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雪

　　钟离王府，钟离王书房。

　　“王爷爷爷，我可以去禁地了吧？！”雪钰双目期待的望着钟离王。

　　钟离王轻咳一声：“雪钰，昨天才受的封礼，不如再等几日吧？”

　　雪钰眉毛一皱，心中郁结的想到，哼，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可是如今她已然是钟离的主人，想后悔，为时晚矣。

　　“那王爷爷爷总得告诉雪钰，天下易主，您站在哪边吧！”

　　钟离王好整以暇的摆摆手说道：“不是本王站在哪边。而是钟离站在哪边。”

　　雪钰叹息，“好，钟离站在哪边？”

　　“当然是齐王这边了！”钟离王信誓旦旦的说道。

　　雪钰无奈的笑着叹息，只她的这个爷爷正在同她打太极，便只得沉吟良久，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爷爷能在有生之年重回钟离，定然是和齐王有过什么约定吧！爷爷放心好了，不管这个约定是什么，我都会遵守。”

　　钟离王一愣，随即郑重的说道：“不错！钟离要拥护新王登基，誓死效忠六殿下。雪钰，你要摒弃个人恩怨，将钟离一族的兴衰放在首位！”

　　雪钰微笑道：“爷爷放心！我会的！”

　　钟离王笑眯眯的点头：“那个禁地，你其实随时可以去。”

　　雪钰一怔，笑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从钟离王书房中告辞出来，直奔火焰养伤的房间。

　　“啪——”一碗汤药被泼在地上，药碗打翻。随后传出了火焰的声音：“妖孽，给我滚出去！”

　　而后就看到宁若辰灰溜溜的从火焰房中退了出来。他抬头见到雪钰，十分委屈的说道：“钰啊！你这个妹妹真难伺候，比你还难伺候！”

　　“我说，护法大人，谁让您没事找事，一定要惹怒我们火焰呢！”雪钰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不由得温暖起来，这些日子，多亏了宁若辰百般哄着火焰，变着法的让火焰开心，才使得火焰暂时忘却了流浪时候的不堪往事。这样想想，宁若辰这人，其实也不坏。

　　宁若辰垮着脸，惨兮兮的说道：“钰，你说你说，我宁若辰好歹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钟离多少女子为本少爷的美貌折腰，就你们家的火焰，左一声妖孽右一声妖孽，我，我干脆也毁了容，陪她好了！”

　　雪钰敛了笑脸，道：“若辰，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火焰，她还是个孩子，而且容貌一夕之际变成如此，就算是我，也会精神大乱，何况她，你莫要说这些气话，她总会好起来的！”

　　宁若辰连忙摆手说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了！我不过看她也是个可怜人！对了，我认识一位高人，据说在这方面有些造诣，不妨请他为火焰看看好了。”

　　“若此甚好，只是不知道那人愿意不愿意。”雪钰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那人也只有你能请得动了！”宁若辰笑嘻嘻的说道：“就是你的十二护法中的扇子。”

　　“你说钰扇。”雪钰惊讶道。

　　“不错！”宁若辰点头，而后满脸期待的望着雪钰：“钰，要不要我去找她？”

　　“好！”火焰若是能好起来，让她怎样都可以，她今日虽说是去问禁地之事，可火焰一日不好，她却一日不能离她而去。

　　“对了，钰，你那妹妹今日还没有吃药呢！别忘了！我先走啦！”说完乐呵呵的走了。

　　“知道了。”雪钰望着宁若辰的背影消失，这才进了屋里。

　　满室的阴霾和浓重的药味，瞬间，让她的心酸的难以自己。

　　“火焰！”雪钰轻声叫道。走到床榻边坐下。

　　“春雪！”火焰惊喜的叫出声来，像从前一样依偎在雪钰怀中，喃喃的说道：“我好想你啊春雪！”忽而又有些哽咽的说道：“可是我听婧灵说，你现在是钟离的雪钰公主了！春雪，你不会不要火焰了吧？！”

