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店同人）霜花

　　（1）初识

　　很多宫里的人一辈子没有见过王，我却是幸运的。当我跟着师傅们为王上敬献珍贵药品的时候，在生命中第十八个年头，我有幸第一次走进了那个壮阔神秘的地方。

　　我曾听一个宫人说过，当今的王是一个明理，睿智，却又孤独的王。那个时候我不能理解，成天被人捧在手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孤独呢？

　　我想，只有我们这种为了能找到珍贵药材，长年生活在荒山的人才会孤独。我们的责任就是为御医们找到最好的药材，获取酬劳。

　　可是酬劳并不能让我惊喜，我欣慰的是王竟然因为我们呈上的药材恢复了元气，竟然能下床走动了。要知道，王至从受伤后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一直不见好转，气喘心悸时常发作，好似随时都将撒手人寰，让人心惊。

　　为了表彰我们的忠诚与功劳，王在寝宫召见了我们。王的声音虚弱略带沙哑，却如同竹林叶片沙沙作响，悠远而动听。我想有着这幅嗓子的人一定是一个美丽温柔的男人，一定是的！

　　可是我不敢抬头，只能俯首于地，额头几乎贴在地板。

　　“听说这药参……长在悬崖边……真是为难的你们……”王的底气有些虚浮，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可是入了耳却温柔的融化了身体每一处地方。

　　老太监指了指我说：“是这个孩子，他将绳索绑在身上，攀岩在每一处绝壁上，为王踩摘了这些药材。”

　　我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因为我听见王正向我走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脏好似马上就能蹦出嗓子眼。

　　一双白袜落在视野下，白袜主人轻声对我说：“你叫什么……将头抬起来……”

　　“赵林……”我有些犹豫，可是那声音犹如鬼魅逼迫我抬起了头，仅仅是一瞥，让我震撼的再也移不动双眼。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王的美丽，只是那惊鸿一瞥间我好似看见一株桃花。我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男人怎么能像花呢？可是王却是！是孤傲美丽，是风情万种，是柔情如水……

　　与此同时，我也在王的眼中看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震惊。他的面容因为久病而显得苍白，此时却是瞬间的惨白，眉宇间的哀愁悸动着我差点流下眼泪。他的身子虚晃了一下，而后被身后的内官扶住。他捂着心口，开始大口的喘气。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眼，我不明白王眼中的惊愕来源于什么，不会是因为我，因为这是我们的初识。可是他望着的明明是我，还能有谁？

　　王被扶着坐在床沿，靠着床柱。他朝内官们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你们退下……”顿了顿他指着我说：“留下这个孩子……”

　　屋内的人们应诺着往外走。我抓着师傅的衣角，瞪大眼睛望着师傅，心中呐喊：师傅，带我走呀，我害怕！

　　师傅被我拽着直不起身，狠命掰开我的手指，猛地起身，只听衣角‘刺啦’一声断裂，他老人家连滚带爬到了屋外。看着平日凶神恶煞的师傅如此的狼狈相，我止不住‘哈哈哈哈哈’咧开嘴大笑起来，直到雕花的木门合上，我才突然意识到身后那人的存在。我连忙噤声，畏惧的转过头，却看见那人一身飘扬的白衣，乌丝披散的肩头，正靠在床柱上温柔的看着我，对我微笑。他的笑就像一阵风，畏惧荡然无存，我的脑子里又浮现一株桃花，而后我也开始傻笑起来。

　　王朝着我招手：“过来，走近点。”

　　我赶忙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王仰视着我，嘴角含笑，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滑落下来。琉璃宫灯中的烛火在摇曳，照耀着泪珠，那泪珠儿就像黑夜中璀璨的夜明珠。我好似着了魔，竟然伸出手接住了那颗滚落而下的明珠，冰凉的泪滴落在我的掌心，融入我的肌肤，蔓延到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王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为什么看着我如此的温柔，为什么会落下泪水。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脑子是空白的，又好似突然间被什么填的满满的。接着一株桃花，两株桃花，三株四株的从眼前拂过。我就这样傻傻的端着手为王接住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的泪珠。而王也痴痴的望着我，流下源源不断的泪水……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度过，手麻了脚酸了也浑然不觉。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饥鸣，直到王含着泪‘扑哧’笑出来，我才恍然。

