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

　　事实证明，齐少成这厮车技惊人，当然是褒义的。
　　回到北京的时候差不多中午饭点儿，我在顶头上司的监视下看病挂号拿药，并且申请了报销。毕竟也算个公伤不是。后来齐少成说直接把我送回家歇一天，我惦记着姥爷，就拒绝了，反正打车费能报销。
　　去医院把姥爷接回家，老头儿红光满面的跟我絮叨隔壁床的大爷下象棋怎么怎么臭，看来住院住的还挺舒坦。
　　这一歇假正好就赶到周末那儿去了，原来开出租的时候哪儿分周末不周末啊，下雹子也得出车。猛的歇周末还真挺不习惯的。还好有我那一帮狐朋狗友。损友头号当属高中和大学同学蛏子。丫对于这个名次感到很荣幸，多次强调自己处在状元的位置，常常感慨高处不胜寒。容我解释一下丫这外号的由来。
　　高中一入学，我第一个就注意到他了，到不是因为丫有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关键是丫那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大长脸。用损友二号－－大彭的话说，那是一张嘴下巴直搓地。熟了之后，我就琢磨着得给丫弄一牛逼烘烘的外号，马脸驴脸那一类的都太三俗，后来我灵机一动，想到了蛏子这个流传千古的美名。当然，这厮一开始是宁死也不从的，但是自从被丫暗恋那女孩儿毫不留情的损了之后，就认清现实了。
　　那大无畏的姑娘也是我损友之一，江湖人称蛋儿姐。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刚入学那会儿她挺胖的，我们都叫她肉蛋儿，后来她不知道怎么饿的瘦了，再这么叫也不符合实际了啊，再加上她比我们大几个月，就直接叫蛋儿姐了。说起蛋儿姐，那简直就是一传奇。少女柔弱的躯体之下隐藏了一颗纯爷们儿的心。字字珠玑句句穿心，在我这些年的生活中扮演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重要角色。
　　跑题了跑题了，接着说蛏子这事儿。当初，也就是蛋儿姐还珠圆玉润的时候，我们一众“后排勇士”都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铁哥们儿。结果后来她女大十八变，勾起了蛏子的一颗春心。蛏子旁敲侧击的问蛋儿姐觉得自己怎么样，有没有女人缘，蛋儿姐说了句特经典的：“就你丫那张脸，跟驴比驴都成圆脸了，你自己觉得有戏么”，蛏子的纯真少男心就这么被狠狠的捅了一刀。事隔多年，也就是此刻，我们跟小饭馆儿前面的烤串儿摊子说起这事儿还是笑的肝儿疼。蛋儿姐指天发誓自己那会儿绝对不知道蛏子的一番情谊，否则肯定不会那么说。我好奇她会改成什么，蛋儿姐想了想，说：“就你丫这张脸，跟驴比算个圆脸” 。
　　蛏子挥挥手表示大人不计小人过，然后把话头儿转到我这儿。 “你跟齐少成那儿干的怎么样？”
　　“挺好啊”
　　“那怎么还犯胃病了？”蛋儿姐的狭义之气又涌上来了，我赶紧灌她一口□□，平复她蠢蠢欲动的肾上腺素。
　　“嗨，常在河边儿走，哪儿有不湿鞋啊～”
　　“哎我跟你说一事儿”，大彭插嘴，说：“高三那会儿，齐少成老跟我打听你” 高三那会儿就是我爸出事儿那段儿时间，我天天都赖在家里意志消沉，大彭他们怕我得抑郁症，每天放学都去陪我，逼着我跟他们聊天儿。
　　“呦，我们怎么不知道这段儿往事啊”得，那几位一瞬间变身成居委会大妈了。
　　“齐少成回家跟我顺路，就老跟我家拐弯儿那路口等着，有时候我回去晚了他就一直等到天黑” 我吃了一惊，心里隐约感觉到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靠”，蛋儿姐吐出几个鸡骨头，干了剩下的啤酒，一脸苦大仇深的说：“那小子看上你了，有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天天跟班里坐着，他怎么就斜眼儿瞄上你了”
　　“先不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关键是，为什么非得斜眼儿才能看上我？”这是个本质的问题，我必须得纠正一下。蛋儿姐用一种弱智儿童快乐多的怜悯眼光瞥了我一眼，抄起一串鸡脆骨嚼的特别带劲。我眼瞅着这位红嘴獠牙的祖宗散发着凶恶的气息，顿时起了一阵寒意。
