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五十九
　　姚洛晴这一次回中国时长半个月，却有近一周联系不到，姚百石找不到女儿，电话追到了大中华区总裁安思凯处，几番诱导下安思凯不小心说漏了嘴：姚洛晴到缅甸和华泰谈判去了。此前姚百石一直安心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如今才听闻缅甸的动荡，心里又惊又恼，对着电话就是一通责怪，接着就拿着女儿的照片跑去了中国驻美大使馆，要求寻人，凭着一个电话打不通就要寻人，大使馆工作人员尽管态度非常好，但姚百石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正当老人准备买飞机票亲自去寻人时，姚洛晴的电话拨通了。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姚百石面前时，老头子又怜又爱，却就是故意不理她。姚洛晴不愿细说原委，只得采取连哄带骗，说是和殷舒颜去缅甸度假了。
　　姚百石不听则已，一听更来气“你们……那是什么鬼地方，电话都打不通！”
　　姚洛晴知道父亲生气的是什么，多年来她满腹的酸屈无处述说，而今父亲又要拿道义做挡箭牌。
　　“她已经在办离婚了。”
　　“那你也该早告诉我才是。”发完脾气，姚百石又觉得女儿楚楚可怜，语气跟着软了下来，“她……还好吧？”
　　姚洛晴暂时不能接受父亲说话时的态度，再加上心里难过，所以没出声。
　　她恍惚的神情让姚百石看了心里不好过，于是低下姿态又问了一句“她会过来吗？”
　　“她说要看着儿子长大，我打算过去陪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能让她和儿子一起来吗？”
　　“她离婚什么都没要。”
　　“什么意思？”
　　“连儿子都没要，她不是不要，是要了就离不了，所以，最后什么都没要。”
　　姚百石听闻心中当即涌上万千感慨，但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看女儿的眼神是铁了心了，可她要是去中国，那不等于自己没了女儿！“你打算陪多久？”
　　“爸！”姚百石这一句问的方式不对，姚洛晴听出刺来，可转念想想殷舒颜的叮嘱，要她让着点老人，“我两边跑，半年陪你！半年陪她，好不好？”
　　还算有良心！姚百石心想，语气又轻松起来“你们在缅甸还好吧？”
　　父亲的情绪阴转睛，姚洛晴觉得目的基本达到，便说起了正事，“我和华泰签了份合同，以后我们也做原料供应商，怎么样？”
　　“华泰的事我都知道了，虽然结果很好，但是过程太危险，爸爸创业时是富贵险中求，你现在是守业，所以这种利益不值得争！以后这事你要和我商量……”
　　姚洛晴笑了，马上承诺以后不会了。
　　“小殷在身边你也要跟我商量！”姚百石强调了一句。
　　姚洛晴不禁忍住笑，这分明是女儿要出嫁，即舍不得又无可奈何。有了父亲的这份怜爱，姚洛晴更有执无恐起来“这几天我会尽快把合约的事定下来，然后我会再回中国，一方面跟华泰大部分事务在国内，另一方面我想在南京买套房子……”
　　看女儿眼含春水，姚百石还能多说什么，只能说“你决定吧。”

　　董事会后，姚洛晴叫住正要起身离开会议室的吴伯轩，吴伯轩身体微颤了一下，却还是顺从的停下脚步。
　　“恭喜你。”他挤出笑容，眼睛却盯着手上的合约。
　　“我从缅甸带了礼物，现在拿给你？”说完姚洛晴示意吴伯轩跟她去办公室。
　　一提到缅甸，吴伯轩开始做贼心虚，总觉得姚洛晴是在试探，要给他的是个定时炸弹或者其他什么让人可怖的东西。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去的当隙，姚洛晴已先走出了会议室。
　　在姚洛晴宽敞的办公室里，墙上到处都是她从世界各地拍回的景色，吴伯轩此刻一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他看着姚洛晴指着的沙发茶几上的一个大礼盒，始终没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姚洛晴笑着走上前，提起礼盒递到吴伯轩面前，看吴伯轩迟迟不肯伸手，笑道“你打算让我的手举到什么时候？”
　　“是什么？”
　　“一套当地人的衣服，我想你穿上一定比当地人要帅。”姚洛晴仍心无城府地笑着。
　　“哦……”吴伯轩这才伸出手来。
　　对于吴伯轩的反常姚洛晴没有多想，她还没有时间细想缅甸的历险、玛丽的死，满脑子晃动着都是殷舒颜的笑容。
　　拿到礼物吴伯轩并不急于看，姚洛晴温和的表情说明她还什么都不知情，吴伯轩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来，“我听说那里不太平！你是一个人去的？”
　　“不是。”姚洛晴含笑的眼似刺扎着吴伯轩的心。
　　“谁？我认识吗？”他假意笑着，近一步试探。
　　“我们是去做生意，情况还好啦。”姚洛晴答非所问。
　　“看得出，你是收获不小！”姚洛晴的避重就轻让吴伯轩下定决心要搞清楚她是和谁一起去的缅甸，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安思凯说的她放在心里的人。
　　“你们一定玩得很开心！”
　　吴伯轩极不怀好意地总结了这么一句，却没曾想得来姚洛晴如少女般的娇羞，她笑而不答，全然没有品味出吴伯轩语气中的恶意。
　　“难道不是开心，是惊心？！”吴伯轩又问。
　　“是即开心又惊心！”
　　“那到真是挺有意思的！晚上去喝两杯，说说你的缅甸之行？”
