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腰

作者:晶莹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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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情歌


      不知道崔宁怎么跟崔夫人说的,反正崔夫人是同意了。崔宁带着寒锦、鼓丁儿还有另一个名叫起祺子的小厮出门了,寒锦还穿了女装,不用像上次那样打扮成男仆了。
      先乘马车,出平城到了一处村子,阡陌纵横、鸡鸣狗吠,庄稼长得正好,绿油油的一大片。在村边一条小溪边,四人下了马车,鼓丁儿和祺子转进村子,不一会牵了四匹马出来。
      “偷的?”寒锦一边玩笑一边走向一匹黑马。
      鼓丁儿答道:“咱们府里有庄子在这儿,好马都养这儿的,这大黑是少爷专门给锦儿姑娘挑的,你果真喜欢。”
      “大黑?”寒锦摸摸大黑的脖子,大黑刨着蹄儿,喷了两口气。马是好马,个子高大,膘肥体壮,可这名字……
      鼓丁儿兴冲冲地道:“我取的名字,又壮又黑,叫大黑多好。这几匹叫白云、大枣、小枣,少爷不怎么喜欢马,都是我取的。”他指着其余一匹白色和两匹枣红色的马。
      “嗯,好名字。”寒锦微笑点头,转头看向崔宁,“走吗?”
      崔宁牵过大枣,走到寒锦身边:“上次在市集我看你好像喜欢黑色的,这是庄子里最好的一匹黑马,就是个子有点高,你能骑吗?要不要换一匹?”
      寒锦没有答话,从鼓丁儿手里拿过一条马鞭,手扶马鞍,一个翻身就潇洒利落地端坐在马背上了,居高临下对崔宁说:“走吧。”
      崔宁展眉一笑,不再多言,也翻身骑上大枣,轻踢马腹,往村外走去,寒锦催着大黑跟上他,鼓丁儿和祺子各骑一匹随在后头。
      出了村子,四个人加快速度跑了起来,不一会儿,鼓丁儿和祺子就落后了,崔宁紧紧随着寒锦。
      大黑和大枣都是不相上下的良驹,但大黑就是越跑越快,也没见寒锦催几鞭子,崔宁的大枣却逐渐也跟不上了,崔宁有点急,连声喊:“锦儿慢点,你不识路,跑到前面去走失了!”
      寒锦听见,放缓了一下速度,回头喊道:“你告诉我方向,我到前面等你们。”
      崔宁指着远处看起来略微凸起的两个小山头,“就那个山头,旁边有条小溪,应该有人在那边拾柴杀羊了。你还是小心点,别太快!”
      寒锦挥挥手示意听见了,但大黑似乎越发发力,与大枣的距离越拉越大,再跑上一阵,崔宁眼中的寒锦只剩一个小黑点了。
      两年没有骑马了,又一次缰绳在握,策马扬鞭的感觉,让寒锦有些热血沸腾,大黑跑得不错,虽然远不及当初自己的斩箭,但又一次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还有四下草原的迅速后退和无限延展,寒锦忍不住越跑越快。虽然她的性情很像母亲,平时温婉柔和,可一旦骑上马背,她就判若两人,是草原上飞驰的精灵,同龄人中罕有匹敌,连部落里最出色的骑手都对她的骑术赞不绝口。
      崔宁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大黑的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远离平城,草原的气息渐渐浓郁,随着太阳高升,蒸腾而起土壤和青草的味道越发浓厚,把人包裹其中,寒锦忍不住泪流满面,泪水随着马上的颠簸四散飞扬。
      一阵蹄声由远而近,寒锦转头看去,一匹神骏的红马飞快地跑近,然后与大黑并驾齐驱,红马上的高大骑手面容冷峻,黑发飞扬,是他——拓跋焘。拓跋焘一直目视前方,过了一阵,见大黑并不落后,这才看向寒锦,偏了偏头示意一下,然后一夹马腹,红马加快步伐,很快把大黑甩开了。
      寒锦一看就知拓跋焘的红马绝非凡品,大黑不是对手,但见拓跋焘刚才一偏头的动作似乎带着挑衅,心里一时好胜心起,催着大黑追了上去。堪堪追上差了半个马身,拓跋焘又让红马跑快几步,拉开距离,如此几次,大黑已后劲不足,慢了下来,拓跋焘却没有放慢速度,径自去了。
      寒锦见拓跋焘去的方向也是那座小山头,也缀在后头跟了过去。
      奔到山边,一条小溪曲折蜿蜒,溪边一片白桦林,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是一片篝火晚会的好地方。十多匹马在溪边吃草,拓跋焘骑得那匹红马也在,人却没有看见一个。
      寒锦跳下马来,也让大黑自去吃草喝水,自己走到溪边洗脸,刚才一阵奔驰,已经是满头汗水了。
      溪水清凉,退去暑热,寒锦才起身四下打量,没有看见有人准备烤全羊的样子,听见白桦林里有人声传出,于是走了过去。
      树林里很阴凉,林间空地上铺着大块地毯,放着各类食点,几个年轻公子和几个美貌女子或坐或躺,正饮酒谈笑,一个红衣女子在旁抚琴吟唱。拓跋焘也在,斜斜靠着一棵树干坐着,一个女子正给他斟酒。
      寒锦看见这等阵势,知道自己走错地方了,正欲退开,林中的几人已看见了她。
      一个公子跳起来,喊道:“咦,这不是崔宁的那个远方亲戚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崔宁呢?”