　　我猛地跪在地上，脑袋像捣蒜一般：“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他没有说话，唤来了内侍官嘱咐几句。说些什么我没敢听清，只是害怕我的行为亵渎了尊贵的殿下，那样我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事实上我的忧虑是多余的，半盏茶的功夫我的眼前便摆满了佳肴，很多东西我都不曾见过。我与王相视而坐，这让我受宠若惊。王为我夹了一块鱼肉放入我的碗中笑道：“吃吧，多吃一点。”

　　我端起碗边点头边扒饭，眼泪不知为什么也落了下来。只是我的落泪没有王的倾国倾城，我的眼泪还混着我的鼻涕一起掉了下来。我举起胳膊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继续扒饭。

　　王凝望着我，眼中还是那浓浓的柔情，对我而言有些陌生，却心暖。他问我：“你为什么哭了呢？是饭菜不好吃么？”

　　我猛地摇头，看着他说道：“长那么大，殿下是第一个为我夹菜的。殿下比我的父母对我还好。”

　　王笑了笑说道：“每个人的爱都有不同，你的父母对你严厉也是一种爱的表达。”说着他又为我夹了一块鱼。

　　我不明白那么多菜，为什么王偏偏要给我夹鱼，其实我更想吃那盘排骨，而不是碗里的鱼肉。低头吃饭时，余光的审视告诉我，王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那段饭是有史以来最漫长，最渴望的一顿饭。能和如此出尘的殿下对坐，死了也是一种幸福。

　　突然，王问我，声音很轻：“你认为什么是对王的忠诚？”

　　我的嘴里还含着半口饭菜，回答却不含糊：“为了殿下献出生命！”我回答的很果断，很坚定。要知道这绝非是拍马屁，心如所想，这是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要知道悬崖边上的采摘不是每一个人都敢的，那是我虽然没有见过王，却视他如神明。

　　我想这样的话王一定听过千遍万遍，可是他却好似孩子，还是一个很好骗的孩子。他那苍白的唇瓣哆嗦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他微垂首，发丝倾泻而下，乌黑的发丝更显得面容憔悴。他捂着心口，哭泣是无声的，却撕裂着我的心。

　　他朝我张开臂膀，满脸的泪水对我说：“抱着我……抱着我……”

　　我跪爬着靠近他，胳膊举起了两次却不敢落下，反倒是他一把搂住我，将脸埋入我的颈窝。他的泪水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淌，无边无尽。他颤抖着肩膀喃喃道：“洪林……洪林……”

　　声音是那样的绝望，心碎，让我不忍去纠正他，告诉他其实我叫赵林，我不是洪林。

　　我以为那依恋的怀抱是属于我的，一直以为。直到很久以后，我在地牢中看见了一个与我相貌酷似的犯人，我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叫洪林，我才知道一厢情愿的人们是多么可笑，多么愚蠢，我才知道王抱着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

　　(2)

　　我成了王的内侍，整个高丽王朝唯一一个没有被阉割的内侍。

　　还记得离别时师父惊诧的眼光，我只是高兴的走过去拍拍他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等我发达了，我会给你老人家送来很多银子的。”师父的下巴至始至终没能合上，他摇摇头说道：“小兔崽子，我咋就没发现你是贵人呢？”我打着哈哈心里笑想，你当然看不出来，所以你当不了王。像王那样眼光犀利的人不多。

　　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愉悦之中，事实就是如此无法让人不疯狂。王是如此的依赖我，大言不惭的讲，我现在是王身旁的红人，没有我王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喜欢王倚在我的怀里渐渐熟睡，我想如此娇弱的王是如何治理好这么偌大的国家？这个喜欢给我穿一些奇怪的花边衣服的王，这个连赵林洪林都分不清的王，真的就是那个传说中敢于和元朝抗争到底的王吗？

　　直到我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看着王威严的说：“人为刀俎尔等甘为鱼肉？我们的高丽士兵是不怕死的，为了家人和国土是不怕流血牺牲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为了自由抗争到死，这才是我们高丽人的气节！”声如洪钟，气若山河，那一刻没有人不被王的魅力所折服。

　　台下高呼起“万岁万岁万万岁”，而不再是以往的“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知道用屈辱换取的百年平静终于打破了，战争就要开始了。

　　回到后宫王疲乏的坐在榻上，他的腹部受过两次重伤，都足以致命。腹痛常常会折磨他死去活来，他却总是咬牙一声不吭。此时的王捂着腹部，我知道他的旧伤又犯了，看着他额间的冷汗，我赶忙过去搂住他为他轻柔着腹部。他靠在我的胸口，紧闭上双眼，下嘴唇被咬的泛白，好一阵子才恢复色泽。

