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娃

　　玉晟笙笑了，进了会场。五光十色的人群，跟那个失意的男人，到底哪面更富有哲理呢？易文跟庄悦惟中英文夹杂的谈着话，时不时的有其他的人插进来，他们只好随大流，玉晟笙阻了毫无营养的话题，拿过易文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香槟冲人：女人的酒。他如此评断。
　　还好，不容易醉啊。易文不胜酒力，当然，他从不靠应酬接生意。
　　你怎么来了？玉晟笙搂过易文笑眯眯的看着庄悦惟。
　　被逼来的，好不好！忙论文都忙不赢。庄悦惟恨了一眼远处的父亲：莫家的婚事比我毕业重要！
　　是哦，世交嘛，千丝万缕的关系，真够恶心的。玉晟笙顺了男孩儿的口气：对了，留学的事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跟颜夏一个学校，专业不同，他成绩太好了，所以我就不自取其辱了。庄悦惟说得轻佻。
　　悦惟，你就那么爱颜夏吗？玉晟笙问得随性，可问题本身却严肃得骇人。
　　玉sir，你有看过我为哪个人这么认真过吗？庄悦惟咧嘴笑着，孩子气：我就是爱他啊，没办法。
　　玉晟笙揉了揉庄悦惟的脑袋：你长大了。转而问易文：你有他爱颜夏那么爱我吗？
　　易文看着玉晟笙，目光深邃：我爱得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
　　真可怜。玉晟笙真真可怜他：或者我可以试试比其他人更爱你。
　　这句话太美，震了易文的心神，而庄悦惟只认为玉晟笙发神经了，那个男人不会爱人。
　　颜夏微笑，对护士说：我来看颜明朗。护士愣了愣，几乎以为她听错了，从来没人来看那个男人的。我来看颜明朗。颜夏重复。
　　透过门上的小阁窗，颜夏看到颜明朗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被钢条焊起来的窗户，把风景割碎了。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迟暮的男人，颜明朗回头，看到颜夏，是颜夏吧，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轮廓都在，恐惧又回来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颜夏浅浅的笑着，对医生道：可以让我们俩单独呆会儿吗？
　　病人暴力倾向，我建议你——
　　不会有事的，请让我和他单独呆会儿，我是他儿子。颜夏这样回答。
　　那好吧，不过，时间不要太长。
　　谢谢。颜夏看着颜明朗，身后的门关上了，这样的重逢让曾经的伤害生动了起来：爸爸。他叫他，可用词陌生，颜夏走近颜明朗，男人颤抖着抵住墙，男孩儿才抬起了手，男人便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含糊的说着：别打我，别打我。颜夏的手悬在空中，失温，笑容荒芜：我不打你，起来吧，他扶起了他，仍有强迫的成分。男人缩在床边，不敢动，埋着头，像是认错，可做错的人到底是谁，只怕连颜夏自己都说不清楚了：爸爸，你就这么怕我吗？男人把头埋得更低了，颜夏坐在颜明朗刚才坐的位子上，看着颜明朗看过的风景：你就这样过了五年吗？男人就这样过了五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颜夏笑着，把眼泪都笑出来了：颜明朗，对不起。男孩儿的抱歉夹杂着自我怜悯：颜明朗，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爱颜娃，你的孩子是怪物，我们都是疯子，对不起。男人不懂颜夏的话，只觉得害怕，到最后竟然怕得哭了起来。颜夏揭去了他的眼泪，颜明朗老了，鬓角隐隐的白：大概我以后也和你一样吧，我要走了，我和颜娃要去丹麦了，你别怕，我以后不来了。男孩儿的笑最终没暖过男人的心，他始终怕他，那些结层的冰，冻伤了岁月，颜家父子断了孽，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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