞职呢吧?我告诉你,没门。”
      两个人一路吵着终于到了姜闻杰家,姜闻杰简直一刻都不想看见胡贺,连胡贺一路送他去医院又回家的恩情也忘了个干净,径直下车。
      胡贺摇下车窗不咸不淡的喊了他一声,看他停住,这才开口:“为你好才跟你吵,不然我就直接停你职不会跟你废话。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个月吧,你这样的脾气做警察,迟早害死身边的人。”
      那句话似乎一语成谶……
      停职期里,姜闻杰冷静了很多,虽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却不愿意在胡贺面前低头。
      尽管胡贺提前结束了他的停职,一回到办公室也没有给自己这个师傅好脸色。
      胡贺也不在意,开始带着他跑现场,下至偷鸡摸狗的小偷,上至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都让姜闻杰参与抓捕。
      凶案遇得多了,危险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多。有好几次姜闻杰都差点没命,都是胡贺救了下来,他也没了之前的那些成见,甚至对胡贺多了几分崇拜。
      后生之辈,永远都不得不承认,前辈所有的那些经历磨砺出来的那些沉稳,是自己刚开始绝对做不到需要低头去学习的。
      胡贺知道,姜闻杰这个人很聪明果敢,但过于不知所畏就是愚勇。他要看的就是姜闻杰舍不舍得承认自己的不足,肯不肯虚心学习。一个人开始学会心平气和的讨教,他也就不再那么冲动了。
      那段时间,胡贺教了姜闻杰很多东西,有时候不明白的时候姜闻杰甚至还会追问。两个人这才有了师徒的样子,胡贺也放下了心里的成见,打心里觉得姜闻杰是个可塑之才。
      跟着胡贺学习了两年,姜闻杰在业内也有了点小名气,很多人都说他是小胡贺,颇有胡贺年轻时的那股子干劲。
      后来,南部缉毒行动扩展,联合各区公安扫荡。七区作为主区之一,被列为行动要点。
      胡贺第一次把行动计划交由姜闻杰部署,虽然胡贺的决定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但姜闻杰很开心自己得到了胡贺的认可,带着整个局里熬了一周,调查部署。
      胡贺就在旁边督促,指出了很多不足的地方,姜闻杰就双方讨论改进。
      缉毒是第一要事,但其他案子也还得继续侦办。胡贺一直跟进到部署完成,最后在行动的时候彻底放了手,让姜闻杰全权负责,带人突击毒窝。
      缉毒进程的几个月里,一开始一直都很顺利,胡贺也一连对姜闻杰赞不绝口,对年仅24岁担任缉毒行动的姜闻杰留有疑问的那些人也对他信任了起来,可偏偏最后的时候出了问题……
      那天的阳光甚至都是出奇的耀眼,在烈日寒冬下了好几天雪后本该是温暖人心的一天。
      那天抓捕的毒枭正和几个兄弟准备逃的,还在筹划中姜闻杰一队人就冲了进来,有人悄悄的想搜枪出来,姜闻杰就赶紧下令把几个人制住了。
      屋里的毒枭听见动静就推着人走了出来,穷途末路的毒贩毒瘾犯起来连自己和妻儿的命也不顾了,手里的刀尖就直直的戳在自己妻子的脖子上,女人被堵着嘴,小孩儿还在妇女的怀里大哭:“谁都不准妄动,不然我杀了这女人。”
      姜闻杰赶紧开口:“陈虎,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你的妻儿。贩毒制毒是死罪,但你尚有血脉在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死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陈虎推着人往前走:“狗屁,都是你们逼的。能为我做一点贡献也是他们死的其所。”说着,陈虎的眼睛里泛起狠狠的红血丝,整个人疯癫了一样狂笑,然后又在妇女耳边低语:“我陈虎也算个义气人,咱们谁都不要独活,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闻杰一直做手势让人伺机而动救人,不曾想陈虎突然将人推了过来,离得最近的人赶紧接住了一大一小,分开了两个人,众人才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孩子挡住的妇女身前绑着一颗炸弹。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炸弹!”