　　他吁出一口气，睁开眼，坐直身子，脱离我的怀抱，望着我笑道：“谢谢你，赵林。”

　　望着如画的眉眼，我又傻笑起来：“这套手法对腹痛很有帮助，是我祖师爷教我的，我以后每晚都为殿下揉揉肚子，殿下的旧伤就会舒服很多。”傻笑并不代表我傻，虽然我承认我经常对着王的面容发呆。可是我不傻，我发现王在白天从来不会叫错我的名字，他从来都是叫我赵林，独独夜晚，他的眼眸落在我的脸上，又好似绕过我的脸颊飘向远方，烛火昏暗中他必须让我搂着才能入睡，那时候他一次也没有叫对我的名字，每次都是－－－洪林……

　　我突然好奇洪林是谁？他是王的什么人？好奇心就像小猫抓挠一般，终于忍不住，我向身旁的人打听起来，可是得到的全是惊恐的眼神，而后便像躲避瘟神一样跑开。

　　王无所不知，正和皇宫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晚上吃饭的时候王问我：“为什么好奇？”

　　我想了想说：“因为我嫉妒那个人。因为我喜欢殿下。”我说的实话，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王温柔的望着我，笑了：“我喜欢你的直率，但是孩子，在王宫中好奇心是致命的。”

　　我纳闷道：“为什么？难道人的生命就是那么低贱吗，那么皇宫中的人不是都不敢想都不敢问了？”

　　这些话其实是心直口快，却触动了王的心弦，他沉默了很久，直到眼中泛起红晕。倔强的微扬头，好似要将决堤的泪水倒回去，直视的目光似月光清冷，他说：“生命并不卑JIAN，人生也可以充满猎奇，可是不能为了一时的好奇和欲望迷失自己，迷失什么是心中的唯一。其实我也好奇，我好奇数十年的光阴为何敌不过短暂的交合，数十年积累的信任为何土崩瓦解……”他微蹙着眉头，眼中缀满伤痛，声音也越发的颤抖：“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赵林！”

　　这是王第一次在夜晚叫对我的名字。王的问题就像巨石，压的我气喘。还好朴总管的到来打破了僵局，他覆在王的身旁低声禀报，声音很小，只能听见大概，好像是有个犯人生病了，病的不轻。

　　王挥了挥手，朴总管退了出去。整个晚上王都没有合眼，他坐在榻上对着宫灯发呆，阴暗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悲凉。我时不时打着哈欠朝宫灯望去，琉璃玻璃烧制的宫灯精美绝伦，美则美矣，却不能让我出神。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这宫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让你如此入神？”

　　他依旧望着宫灯，良久才叹口气说道：“你不是会认药材吗？你去御医那里抓一副最好的汤药，就说我要的，熬制好以后随着朴总管为那人送去吧。”

　　当王说到那人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洪林。因为我看见王用手按住了心口，弯下腰去。

　　（3）
　　这哪里是地牢，分明就是整洁的房间。一张床一套桌椅，虽然简单却一尘不染，若不是栏杆将屋子与世间阻隔，倒也是一处安心静养的地方。

　　“进去吧，有事情叫我。”朴总管打开牢房转身嘱咐我，而后退了出去。

　　我端着药走进去，那人背对着我躺着一动不动，吓得我赶忙放下碗冲过去试探他的鼻息。当他的面容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着实吓了一跳，这张脸分明就是我的样子。不不不，他长我几岁，应该是我长得神似于他。

　　心口被猛的重锤，我突然转醒。为什么王第一次看见我会流露出那样绝望，悲伤，却又满怀渴望柔情的眼神。原来那个时候王看着的不是我，而是他。原来每晚王轻吟的那个名字也并非喊错，他一直是清醒的，他喊着的就是他。

　　我颓废的坐在椅上，望着那人的睡颜，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王如此的依赖他，为何不来见他。明明两人如此近，为何心却那么遥远呢？

　　那个人发着高烧，神智昏迷，在床上不停地扭动。我取来了清水和毛巾，为他擦拭满身虚汗的身体。他明显舒服很多，不再躁动，开始喃喃梦呓。我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问他：“洪林，你说什么，想喝水吗？”

　　他‘哼哼唧唧’嘟囔着，我一句听不懂，但是中间断断续续的字眼我听得明明白白，他说“殿下……对不起……”

