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腐朽前

　　爱在腐朽前
　　如果那时候回头看去，就能看到默默爱你，爱你至深的人……这样的爱，就像是沙漠里寂静的地下河，永远是在阴影里孜孜生长，却不发出任何响声，直到你有一天撞见她，才发现，这爱早已蔚然成荫……

　　走出机场前，莫晴又去洗手间重新戴好隐形眼镜，一路上，闭着眼睛都觉得这隐形眼镜在和自己过不去，不合适，却很固执。匆匆走出机场，一道刺眼的阳光袭来，来不及闪躲，火辣辣地照在脸上，莫晴好不习惯晴天的太阳。在伦敦的三年，每天几乎是凌晨才会出门，也是在附近的 Aldi买瓶红酒，或是在阴郁的下午，漫步在泰晤士河边。
　　不要希冀他会来接自己，眼前依旧是弟弟熟悉的面孔，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帅，莫晴心里想。弟弟在接过莫晴手里的包之前，将一款Prada墨镜戴在了莫晴巴掌大的脸上，他知道，姐姐不喜欢阳光。
　　莫晴从反光镜里仔细端详着弟弟莫雨，真看不出来他和自己哪点像。随手从车上翻出一本《Vague》，这是自己去伦敦之前喜欢看的东西，怎么家里还有呢？
　　“姐，这次回家待多久？”
　　“那次打电话说，爸爸妈妈去云南玩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星期你自己在家喽？”
　　“是啊，好闷的。”
　　“是吗？没请女孩子去家里玩吗？”
　　“我是想啊……”
　　莫晴侧头看着飞逝而过的风景，她还依稀记得，那年，弟弟请自己的女朋友到家里玩，看到她试戴自己的一款卡地亚的项链，便气愤地摔门出去，直到自己离开上海，也没和弟弟再说一句话。还好，此时，墨镜戴在脸上，莫雨看不到自己的羞愧。

　　家里还是老样子，窗台上摆着文竹……
　　莫晴迫不及待打开电脑，MSN上他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这几年来，她无数次看着这灰白的头像发呆，幻想着彼此会聊起的甜蜜话题。在他的眼里，自己不曾犹豫，不曾孤单，更不曾害怕。在他眼里，自己是高傲的富家千金，挥金如土……记得刚到伦敦的时候，他说过要去伦敦，她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的好朋友，她用光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Prada的护照夹，只为送给他。可是，她想错了，他去伦敦只是为了工作，匆匆地，都没联系她，就回国了。至今，那个护照夹依旧安静地躺在角落里，此后，那个角落里又多了一些其他的礼物……她只是告诉朋友，自己喜欢收藏这些。
　　莫晴忽然想起，家里没有Mojito了，她离了这鸡尾酒活不下去，刚要出门，只见莫雨端着醇香的酒杯，倚在门框笑着看她，她才想起，自家弟弟就是调酒高手。
　　“谢谢了，还是你细心啊。还好爸妈不在，呵呵……”这是莫晴回家后第一次展开笑颜……她每次嗅到Mojito，就情不自禁微笑，就如同在和他聊天。
　　莫晴踱回自己房间，啊，他在MSN上和自己说话！
　　莫晴连忙放下酒杯，酒在杯里摇晃地厉害……

　　“小晴，回国了吗？”
　　“刚回来，最近学业好忙的，回家也待不了几天。”
　　“有时间出来聚聚吧，老地方，Babyface。”
　　“好，我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再联系你。”
　　从来，莫晴都是故作冷静和疏远，似乎他，只是一个不讨厌的人。

　　遇见他，在三年前的一个阴郁的下午，在Babyface，他请她喝了杯Mojito。他很开朗，看到坐在那里有些局促的莫晴，就去打招呼。那时的莫晴很懵懂，以为简单的关怀就是爱的开始，可惜的是，她一直傻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就像眼睛里的隐形眼镜，不合适，却很固执。
　　如果他不在乎我，为什么那么多人，他只走向我呢？这是三年来，莫晴不停地对自己说的话。

　　凌晨一点，莫晴走到落地窗前，酒精在身体里，缠绕着意志。自己再次跋山涉水回来，如果再和他错过，以后的生活，寄托在哪里呢？她心里苦笑着……
　　忽然有饭香飘出，转身，看到忙碌在厨房里的莫雨。
　　“这么晚，你也失眠，还是和姐姐一样犯神经啊。”
　　“我就是饿了，指望你做饭啊，我早就饿死了，一起吃点吧。”
　　莫晴耸耸肩，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依旧忙里忙外的莫雨。明明不会做饭，还逞强，明明很困，眼睛都红红地，还说是饿了。
　　最后，还是莫晴吃了满满一碗意大利面，而弟弟却趴在一边睡着了……