      寒锦看看拓跋焘,见他淡淡看着自己,没什么反应。两次到府,拓跋焘都没有问及自己的身份,寒锦想他可能是对凤仪酒楼门口的擦肩而过没有任何印象,或者是对崔府的一个小婢女未加任何注意,或者二者兼有,反正并未责怪崔宁说谎之过。现在被人当面指出,寒锦心下颇为不安,跟着崔浩两年,也大概知道了欺君的罪名,只是不知道欺未来的君算不算欺君。
      不知如何回答,寒锦红了脸,马鞭在手上绞了几绞,小声道:“呃,我走错了,打扰各位公子了。”福了一福,也顾不得礼数,转身就走,后面有人唤姑娘也装没听见。出了树林,骑上大黑就跑,沿着小溪转了几个弯,到了小山另一边,看见有三四个人拾柴搭烤架,问确切了,是崔府庄子的农户,寒锦才停了下来,也帮起忙来。
      过了一阵,崔宁和鼓丁儿、祺子陆续赶到。
      寒锦跟崔宁说了拓跋焘在那边,而且有人认出了自己是崔府“亲戚”。
      崔宁笑道:“这些人读书不行,对美女倒是过目不忘。没关系,大皇子不会介意这些的。不过,既然他们认出了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他们也在附近了,我过去招呼一下。”说罢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了,刚才寒锦看见的一群人都跟了过来。崔宁面露尴尬,把寒锦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他们非要一起过来,我拦都拦不住。”
      寒锦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啊,人多才热闹。你跟他们说了我是谁了吗?”
      “说了,锦儿……”崔宁面带歉意。
      寒锦打断崔宁,指着他皱起的额头轻笑道:“你做什么这副表情?我本来就是你们家的丫头,让人知道了又没什么丢人,只要那个大皇子不怪你上次说假话就好了。”
      崔宁释然,摇摇头说:“不怪不怪,他哪有工夫为这些小事生气。只是,今天本来带你出来玩的,现在人这么多,恐怕玩不尽兴了。”
      “没关系,刚才骑马我已经很开心了。”寒锦说着,不经意看了看拓跋焘,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这边,赶紧移开视线。
      一个下午,家仆们就准备准备篝火和烧烤,几个公子就和带来的歌姬们吟唱弹奏,小树林里阳光点点,微风习习,溪水淙淙和着树叶沙沙作响,倒也自在逍遥。
      寒锦伴在崔宁身边,听他们海阔天空闲聊,跟在书房时一样安静无语,有时听歌姬们弹唱得优美动听,又不禁随着节拍微微拍手摇头。
      几个公子虽是纨绔子弟,互相随意玩笑,但毕竟出身书香门第,面对寒锦倒没有无礼,以姑娘相称,寒锦也温文有礼,含蓄应对。
      寒锦看拓跋焘依旧少言少语,带着一贯冷淡又锐利的气息,但也并没有不近人情的疏离,偶尔和别人斗斗酒,对个对子或者联句吟诗,听歌姬唱得好也会点头称赞,引得一干女子争相表现舞姿歌喉。
      日落月升之时,草原上凉爽下来,篝火燃起,烤羊飘香,为了气氛热闹,拓跋焘让大家不分主仆,一群人都围坐篝火旁,兴高采烈地吃喝起来。
      因为人多,寒锦谨守规矩,依旧静静坐在崔宁旁边,静静吃着,也不喝酒。崔宁也不便逗她,心里懊恼着今天怎么碰到这群人来煞风景,本来想让寒锦好好开心一下的,结果又变成了跟家里一样安静如画中仕女的模样。
      吃了一阵,拓跋焘忽道:“就这么吃没什么意思,猜拳行令如何?”
      “好,好。”众人附和。
      一名姓王的公子道:“大皇子,咱们别兴那些文绉绉的规矩,来个简单的,在座众人都参加,人多热闹好玩,您看如何?”