　　我很好奇，他现在身处大牢，被剥夺了自由，按常理应该是恨王上的，为什么被关着的人反倒要对关着他的人说对不起呢？

　　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他转醒，干脆将他扶起，将药汁灌入他的口中。又坐了一会，见他气息平稳下来才退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三更，王一直醒着，坐在榻上等我。不，准确地说是在等洪林的消息。得知洪林无恙，他的双肩明显的松懈下来，惨白的脸有了稍许的颜色。他看着我朝我挥挥手，示意我过去。等我走到他的面前，刚刚蹲下，他的头便靠在了我的肩上，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王不动，我也不能动。余光中我看见王的嘴角时而上扬，时而委屈，就像个小孩在寻求一点温暖。

　　“殿下……”我知道我就是一个直肠子。师傅经常用市井俚语骂我：你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边吃边拉的蠢货！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又轻唤了一声：“殿下……”

　　王没有抬头，‘嗯’了一声，说道：“怎么了？”见我扭扭捏捏半响没了下文，于是坐直身子对视我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我鼓足勇气问道：“殿下留我在身旁是因为那个洪林吗？”

　　王浑身一颤，眼中最后的温柔消散殆尽，他怒视着我，眼神告诉我不要挑战他的权威，他捏死我犹如捏死一只蚂蚁。我被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吓傻了，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疯了一般边哭边说：“就算殿下杀了我我也要说，我喜欢殿下，就算被当做替身也喜欢殿下，可是我为殿下难过，我为殿下哭。”

　　王的眼神缓和下来，望着继续发疯的我，听着我哭喊：“我明白殿下心里还有洪林，可是我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自我折磨呢？每次我看见殿下为情所伤，我的心也是一样的疼。我希望殿下能够幸福，即便是让我代替那个人也好，我想让殿下幸福！”

　　我觉得心痛，我为自己幻想的初恋夭折而痛心，我为王在情感面前的脆弱而伤心，我更为我的一番真情得不到回报而委屈。

　　许是念我年纪尚幼，王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而后轻声说：“孩子，你就是你，永远不会是他的，这座牢笼苦了你，你明天出宫去吧。”

　　我不要走，打死不要。我抓着王的衣角哭喊：“我不走，我要服侍殿下，做殿下忠诚的臣子！”

　　窗外微亮，又是一夜无眠。王与我相依躺在床上，都没有合眼。

　　王问我：“什么是一等一的忠诚呢？”这句话初识王时，他也问过我，当然那时我的答案绝非一时语快，我说的是真心。

　　我说：“为了王，可以献出生命！”

　　王偏过头望着我轻扬嘴角，而后望向上方的精美纱帐，轻喃道：“这句话我已经不相信了。”他又问我：“你说的是对于王权的忠诚，我想问爱人与爱人之间什么是忠诚呢？”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我，我抠抠脑门说：“殿下，我没有爱人，不知道耶。”

　　他笑了起来说道：“也是，你年纪还小。可是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就当我是你的爱人，你会如何忠诚呢？”

　　开玩笑，这也是能随便比喻的吗？我爬起身跪在床上道：“殿下是神，是圣，我那污秽的感情怎敢要求回报。我是喜欢殿下，将殿下放在我的心上，所以我衷心希望殿下能够幸福。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只会希望他幸福！”

　　王的目光如水，让我骨肉都酥麻，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我觉得世上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嗓音。我常听把国王比作天比作地，我觉得眼前的王更似一展明月，时而明亮，时而朦胧，时而圆满，时而残缺。那人的抬眸之间，我只觉那琉璃宫灯突然也亮了起来，就像他闪烁的眼神。他重复我的话，一遍又一遍：“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只会希望他幸福……”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肩膀轻微哆嗦。明明是在笑，我却觉得他很可怜，忍不住倒在他的身侧将他抱入怀中。

　　他还是不停的笑，将脸埋在我的怀里笑，可是冰凉的液体却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淌……

　　(４)

　　战争将至，王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所有的早朝以及奏折几乎都是在寝宫中进行。

　　可是病痛并不能磨灭他的斗志。当他捂着腹部忍着剧痛批阅奏折，抬眼时那双黑瞳如炬般灼人，他说：“我们一定会自由的……高丽人……不会是永远的奴隶！”

　　我在一旁研磨，听他讲着这百年的屈辱，听他讲心中的宏图，听他讲他勾勒的美丽国土。在他的梦中我们不再受到元朝的压迫，没有苛刻的赋税，没有残酷的剥削。他还给我讲了一个他以前的梦境，他说曾经梦见和一个人驰骋在辽阔草原，青草的芳香从鼻间飘散。不过那只是一个梦，如今梦碎了。

