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春泥

　　那时的苏瑾只有7岁。他整日地跟在叔叔的屁股后面。看叔叔把一只又一只野兔打倒。叔叔打野鸟的时候，他便提着篮子在树下等候，枪声一响，几十只受伤的野鸟扑腾着翅膀落下来，它们有的不能动弹，有的扑腾着翅膀钻进草丛里。苏瑾将一只只不能动弹的野鸟装进篮子，然后去草丛里将那些乱跑的野鸟抓回来，无论那些受伤的野鸟如何挣扎，如何想竭尽全力的逃命，苏瑾总能将它们绳之以法。

　　一次，他和叔叔满载而归，篮子里有几十只活着的、死了的野鸟。受了轻伤的野鸟试图飞出篮子。

　　“叔，我们把他放了吧！”苏瑾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问叔叔。

　　“不行，你放了它们，它们也活不长。”

　　此时的苏瑾，看着篮子里拼命挣扎的野鸟。它们多数是翅膀和腿受了伤。它们拼命的在篮子里逃窜。它们中间不乏单薄瘦弱的当年出生的幼鸟。

　　“它们好可怜！”苏瑾边走着，一边嘟起嘴说着，眼睛里充满泪水，那泪水抑或是同情，抑或是悔恨。叔叔却不以为然。

　　回到家里，苏瑾将篮子内的受伤的野鸟放在笼子里。他为那些翅膀和腿部受了伤的野鸟包扎伤口，在它们的伤口处点一些抗生素。还有一些野鸟，它们的内脏被打烂，铁砂进入它们的身体，它们即将死去，却拼命挣扎。苏瑾看着它们。抬起头对奶奶说，“奶奶，你会不会做手术？”奶奶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苏瑾，欲言又止。

　　几天后，几只野鸟痊愈了，苏瑾将笼子拉到院子内，打开笼门。获得自由的野鸟瞬间分出铁笼。苏瑾望着越飞越远的野鸟，眼睛里全是英雄般的骄傲。

　　那一年的冬天，积雪早早地覆盖了石匠山的每寸土地。大片大片的积雪，足足可以没过膝盖。这足以是动物们的灾难，很多食草动物被活活饿死。食肉动物们趁机寻扎是草动物的尸体。

　　叔叔背着苏瑾，正在追赶一只受伤的野兔。野兔被打断了一条后退，几十粒铁砂钻进他的屁股里，它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将一条后退背在身后，用三条腿拼命地向前跳跃。兔子是极其灵活的动物，三条腿丝毫不影响他逃生的速度。只是它受了伤，并不能走多远。最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寒冷而残酷的石匠山，饥饿，厮杀，和死亡随时都可能发生。

　　他们顺着野兔留下的一条血迹和积雪上的脚印向前追赶着。他们越走越远，回头望去，已经看不见爷爷奶奶的小院子。叔叔一只手提着枪，一只手抱着苏瑾。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厚厚的积雪里行走了5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枯草腐烂的味道，饥饿和寒冷顿时向他们侵蚀过来。更糟糕的是，随着夜幕降临，林子里起了风。一阵阵的大风刮来，几乎可以将他们吹倒。大风吹起地上的积雪，打在他们的脸上，寒冷而疼痛。

　　“叔，我们回家把！”苏瑾毕竟是一个只有7岁的孩子，这样的场景使他不安，使他恐惧。然而对于一般的孩子而言，这样的场景会让他嚎啕大哭。

　　可能是大风的原因，叔叔似乎听不见苏瑾在说什么。叔叔愤怒了，他愤怒于这样一只坚强而狡猾的野兔。若不是这只野兔，他们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野林里遭这份罪。他下意识地提了提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杀死他。然后将他的皮拔了，塞上稻草，做成标本。

　　天渐渐黑了，大风更猛烈了。而且天上又飘起了雪。飘下来的雪花，逐渐累积，覆盖了野兔留下的蛛丝马迹。那只受伤的野兔，宁愿死在茫茫野林，也不愿意被人拨了皮座成标本。

　　叔叔无奈地咒骂着野兔，将枪背在身后。抱着苏瑾朝家里的方向走去。是的，他放弃了追赶。但是，在猛烈的大风中，在茫茫野林中，他却不能辨别家的方向。叔叔只得本能向前走着，走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在这该死的林子里过夜。

　　走着走着，他们不知道离家还有多近，或是离家更远。突然，叔叔警觉地停住脚步。他把苏瑾放在地上，年仅7岁的苏瑾站在雪地里。立即就陷进去了，两条腿全部都被塞到雪里，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积雪灌进他的裤腿，苏瑾单薄的身体立即打了一个寒战。

　　叔叔蹲下来，雪地被向被什么人挖掘过一样。大块大块的积雪被抛起来，丢在两旁，露出腐烂的杂草。野猪，是野猪。地上还有他的脚印。这是一头强壮有力而饥饿的野猪，他用嘴拱起积雪，来寻找食物。

　　叔叔一只手抱起苏瑾，一只手端起他那只破旧的洋炮。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野猪留下的印迹逐渐清晰，这说明它们离野猪越来越近。突然，叔叔停下脚步，他走到一颗老树跟前，将苏瑾举起来，苏瑾顺势爬上了树。而叔叔也灵敏地爬到了另外一颗树上。

　　苏瑾藏在老树枯黄的叶子中间，透过空隙，他发现前面不远处，一只野猪正缓慢地一边拱着积雪，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着什么东西。

　　叔叔在另外一棵树上，端起枪瞄准了野猪。是的，他将要用这只破旧的洋炮杀死这头野猪。叔叔的这只鸟枪，杀死过无数的野兔，野鸡，野鸟。他知道叔叔的枪法极好。苏瑾甚至亲眼见过叔叔将正在飞行的野鸡打落在地上。苏瑾坚信，杀死一头体积庞大的野猪，对叔叔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时的山风呼呼地刮着。野猪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两个人在看着它，甚至还有一只枪正瞄准了它的身体。叔叔靠在一颗树枝旁，瞄准了野猪。嘭的一声，一阵刺鼻的烟雾从叔叔的枪筒里冒出来，几十粒铁砂呼啸着飞过去，它们顺着野猪的屁股钻进去，钻到它的身体里。野猪一个跟头载到了雪地里，顿时，鲜血从野猪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积雪，并且像乌云侵蚀天空一般地继续蔓延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