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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折
旦日,黄泉一早就出现在天台上。
昨晚他一宿未眠,心中思虑万千,种种情感反复交织在脑海,到头来之于罗喉,他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
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然是爱他的,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连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也曾下过决心重新开始,忘掉过往的所有不快,一切回到原点,但昨晚之事,又让黄泉心底开始疼痛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二人一见面就要互相伤害,他只知道如今自己已是满身尘埃。
但黄泉终究还是听从了罗喉,天未亮就来到天台找他,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罗喉亦一夜未眠,独自一人站在天台上吹了一晚上冷风。他听到了黄泉一步步踏上天台的脚步声,没待黄泉走近,就低声道:“走吧。”
黄泉不语,默默跟随在罗喉身后,表情也无喜无悲。
之后的数百年里,黄泉都还在回忆起这一天。那日他跟随他走,也许是黄泉回到这个世界之后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苍茫世间,能有多少事是自己真正无悔的?正因为这个决定,才让黄泉没有再次与那个人擦肩而过。
出乎意料的,罗喉竟是带黄泉来到了月族!
再次踏上月族的故土,虽世事已成沧桑,但仍不免心中悲戚。
就算,这是另一个时空,就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月族从未有过一丝瓜葛,但这终究是自己所熟悉和怀恋的那片土地,有着连绵不尽的雪海,高耸入云的雪峰,也有着草木繁盛的郊野,欣欣向荣的城镇......一切仿佛从未改变,只有人心已成沧海桑田。
在这种时候,满身伤痕地回到故土,对亲人的思念更加强烈起来。
大哥......
黄泉在心底喃喃地念着,身体则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甚至脚步都有些蹒跚。
罗喉见了既欣慰又心疼,于是轻轻拉了黄泉的手,轻声道:“跟我走。”
第一次被他如此温柔地牵起手,好似就是一对甜蜜的恋人在旷野中漫步,这种感觉如此奇妙,但又如此令人不习惯,甚至是有些难堪......
黄泉的身子僵了僵,一时不知是该甩掉罗喉的手还是该就这样任他拉着,无论天涯海角......
黄泉的选择,并没有出乎罗喉的意料。
果然,心动只是一刻,下一刻,这点心动就被大哥之死的心痛所湮灭。
黄泉一甩手,长枪一挥,冷冷道:“喂,你别拉拉扯扯!”
虽然很痛恨罗喉,但又不由自主地爱他至深,所以黄泉声音虽然冰冷,但还隐隐带着一丝埋怨的意味。
罗喉不禁有些窃喜,到底他的黄泉还是这么骄傲,这么火大,这么爱发脾气,看着,还真是让人欣赏啊......
罗喉想,自己也许就是栽在他这性子上了吧?虽然总是难以驯服,但更加令人赞赏。
罗喉,不需要一个听话的属下,他爱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傲骨的人!
二人继续前行,直到来到月族的王宫。
走近这里,黄泉心里愈加激动,还隐隐有些期待......虽然不知到底在期待什么。
凭二人的能为,自然能轻易躲过守卫的耳目进入王宫内部。
罗喉带着黄泉来到王宫正殿,也就是月王平时的议政之处。
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向殿内望去——黄泉险些惊呼出声!
华贵优雅的殿内,赫然正是幽溟在与苍月银血商议政事!
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哥和三弟!
大哥他......竟还活着?!
多少时日未见的容颜,夜夜梦里辗转出现的身影,自己此生最深的遗憾和伤痛,也是与罗喉之间最大的隔阂——现在,正出现在自己眼前!
黄泉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越来越沉重,难以压抑的情感随时都会爆发!
罗喉心底暗叹,轻轻拍了拍黄泉的肩膀以示安慰。
黄泉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罗喉的动作,或是早已遗忘了罗喉的存在,只呆呆地凝望着殿内那个白色的身影,满眼的难以置信,也满眼的悲喜交加。
罗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似乎对黄泉的反应有些不满。他知道苍月银血在黄泉心里的地位有多么重要,但如今亲眼所见,看到那位“好大哥”后,黄泉立马就将自己完全忽略掉了,罗喉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但罗喉不是个没有心胸的人,不快也只是一瞬,他明白黄泉此刻的心情——如果自己此刻能再见到逝去的兄弟,见到凤卿,想必也会有此表现吧?
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守着黄泉。
黄泉失神了半天,终于略略回过神来,问罗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吾解释清楚!”
罗喉背起手:“吾还在等你的决定,跟我留下,还是走?”
黄泉烦闷地蹙起了眉头:“吾先要解释!”
“......好吧......”罗喉现在,是拿黄泉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我们最好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罗喉本来还想说“若是我们不慎被发现了,你的好大哥定要把你当贼了”,但这么幼稚的调侃罗喉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黄泉心里正七上八下,没这么多闲工夫浪费,于是二话不说就带头先离开了王宫。
这世事,还当真难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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