　　黄内管在门外通报，说御医们求见，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这帮家伙没事情做吗？每天至少五次，跪在桌前不停磕头反复说：“殿下，你现在的身体实在不适合亲征，殿下三思……”

　　废话！谁都知道王的身体状况，王自己更是比谁都明白。谁能明白他的苦心，谁能？

　　我能！我知道王的心中早已将自己的身躯融在了高丽每一处壮阔的山间，波澜的大海以及山峦上点点的花香间。王即是国家的灵魂，这个魂魄必将和他的国家共生死，共存亡。

　　太医们口水都快说干了，最后王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一干人等摇着头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张姓的御医。

　　王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我扶着他躺在卧榻上，为他揉着旧伤。他吁出一口气，放松身体，熟练地手法帮他一点点脱离苦楚。他偏头对留下的太医说：“皇后临盆就是这些天了吧？”

　　御医点头道：“是的，殿下！”

　　“是吗？”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看了看王，正合眼养神。又看了看御医，跪在地上呆若木鸡。

　　许久，王睁开眼睛，扶着我的肩头坐起身。他半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的眼神，这个时候我通常感到畏惧，畏惧那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不论用什么法子，我要在出征前看见王后生下孩子……”停顿很久他缓缓道：“务必母子平安！”

　　我和太医被他的话惊呆了，都瞪大眼睛望着他。他又合上眼睛，疲惫的靠在床头手轻挥：“记得我的话……下去吧……”

　　我曾听见宫中的闲言碎语，他们说皇后腹中的孩子不是王的，可是没人敢说那是谁的。可是我猜的八九不离十，除了那个洪林还会有谁？

　　夜晚，王命我去给洪林送药。这次他的气色已经好转，人更是越发的俊美。我把药递给他说：“这本是给王的药，王舍不得喝，命我拿给你。”

　　他接过碗，小口喝着，眼泪‘噼里啪啦’砸进碗里。这下好了，这药不光是苦涩，还有咸味了。

　　我看他可怜，为了顺了顺背脊，说：“洪林呀，我不知道你和王有着怎样的过去，但是我希望你和王有个幸福的将来。我看得出王心里面还有你，你的心里面也有王的。殿下是何等高贵，你就迁就一下退一步吧。”

　　洪林低着头看着地面，面无表情。我来过很多次，看见的都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我有时想，这个人怕是三魂七魄早已飞散，留下的只是一身躯壳罢了。我不指望他能回答我什么，因为每次都是我自言自语，看着他呆滞的眼眸。很多次我都有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我想抓着他的领口骂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放个屁呀！

　　我不明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们还在纠结于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起身说道：“算了，你这个家伙真是给台阶都不下的顽石，我好意想撮合你和殿下，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吧！”

　　当我走到门口，他叫住了我，声音很轻，“我做了一件我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所以……回不去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回头走人。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怎么去要求别人原谅呢？

　　突然心情低落，我夹在这两个伤心的人中间，连我自己也变得忧伤起来。夜幕一点点降临，竟然连些许的星光都没有，我望着墨黑的天空，心中大喊：老天爷，连你也不给一点希望的亮光吗？

　　在我发呆之际，黄内官从身后叫我，声音气喘吁吁。

　　“终于找到你了，赵林，快……快回去……”黄内官一把年纪，跑得满头是汗，真是让这个老人费心了。

　　我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了？”

　　他拖着我往寝宫跑去，边跑边说：“快回去……殿下吐血了……”

　　黄内官的话就像凭空一声炸雷，蹦的我脑门嗡嗡作响。我甩开他的手，撒开四蹄往寝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跌跌撞撞奔入内室时，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看见地上一滩血迹，揪心。

　　御医对我说殿下只是操劳过度，加之内伤侵蚀，积劳成疾，休息休息就会好的。黄内官说：“孩子，快去吧，殿下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你的名字……”他招呼着御医们退下，让殿下安心休息。

　　屋里静了下来，我跪在床边握着王的手，抚摸着他手心练剑的老茧。许是我的动作轻柔舒适，许是王在昏睡中入了梦境，他竟然反握住了我的手，低喃道：“……林……林……”

　　我赶忙俯身上前说道：“殿下……我在……我在……”可我细听，才发现自己不过又是自作多情，因为他一直在叫：“洪林……洪林……”