　　“还是不吧，你女朋友是个小醋坛，再说，我手头上还有不少事，以后吧。”姚洛晴觉得依殷舒颜的性格是不喜欢和自己以外的人讲她们的感情的，再说她也并非有意拒绝，实在是急着处理好公司的事，归心似箭呢。
　　被拒后吴伯轩更不能闲着，他暗里加紧调查姚洛晴和什么人来往，而国内杜汝能迟迟到达的消息更让他的复仇之心象春草一样疯长。一想到姚洛晴多年冷漠的面容因这一次缅甸之行而变得温和，且幸福之情难以藏匿，他就开始恨之入骨。
　　谁夺走他的幸福，他就要毁掉谁的幸福！他内心呐喊着。

　　赵连诚一日不归案，殷舒颜内心一日不得安宁，跟家人报平安后，她又独自在腾冲呆了几天，在贾正辉家住着，却天天往边防大队跑，用其行动来刺激和催促王佐，直到某天接到韩忆想妈妈的电话才想起现实中她的身份。
　　接电话时王佐正在身旁，他笑着说“小殷，你不干咱们这行可惜了！”
　　殷舒颜知道他这是间接劝她，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急不得，于是便也笑笑“这事就全托付给大队您了，我真是添乱呢！”
　　而真正让她急冲冲回南京的原因是：小忆离家出走了。
　　一下飞机苏岩就直接往火车站赶，苏惜川老两口面容憔悴地在火车站口等着苏岩。
　　“小忆早上说去同学家玩，我以为中午他在同学家吃饭，没在意，下午整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然后去找他那位同学，人家说他根本没来，你看这是他留的条，说去云南找你。”
　　苏岩接过赵秀娥手上的一张纸条，上面的字极工整：我坐火车去云南找我妈去了。
　　“他把平时攒的零用钱全带走了。”
　　“韩承宇呢？”
　　“他在出差，现在正往回赶。”
　　“妈，你先别急，我找个人。”说完苏岩一个电话打给了市刑侦队的李铁。李铁果然很铁，半个小时后赶到了火车站，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找到了铁路局公安处，经过查阅录像很快找到了韩忆小小的身影。
　　“老王，赶紧的，把通知发出到各车次，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也让他上车！”
　　正埋怨着，从另一个房间走来一名年青干警，“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刚才K115说车上发现一名小男孩，自己一个人乘车要去昆明，乘警正要和他父母联系呢，你们就找来了。”
　　三个人喜极而泣，苏岩动情的样子使李铁深有感触，心想小殷再冷峻，到底是女人，逃不过母性温醇的一面。
　　“即然小忆想去看下我的家乡，那么乘警同志能不能继续照顾一下他，我坐飞机去昆明接他。”苏岩明白了儿子小小的心愿，于是改变了想法，“爸妈，你们要不要也去？”
　　“哎哟，我高血压，不去了，要不，我跟承宇说，你们一家三口看看？”
　　赵秀娥的提议让苏岩心里仿似打翻了五味瓶，但因为李铁和一些外人在场，她又不能说什么。
　　“是个好主意，小殷，你多久没回去了？”李铁是全然不是内情的，而这种事苏岩也不想多解释，她只好礼节性的笑笑。
　　到昆明坐火车要两天多，而飞机才几个小时而已，于是苏岩回了一趟家，将衣服全部换洗了一下，房间也打扫了一番，然后疲惫地倒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手机屏保被姚洛晴换上了一张在缅甸的自拍，那笑容象极了云南明媚的蓝天。一家人同游云南？她该怎么跟姚洛晴解释呢？
　　韩承宇在往回赶的路上得知事情解决了，心上的石头落下后完全没有了苏岩的烦恼。赵秀娥的提意让他迟疑了片刻，然后他自我解嘲道现在只是分居，即然还没有离婚，一家人出游从某种意思义上也说得过，只当是圆儿子一个心愿。
　　两个人都是长途跋涉赶回南京，只稍稍休整了一晚就又乘飞机赶去昆明，身体和心理的疲倦让他们在飞机上都沉默不语，但心里的说话却并没有停息，终于最先打破沉寂的还是韩承宇。
　　他下飞机的第一句话是“这就是你的故乡？”
　　“家乡”两个字即会让苏岩忍不住泪水盈眶。
　　“很抱歉，我们十年后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她来过这吗？”
　　苏岩点点头。
　　韩承宇唉了一口气“人家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偏偏是不早也不巧！”
　　苏岩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承宇，你是个好男人！”
　　“别……我现在最烦的就是这句话！”韩承宇不再看苏岩，大步向前走去。
　　接韩忆时，负责照看的王警官已从南京处得知苏岩以前是腾冲的边防警，因为是同行，又年龄相当同为人母，所以一路上对小忆加以格外的关注，而才不过两天多一点时间，小忆就树立了将来要做警察的志向。
　　“是子承母业吗？”王警官笑着摸着韩忆的头。
　　“什么是子承母业呀？”小男孩抬头看看大人们，不解地问。
　　“你妈妈以前也是警察，很厉害的那种哟！”韩承宇拍拍韩忆的肩。
　　“妈妈，你不是老师吗？”
　　苏岩宠溺地看着儿子，“小忆当警察可要勇敢，坚强的！”
　　韩忆转而问身边的王警官，以用实际向妈妈证明他是勇敢的，“王阿姨，我在火车上怎么样？”
　　“不错，很勇敢，将来一定是个好警察。”
　　对于王警官的评价韩忆很得意，却不知这半大小子的勇敢可吓坏了大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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