　　哥儿几个酒足饭饱之后，大彭说要回家陪媳妇儿，我看了看蛏子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儿，已然决定回家。
　　一进门儿看见手机跟桌子上频频亮灯，打开一看，呵，42个未接，37条短信，都是我那齐大老板折腾的。这把我紧张的，别是出什么事儿了。赶紧给打回去，齐少成接的到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把我骂傻了都。等人家骂舒服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哎，你倒是吱一声儿啊”丫骂完还让我呼应。
　　我憋着一肚子气还得陪着笑陪大老板，恭恭敬敬对着手机“吱”了一声。
　　齐少成不乐意了：“操，你丫说人话！”
　　这下儿我这火可绷不住了：“去你大爷的，跟你丫没人话可说的！”
　　“怎么了你？吃枪药儿啦”
　　“你滚蛋，老子给你丫开个车还真把自己当根儿葱啊你，也不看看谁他妈愿意拿你炝锅！” “....不高兴了？”
　　丫还跟我这儿装糊涂！ 气的我牙根儿直痒痒，吵架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理你，一腔热血没地儿撒，能憋死我。 “你他妈甭装蒜！”
　　“我惹你生气了？”
　　“我操！齐少成你丫故意是吧，我他妈没功夫陪你丫磨嘴皮子”
　　“别挂！”这厮怎么知道我要挂电话的，“梁天儿，我骂你一顿是我不对，可是你犯错儿在先的”
　　“你放屁，我他妈哪儿犯错儿了？”
　　“你干吗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我出去吃饭没带手机”
　　“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干吗不带着？”
　　“嘿我就日了，我他妈带不带有你丫什么事儿啊？”
　　“万一我要用车联系不到你怎么办，多耽误事儿” 这孙子，“你他妈甭拿这个压我，第一今儿周六，是法定休息日；第二你丫自己会开，真有大事儿你他妈不会自己开啊” 我骂完有点儿后悔，再怎么关系好他毕竟是我老板啊，虽然先把我骂了一顿，但是我这当司机的无论如何也不能骂回去啊....实在不成我还是回去接着开我的出租吧。
　　这厮沉默了好一阵儿，时间足够让我忐忑一辈子的，然后丫终于开口了：“梁天儿，你丫甭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俩谁都不傻” 我缺，话题转的太突然了，给我点儿准备啊到是！我愣了半分钟，对着手机磕磕巴巴的叙述了一番，大意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并且表示我要睡了。
　　“你丫敢挂电话的！”齐少成在手机那边儿咆哮，震的我脑仁儿直疼。
　　“淡定淡定，我不挂我不挂，那什么，我把手机放桌儿上了，您继续，我先去方便一下....”
　　“操，你还想不想干了！”
　　“哎呦，齐总，您这话可就见外了，小的今儿就是让尿憋死也得陪您海阔天空一番！”
　　“你....”齐少成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骂你？”
　　“齐总您的心思我哪儿敢随便揣测啊”
　　“....你啊....找不到你，我都担心死了，就怕你不好好吃药又闹胃病”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回答什么。
　　“算了算了，一开始也没期望你能说出什么....”齐少成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里挺难受的，我刚想说点儿提气氛的话，就听他说：“你别往心里去，赶紧歇吧”，说完就挂电话了。
　　这孙子，大晚上的来一出儿煽情戏，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为这几句话，我熬夜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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