      引线已经在陈虎推开人的时候就已经被拉开,而倒计时不过只有十秒的时间,分开孩子看见炸弹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姜闻杰反应极快刚叫出一个跑字,跑了几步炸弹就已经炸了。
      那一天七区的路上响彻了很久的救护车的声音。
      姜闻杰醒来的时候,整个后背都噬骨烧心的痛,疼痛贯彻姜闻杰全身,他就回想起了一切,挣扎着就要下床,被胡贺拦了下来。
      毒枭陈虎一家在爆炸中炸了个粉碎,另外几个同伙也伤的不轻。而整个抓捕行动出动的36个人,20人受伤,3人当场死亡。
      爆炸带来的耳鸣感此刻仿佛又缠上了姜闻杰,听着胡贺的话,他的头就一阵阵的疼,仿佛快要失去听觉。他只知道,自己带的队伍里死了三个人,而他毫无疑问是最大的罪人。
      不过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胡贺知道姜闻杰的崩溃,只能在一旁安慰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阿杰,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胡贺的声音穿过所有的嘈杂击中了姜闻杰最后一道防线,24岁曾傲骄不已的那个警大状元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不是你阿杰!不是你!”胡贺捧着姜闻杰的肩膀,试图将他从崩溃中拉出来。
      “那个孩子……连话都还不会讲……”
      姜闻杰不知道逃离他们调查的炸弹是哪里来的,又怎么会有人利用自己的亲人来和敌人玉石俱焚,参与行动的同事,有很多都还很年轻……
      做这一行的人都明白危险中或生或死的道理。24岁的刑警在连捣毒窝行动中的成功打击应该得到的是奖赏,而不是责怪。
      但姜闻杰作为一个缉毒行动领导者的责任心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没有让所有人平安的过失。
      住院的那几天姜闻杰家里没有任何人来看他,只有胡贺几乎每天都会来,每次来就带着自己做的饭菜,一边哄着内疚的小孩吃饭,一边还要给他做心理辅导。
      功勋会和烈士追悼会是同期举行的,姜闻杰借口伤痛请了功勋会的假,却坚持一定要去追悼会。
      胡贺是极其反对的,姜闻杰走的路都是他曾经走过一遍的,很多时候作为师傅,他很想让姜闻杰尽早明白那些迟早会明白的道理。
      可姜闻杰偏偏和他自己一样固执死脑筋,让他好像至始至终看着一个从前的自己,还拿他没有办法,因为比起去教导姜闻杰,他其实更能理解姜闻杰。
      胡贺替姜闻杰领回徽章的时候,姜闻杰已经乖乖躺在医院病床上了,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胡贺也并没有多问,只是把徽章放到了他的手里。
      再病愈复职以后,姜闻杰整个人安静了许多,没有再争着要出头的机会,只是安分的跟着胡贺的脚印。看似成长,但胡贺心里却比从前还多了几分担心。
      南部16区的缉毒行动中,姜闻杰是完成最出色的一个,最快速也最全面。上级很欣赏这样一个年轻人,多次和胡贺提议要提拔这个年轻人。
      上级是想让胡贺先在局里提拔他正式做自己的下手,然后再进一步提拔。
      胡贺心里也明白,姜闻杰在七区有了打不开的结,也许给他换一个环境他能更快走出来,而且,他也相信姜闻杰的能力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刑侦局的调令下来的时候,姜闻杰就找上了胡贺,如果不是他做了什么,自己一个刚入行才三年多的年轻人怎么有机会去刑侦局:“师傅,你帮我跟他们说,我不想去。”
      胡贺停住手中的笔,抬眸看了姜闻杰一眼:“调令没有让你马上走,你还可以在七区任性两天。”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干这一行,升降是再不过平常的事情了,你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干出个名堂出人头地给你家人看吗?就因为一次任务意外,你就怕成这样?”
      胡贺一开口总是能精准打击,姜闻杰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多么拼了命的想出人头地:“我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得到这个机会,你为什么就急着赶我?”
      “阿杰,你不要因为一点失误就否定自己的所有。你知道每年的缉毒行动中会有多少同事因公殉职吗?那些穷途末路的毒贩,你防不过来真的不是你的错。你记着那些逝去的同事应该是让你更强,而不是让他们绊住你。”胡贺语重心长:“南部缉毒行动,表彰大会你没有去,七区是完成任务最好的。是上级点名让我提拔你,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写了封推荐信,阿杰,你是可以航海的巨舟,不应该只在这里。”“师傅……”
      “做出点成绩给师傅看看吧。”
      那是姜闻杰在去重案局之前,胡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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