　　我觉得王的声音竟然能穿透我的内心，将我的心揪成一片一片，撕心裂肺般疼。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付出去得不到回报是多么可怜的事情。我就是一个可怜虫，在王的眼中，我连替身都不是！

　　我抓着王的手不停的抽泣，哭着哭着竟然睡了过去。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是那么真实，梦中王望着我对我说：“你能陪着我一辈子吗？”我猛地点头：“能，能，能！”王笑了，竟然带着一丝妩媚。

　　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上抚摸，打断了我的好梦，我抬起头对视上王关切的双眼。我赶忙直起身子，下一秒却被吓的魂飞魄散。

　　梦中的王真是太美了，迷迷糊糊间我竟然抓着王的手开始亲吻，口水流了他满手心。我把口水流在了王的手上！

　　我跪在地上磕头认罪：“殿下我错了……不要割掉我的舌头……”

　　王轻扬嘴角，问我：“你一直没睡吗？困吗？”他轻拍床沿说：“上来睡吧……”

　　我看着他微微凹陷的眼窝，干涸的唇瓣，悲从心来。我流着泪几乎哀求：“殿下，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气伤心，郁伤肝，你这样放不开放不下，身体如何能好呢？”

　　他没有责备我，只是凝望着我不说话。

　　王的平静让我稍稍长了胆子，我试探着说：“那次洪林发烧，他在昏迷中说他错了，殿下，他说他错了。殿下，你把洪林放出来吧，就让过去成为过去，重新开始好吗？你是王，没有你做不到的。”

　　听了我的话，王的胸口开始起伏，渐渐剧烈。他捂着嘴巴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一丝丝鲜血从指缝渗出，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我干了愚蠢的事情，我煽了自己两个耳光，还不解恨，继续抽自己。王染血的手抓住我的胳膊，他喘着气眼中的绝望像涟漪扩散，他说：“我做了一件连自己也不能原谅的事情……回不去了……”说完他趴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呕血，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才罢休。

　　我惊恐的大喊御医，门外候命的御医们踩着杂乱的脚步奔入，团团围住王上，将我推出王的身旁。

　　我跪在地上，看着胳膊上的血手印，就像咒符一样刺眼。我痛心，为了王和洪林。这两个隔着彼岸相望的爱人，依旧爱着对方，看着对方。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回去；因为太爱，所以都无法原谅自己。当爱到心如刀绞时，他们真的很难再回到以往美丽的岁月中去了……

　　(５)
　　夜晚王熟睡的时候，我告诉黄内官，我要去悬崖峭壁采摘吸食晨露的珍贵高丽参。黄内官为我派了两个帮手，我们披星戴月策马而去。

　　忙碌了一个晚上，我握着手中的高丽参兴奋不已，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我和侍卫们赶回皇宫，远远地薄雾中，隐隐可以看见一群人，那是黄内官搀扶着王在宫门口等我归来。

　　我受宠若惊跳下马奔至他的身旁，跪在他的脚下心痛道：“夜雾未散，浊气侵身呀，殿下。”

　　王的身体几乎是靠在黄内官的身上，他很虚弱，基本上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直。可是这样虚弱的人儿，这样高贵的人儿却在宫门外等了我足足两个时辰。

　　他冲我微笑，笑容中带着疲惫，他说：“我听黄内官说了，怕你出事，心里挂着睡不着，索性出来透透气，看能否等着你归来。”他拉着我的手扶我起来，而后将身体的重量移到我的身上，说：“是有些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我搂着他缓缓前行，无法控制住眼泪的砸落，我在心里说：我的傻殿下，你为什么这样的温柔？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却总要还十分，你是九五之尊，我是市井小人，我的付出不值得你的回报呀，我的王呀。你如此的仁慈，回报你的又有多少呢？

　　王回到寝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躺在他的身侧，我的手被拽在他的掌中。期间他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时醒时睡。

　　我用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我惊喜叫道：“殿下，你醒了？”

　　他张了张干裂的双唇，微张唇瓣说：“洪林呀……以后别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我怕再次失去你了……”

　　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殿下，我是赵林呀，不是洪林，你的眼中什么时候才能有我呢？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呢，我只能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是的，殿下。我以后不再做危险的事情了，我永远不会离开殿下……”

　　他点点头，合上眼睛，安心的睡去。我在心里恨死那个洪林了，不是嫉妒，而是觉得那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王上呢？为什么让这个人遍体鳞伤呢？

