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想当然是不一定是梦，梦却一定是想当然。创作也是想当然。这没什么不好。重点是你敢不敢?你敢吗？
　　程认咕咚一下从床上滚下来，准备开始周六的一天。他真的梦魇了，在心脏感受到一记快要窒息的重锤之后，又感受到了四肢的疼痛和地板的冰冷。管弦的事他都还记得，不如说他还在入戏，心里想着学长在梦里已经为他死了起码一回，他所能记得的就有一回了。
　　时间还是早上，是全新的一天，未知的一天。他不能确定这就已经到了现实。说真的，但凡看过《楚门的世界》那部老电影的人，就不会对现今的世界没有一丝怀疑。程认可以怀疑现实，但他已经拥有不再怀疑的对象，他说不清理由，也不需要说清。
　　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模糊的。即使视力再好，看得再清楚，有时也无济于事。恐慌的人们开始滥用暴力，形形色色的暴力，他们开始丢失内心本来的浪漫与温柔。
　　在那些暴徒的人山人海里，他有亿万条命也不够死，也不够拯救谁，他的力量太微弱了。而暴力是更懦弱的存在，是宇宙中熵的加速。不够虽然不够，但是他敢吗？
　　态度是最重要的。态度体现价值，价值取向直指人生哲学。
　　程认洗漱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神色一如往常，眼神似乎有些不同。现实中他确实近视，不近视的人，怎么会知道模糊的感受。他拿起了桌上的隐形眼镜。
　　进到今天表演的livehouse，程认心里是忐忑的。不是担心自己临场发挥，也不是担心队员配合，他对于将要见到管弦有些紧张。在后台，程认和方休他们照常吹牛调侃，眼神却一直没追寻到要找的人。
　　表演的时候，程认看台下看得很清楚，没有哪个冒失鬼跑过来盯着他看。失落。
　　下台后，打听到甚至柏中的人都没来表演。据说是新歌没排练好。
　　livehouse今天也没人打架。气氛好的很，风平浪静。
　　所有学校的表演都结束的时候，程认找遍了全场里里外外，也没有那个一身灰白衣服的男生。
　　回家路上他选择一个人走，公园里清清静静。
　　嗯，既然昨晚做梦那么累，不如回家睡觉吧。睡眠不足心脏缺血，心肌还有点酸痛。
　　想念一个可能根本都不认识他的人。
　　但是，这一切都有种刻意的违和感。管弦虽然哪里都不在，又像是无处不在了。
　　会不会，也有一个世界，或者有一些世界中，也只有管弦，管弦一直想着他，他却也都不在。
　　能拥有彼此相遇的世界，是多么珍贵?
　　又到了傍晚，街上尘土有些多，天色灰蒙蒙的，衬出夕阳一圈发白的光晕。
　　站在路边，程认此时想打个电话。他不在乎别的了，他只想确认管弦的存在。通过方休，问到徐道远，再问到管弦的电话。
　　“……喂……”
　　“……喂……”管弦接了。程认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说来唐突，我是附中的程认……”他声音有点发颤。
　　“……哦，我听过你!找我是有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我听说过你，今天本来挺期待遇见你的……”
　　“……哈哈，我也这么有名吗？我们没有练好，队员都不好意思去，其实我无所谓的……”
　　“……你现在在哪里？能见一面吗？”程认不管自己听起来奇不奇怪了。
　　“……今天确实很闷，按常理我应该去的。但我不能去。程认，我想你已经明白了。”管弦的语气忽然认真了。
　　“……那……明天行不行？后天?哪天可以?”
　　“……等我们自然而然遇到的那一天。”
　　“……这个答案听上去很合理，但却是一句屁话。”程认说。
　　“……你竟然敢这样和学长说话?”管弦现在好像不是认真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什么都敢。”
　　“……哈哈哈，其实，我在你身后。”
　　“……啊?那我怎么没听见，也没看见?”
　　“……我什么本事，还能给你看见了。”
　　天完全暗了。程认放下电话，拿出背上的贝斯。
　　“………………………………
　　…………………………………
　　低等轮胎看着泄气
　　……………………………………”
　　弹的是那首“低等生活”，调子还记得，词他记不清了。
　　一抬头，管弦一身灰衣手抄口袋，正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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