      “可以。”拓跋焘微微点头。
      王公子于是询问各人都会何种酒拳酒令,公子和歌姬们会的多,家仆们多多少少会一点,至少会猜拳,只有寒锦什么都不会,以前部落里喝酒都是直来直去,没有猜拳行令这一套。
      众人正在考虑哪种方式会的人最多,拓跋焘说道:“别想了,击鼓传花最简单,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花在谁手上,或作诗或唱歌或讲笑话,只要大家叫好,可以只饮一杯,否则罚饮三杯。”
      歌姬们正好带来了一面手鼓,再用一条白天遮阳的纱巾扎一朵花,击鼓传花就开始了,王公子先当击鼓人,下次花落在谁手上,谁就过来接着当。
      鼓声或缓如老牛拉车或急如雨打芭蕉,花在众人手里匆忙传递,一时间,唱歌的、跳舞的、讲笑话的、闹酒的,大家笑闹开来,气氛更见轻松活跃,拓跋焘都笑了起来,这才显出几分少年的活泼。
      拓跋焘中了一次,没有言语直饮三杯。崔宁也已饮了几杯,更显得面如桃花白里透红,俊美异常。寒锦一次也没有中,只跟着大家笑起来,不再拘束。
      又一次鼓声停歇,花又落在崔宁手中,崔宁惨叫一声:“又是我?饶了我吧,已经醉了,诗啊歌啊笑话啊,都记不起了。”众人哪里肯依,已有两个歌姬过来倒上了三杯酒,端到崔宁面前就要灌他喝下。
      崔宁连连摆手,转头对寒锦哀号:“就是你说不要腻腻歪歪的水,我才带的这么烈的酒,害死我了。”
      寒锦看他醉眼迷蒙,不禁笑了。
      众人一听,起起哄来:“寒锦姑娘这般厉害?真人不露相啊!崔宁,我们网开一面,你要是能说动她,让她代你喝,我们也依了!”
      崔宁想了想,端起三杯酒一饮而尽,豪迈地说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弱质女子代酒呢,醉也喝了!”众人又轰然叫好。
      继续击鼓,一阵急促鼓点之后戛然而止,这次花就恰恰落在寒锦手中,众人大声叫好,两个公子立刻端了三杯酒过来。
      寒锦也不推辞,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果真是烈酒,一片红霞飞上她的脸庞,“我先饮一杯,再唱一首歌吧,如果唱得不好,我再饮另外两杯。”落落大方的说道。
      熊熊燃烧的篝火和轻松热闹的气氛让寒锦彷佛重回那片宽阔的草原,一杯烈酒烧得五腑六藏都热了起来,她站在篝火旁,微微仰头看向远方,夜风吹起她的裙裾和长发,眼睛亮若星辰,朱唇微启,歌声响起,所有人立时安静了。
      “我轻轻地来到泉边,
      只见那柳条在轻轻摇晃;
      哎,天天在泉边等你哟,
      我那黑眼睛的情郎。
      泉边没有点燃篝火,
      我的心却烤得焦黄。

      我轻轻地来到泉边,
      只见泉边鲜花怒放;
      哎,天天在泉边等你哟,
      我那金睫毛的情郎。
      泉边没有设下陷阱,
      你快些来到我的身旁。

      我轻轻地来到泉边,
      坐在泉边小声歌唱;
      哎,天天在泉边等你哟,
      我那心爱的好情郎。
      泉边没有醇香美酒,
      我已彷佛醉得痴狂。”
      草原的情歌奔放大胆,诉说的感情都热烈直白,而寒锦的歌声既清越悠扬,又婉转低回,充满深情又饱含忧伤,众人仿佛看见了一个思念情郎的少女在苦苦等待,看到了她滚烫如火的爱情,也看到了她孤独等待的寂寞。也许只有崔宁知道,寒锦这歌不是唱给情郎,而是唱给她遥远的家乡。
      一曲终了,袅袅余音随着夜风在寂静的草原上轻轻回荡,飘向远方。众人仿佛都痴了,半晌没有人出声。
      寒锦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环视四周,一眼触到拓跋焘深如夜空的眼睛,里面仿佛倒映着熠熠星光,灼人地明亮,寒锦赶紧垂下眼帘,转而看向开始斟酒的两个人,轻轻道:“公子,这两杯我还要喝吗?”
      众人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声说好,非要寒锦再唱一首。
      寒锦正推辞着,拓跋焘的声音忽然响起:“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了。”说罢就起身离去,一群人知道他的脾气,只能互相道别,就此散了。
      回去的路上,寒锦和崔宁并辔而行,两人一路无话,寒锦看着远方默默出神,而崔宁眼神温柔似水,落在寒锦身上。
      到了崔府门前,两人下马,崔宁忽然拉着寒锦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寒锦的眼睛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的家,带你回去。”
      寒锦先是愕然,然后眼睛弯弯如月,嘴角一抹甜甜的浅笑,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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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草原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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