　　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王终于退烧了。他的眸子恢复了清澈，不再似迷雾般彷徨。我将他扶起，让他舒适的靠在床头，一口口为他喝了些清粥。吃了饭，王说话也有些底气，他看着我说：“你采摘的药很有效，我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小的明日再去采摘一些来。”我兴奋的说道。

　　突然冰凉的指尖握着我的手，我抬起头对视上王的目光，他担忧的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我一惊，幸福的咧嘴傻笑起来，原来那个时候王真的是对我说话，他后面还说，他怕再次失去我。单单一句话，我觉得死而无憾！

　　黄内官在门口禀报，得到许可，王姓御医走了进来。我记得他，他正是被钦点给皇后，负责皇后生产的医生。他跪在地上禀奏：“恭喜殿下，皇后临盆了。”

　　就在王昏迷的时候，皇后殿下生下了一个儿子，我听了以后为王高兴。可是王的表情却很木然，他扶着我的肩头说：“扶我过去吧……”

　　我扶着王上来到了皇后的寝宫，门口有重兵把守，看来传说是真的，皇后一直被软禁在自己的寝宫是真的。刚进中门，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哭声，像银铃一般。我侧首，看见王木然的脸上渐渐晕开温暖的微笑，脚下也加快了几分。

　　皇后虚弱的躺在床上，望向殿下的目光装满了畏惧。当她看见王伸手去抱摇篮中的婴儿时，挣扎起身惊恐的喊道：“求殿下放过他吧……”

　　王扫视她一眼，目光落在孩子哭泣皱着的小脸上。他把孩子抱在怀中轻摇着哄到：“乖乖，不哭，父皇看你了。”

　　原本神情紧绷的皇后在听了王的话，颓废的跌坐在床上，吐出一口气。王将孩子交给下人，下人抱着孩子退出屋内。皇后坐直身子，挥手大喊：“你们把我的孩子带到哪去？那是我的孩子！”她跌跌撞撞扑过来抱住王的腿求道：“求你还给我的孩子，我是他的母亲……”

　　王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眉眼却渐渐紧锁。皇后哭的撕心裂肺，却一点也不能感染他，他低沉吩咐：“皇后累了，扶她休息！”

　　下人们连拖带拽将皇后按在床上，王至始至终没有去看他，挥开我搀扶的手慢慢朝门口走去。他走的极慢，背脊却笔直，看着让人觉得孤寂。

　　我完全摸不清目前的状况，只能跟在王的身后，陪他走回寝宫，陪他坐着发呆。我望着王藏青色的朝服上金线绣的图腾发呆，我喜欢他穿这身衣服，显得很有王者之气。而王则是望着前方的鸟笼，望着里面的金丝雀发呆。

　　我顺着王的目光望去，两只金丝雀落寞的蹲在鸟笼中，没有生气。许久王指着鸟儿说：“他们两个以前很爱闹，现在却形同陌路般。”

　　我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念天空，想念森林了。”

　　王点点头笑道：“也是，可是并不是每只鸟生下来就能展翅翱翔的。”

　　我看着他自嘲的笑，我想他说的小鸟就是自己吧，他就像一只没有自由的小鸟，身上压了太多的责任。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流失，在我百无聊赖之际，王突然起身走向鸟笼，而后打开了鸟笼。两只金丝雀扑腾着翅膀，可是一只只是扑腾两下有蹲在鸟笼中，而另一只则似利箭般冲向辽阔的蓝天。他转过身看着我，身后是晴空白云，他笑得轻柔，低声说：“若是不快乐，就放他走吧……”

　　（6）

　　那夜，王一身白衣，抚着琴弦。我突觉眼前亮白，好似看见神仙下凡。

　　琴声悠扬动听，王的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意。曲毕，他望着正出神花痴的我，声音低沉道：“赵林呀……”

　　至从王放飞了金丝雀以后，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不曾混淆过赵林和洪林这两个名字了。

　　他将身旁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我，吩咐道：“将这个拿给他，今晚你与朴总管送他出宫。”说完又独自抚琴，合着旋律轻声唱歌。

　　我拿着盒子退了出去，朴总管在门外等我，看见我手上的盒子问道：“那是什么？”

　　我摇摇头回答：“不知道，殿下吩咐我拿给洪林的，我想是一些金银财宝吧。”

　　他夺过来掂了掂重量，而后递给我，嘲笑道：“真是市井小人，脑子里面只有钱财，这么轻怎么可能是珠宝呢？”