　　莫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Chanel米色流苏短裙，这是几年前为了见他买的。今天，她是一个阳光时尚的女孩子，告别忧郁。出门前，她将弟弟送的Anna Sui唇蜜仔细涂在嘴唇上。
　　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站在酒吧门口，看着花花绿绿的少年们或兴奋或忧郁地进进出出，酒吧里射出鬼魅般的灯光，她的确好讨厌嘈杂，也好讨厌人群。夏日晚间的凉风吹拂着自己的短裙，头发也松散地随风飘动。手机里传来他的简讯，说是路上堵车，晚会儿到。莫晴想起上次约会，也是这样，只是最后，她无聊地自己走了，当然也是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望向远处的灯火辉煌，今晚，她能听到答案吗？

　　“嗨，不好意思，莫晴，我又来晚了。”顾文落跑过来……
　　莫晴只是看着走进自己的文落，却不知道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要说什么。
　　“嗨……我们进去吧。”
　　“好久不见，生活还好吧……”
　　彼此的寒暄声吞没在激烈的音乐里……
　　文落只是轻轻抚着莫晴的肩，寻找订好的位子。
　　“顾文落，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嘛！”
　　“哪有，也就和你来过这里。不信，你问我妈。”
　　“今天请我喝什么？”
　　“嗯……Petrus，肯定请不起！”
　　“哼，那我们喝红容颜吧。”
　　“莫大小姐，你是成心让我破产吧。”
　　莫晴心里对他有好多抱怨，可是在见到他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莫晴看着酒杯里的摇曳的红酒，心绪却渐渐沉下去，难道自己和他真只能走到这一步吗？
　　“文落，陪我跳支舞！”她喝醉了，用命令的语气说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起文落的手，就走向舞池，也许，等她清醒过来，会后悔地要死！
　　在记忆里，那晚莫晴很忘我，她趴在文落胸口呢喃，说着在国外逍遥的生活，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腐朽的生活。

　　“谁是顾文落，给我滚出来！”只见一个男子愤怒的走过来。待文落听清了是在找自己，礼貌地走过去，保持着他一贯的优雅。
　　“先生，我是顾文落。”
　　只听哐啷一声，那男子将手里的酒杯摔在文落头上，抓起他的领口，歇斯底里地说：“你就是顾文落，你他妈的地要骗莫晴到什么时候？”
　　“我们认识吗，或者是你们认识吗？”文落依旧不紧不慢地从容问道。
　　“哼，就因为你，莫晴放我鸽子，原来今晚是来见你，你都结婚了，为什么还缠着她。”
　　“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莫晴静静在旁边看着，期待文落会大发雷霆，或者拉着她离开。
　　“一般朋友？鬼才信！”
　　“不信，你问她，我们见面也就一两次。”
　　那男子看向莫晴，之间莫晴傻傻笑着，喝尽杯里的酒。
　　“文落，文落……”她在叫他。
　　“小晴，你和你朋友说明白啊，我们只是在网上偶尔聊聊，算不得什么亲密的关系。”
　　“文落，我们可能连朋友都不算。”
　　莫晴摇摇晃晃地走向出口，任后面的人投向自己缤纷的目光，鞋跟怎么那么高，莫晴心里念叨。她摔倒在地上，脚腕生疼，酒杯被摔处很远。
　　“小晴，等等我。”那男子追上去，抱起莫晴。

　　已是午夜时分了，街市好安静。
　　莫晴在那男子怀里呜呜咽咽，说着谁都听不清地话……

　　原来清晨太阳的光束是这个样子，莫晴拉开窗子，深深地呼吸着小院里洋桔梗淡幽的香气，美好的一天。

　　“姐，早饭想吃什么？”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昨天怎么那么胆大地叫我小晴。”莫晴没有回头看莫雨，她不能让弟弟看到自己滑落的眼泪……
　　“三明治好不好？”
　　莫晴点点头，压抑自己哭泣的声音。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莫晴走到莫雨卧室，看到莫雨在温馨的灯光下，读自己送给他的萨冈文集。莫晴轻轻地坐到床边，俯身深深拥抱莫雨，眼泪滴落在弟弟的头发里，手臂紧紧抱着莫雨。
　　“那天在酒吧里，弟弟演得好逼真啊，真像是姐姐的男朋友呢！”
　　“姐……回伦敦后，不要再喝酒了，也不要再戴隐形眼镜了，不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莫晴点点头，她嘱咐弟弟在她去伦敦后，要照顾好自己。

　　送别莫晴的那天，姐弟二人在机场失散了一会儿，莫晴自顾自走在前面，以为弟弟一直在身后，可是一转身，背后全是陌生面孔，那一刻，她忽然很恐慌。
　　莫雨低头发了条简讯，抬头却不见了莫晴，他慌忙地，几乎发疯地围着机场里里外外找……
　　后来，他看到姐姐湿润的目光，才会心地笑了笑……

　　又是一个阴雨黄昏，依旧是典雅的泰晤士河。莫晴翻出手机，忽然看到这样的一则简讯：

　　如果那时候回头看去，就能看到默默爱你，爱你至深的人……这样的爱，就像是沙漠里寂静的地下河，永远是在阴影里孜孜生长，却不发出任何响声，直到你有一天撞见她，才发现，这爱早已蔚然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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