　　的确，盒子重量很轻，不可能是珠宝。那会是什么呢？我非常好奇，可惜我不敢打开，会掉脑袋的。

　　到了地牢，我高兴的对洪林说：“洪林你自由了，王放你走了，你终于自由了。”

　　他却一点兴奋地神情也没有，目光呆滞，喃喃问：“他呢？”

　　我问：“谁？皇后吗？”

　　朴总管在一旁补充道：“殿下已经吩咐将皇后送出宫了，明早早朝便会宣布皇后死于难产的假消息，没人会知道真相，你和皇后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生活去吧。我虽然恨你，却不希望你死无全尸，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走下去吧。”

　　洪林抬起头，眼眶泛红，他又重复问道：“他呢？”

　　我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殿下。我赶忙拿出盒子递给他，说：“王让我给你的。”

　　洪林接过盒子，目光祈求望着我：“殿下没有什么话要转告于我么？没有么？”看着我摇摇头，他挫败的垂下肩膀。我靠近他引诱他道：“不看看殿下送了你什么吗？看看吧。”

　　他望着地面出神，很久才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盒子，我一瞧，里面整齐的放了六个霜花饼。原来真的不是珠宝呀，可是六个霜花饼能填饱肚子吗？王上还真是小气呢。

　　这家伙这是奇怪，不就是六个霜花饼吗？哪家霜花店都有卖的，可是他哭个啥，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洪林抱着盒子如似珍宝，他把脸贴在盒子上，双肩因为哭泣而颤抖。他猛地起身往外冲去，朴总管挡在他的面前质问：“你要去哪？”

　　洪林挥开他的胳膊说道：“我要去见殿下！”

　　朴总管抓住他的前襟咬牙道：“我真的恨不得一剑杀了你！你还有什么脸去见殿下呢？是谁斩断了殿下对你的情深？是你自己！是你自己！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殿下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对你眷恋，对你不离不弃？你却留给了他什么？你毁掉了他的健康，毁掉了他的信任，毁掉了他的幸福。即便如此，他没有杀你，甚至还成全你，你就在悔恨中过完残生吧，我相信你会生不如死！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洪林颓废的坐在了地上，他抱着盒子喃喃自语：“是呀……我失去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趁着夜深，我和朴总管将他送到了皇后隐藏的地点。临走时，他抓着我的手，望着我说：“代我好生照顾殿下，臣欠他的来世再还！”

　　洪林和皇后骑着马消失在远方，我望着空虚的黑夜失神。突然好想飞驰到王的身边，我想此时的他一定是最孤单的。

　　快马加鞭赶回寝宫，琴声还未停止，越发的苍凉。我开门而入，琴声嘎然而止，王抬起头目光闪烁，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跪下来对他说：“殿下放心，他们平安出宫了，他们会幸福的。”

　　王轻吐一口气，望着我的脸叹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欠殿下的，下辈子再还。”

　　王轻笑起来，嘴唇颤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一辈子的痛苦就够了，我不希望再有下辈子了。”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抚上我的脸颊，轻喃：“赵林呀，你也走吧……”

　　我猛地摇头，也哭了起来：“不走，打死小的也不走。我要和殿下一起上战场，我要和殿下共生死！”

　　他擦去我的眼泪，轻声说：“你这又是何苦？这场战役结果如何，我不敢去想。生命在杀场上随时受到威胁，你不怕死吗？”

　　当然不怕，既然连死都不怕，我也就豁出去了，一把搂住王上，将他抱个满怀。我坚定的几乎是吼道：“不怕！为了殿下我可以牺牲性命，我要陪着殿下一辈子，不，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

　　许是从来没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大声叫嚣，他竟然半响说不出话，只是抬起眸子惊诧的望着我。

　　烛火照在王的脸颊上，泪珠闪着光芒，那微张的嘴唇好似花瓣，让我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我亲吻着他的嘴唇，眼睑，耳垂还有脖颈。气息喷在他的脖子，我感觉他颤抖了起来。而后他断断续续说着，“这些话……我还能……相信么……”

　　我将他横抱起来，轻放在床榻上，细细吻着他的身体，我说：“我一定会让殿下幸福的，我要将全世界爱人们的幸福都送给殿下……”

　　他合上双眼，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而后将手穿过我的腰间，紧紧抱住了我，我知道，那一刻王将他的信任、他的幸福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窗外透进一丝亮光，阵阵花香飘扬进来，明天定是一个晴空白云的艳阳天，从此，我会让王幸福的……

　　（完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