　　“傻丫头！说什么呢！”雪钰轻声说道：“我永远是你的春雪！”

　　“春雪，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会在这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火焰仰着头，可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一双眸子里，隐含着泪光。

　　“唉！”雪域叹息，手轻轻触到火焰脸上的疤痕，火焰的身子一僵，脸微微的偏了一下，却最终，没有躲开雪钰的手掌。

　　雪钰见此，方才说道：“不是在等你说嘛！你不说，我也不忍心问！”就怕触到了你的伤心事，你会难过。

　　“春雪！呜呜……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是谁……我好恨自己啊！你走了以后，大公子每日都来芭蕉夜，还带我去墨阳城玩，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一次大公子问我要不要去卫府，我说，我说……”火焰说道这里，抬起水眸，望着雪钰。

　　“你同意了？”雪钰面上没有表情，可心里已经怒气上涌，卫祺风，火焰才十三岁！你怎么能对一个十三岁未经人事的女孩说那些话？！去卫府，这摆明了世要火焰嫁到卫府！可她随即便释然了，十三岁，她钟离雪钰十三岁的时候，不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么？！整整四年，名为义妹，明里上习武练功，可暗地里早已开始做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火焰不过是自己捡回来的弃儿罢了，他怎么连火焰也不肯放过？！

　　火焰连忙摇头，道：“我没答应。”

　　“也没有拒绝？！”雪钰淡声问道。

　　火焰羞愧的低下头，手攥着被角，说不出来话。

　　雪钰叹息一声，火焰是真的没脑子还是从前被自己保护的太好了，连最起码的善恶好坏都分不清！真是！“罢了！然后呢？”

　　“第二天，大公子没有来，一个长相怪异的人说大公子请我去兰舟，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将我打晕，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了。屋子里全是老鼠，还有，还有很多人的骨头……呜呜呜……春雪，她们把我关在屋子里，要我说你的沉梦纱上涂了什么药，我哪里知道什么是沉梦纱，她们，她们就打我。呜呜……春雪……我连什么是沉梦纱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回答他们的问题，她们像魔鬼一样……后来我被那些女人折磨的受不住了，原本想自尽的，却被洛樱救了出去。然后她把我交给星云，星云带着我出逃，却被她们阻杀，星云为了护我，将我丢进出城的水车，自己却，却……呜呜……春雪，都是火焰太无能了，如果火焰好好练功，就不会被那些人打伤了，星云也不会……呜呜……都是火焰的错……”

　　雪钰微微皱着眉头，良久，才说道：“抓你的人，可是长了一张阴阳脸，一半青灰，一半通红，一半苍老一半妖冶？”

　　火焰蓦地抬起头，双眼红肿，抖着嘴唇，不住的点头。

　　“折磨你的人，可是尽数为女子？你的脸，可是她们所为？”

　　“恩。”火焰弱弱的点头。泪又涌了出来。

　　“洛樱救了你之后，可还说了些什么？”

　　火焰想了很久，却摇了摇头，只说到：“她给了我一块红纱，要我拿着那块纱去离良找你。载没说什么。后来，在林子里，我实在太累，也不知怎么，那纱就被那些人……”

　　“我知道了。”雪钰低头，沉吟了片刻，心下已然肯定了那掳走火焰的人是阴阳人没有错，如果没有卫祺风的授命，千机阁怎么会打火焰的主意？！知道自己在沉梦纱上撒毒药的，只有她的四个护卫，千机阁又是怎么知道的？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夏日午后，刘晓琳指着一件沉梦纱做成的衣服，惊讶的问道：“春雪姑娘，您在衣服上撒了什么？好香啊！”

　　难道是刘晓琳？雪钰忽然想到了那晚玫瑰粥，多么遥远的事啊！她的心微微叹息一声，刘晓琳，若果真是你，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火焰，婧灵人好不好？”雪钰想了想，绕开那些沉重的话题，转而婉转的问。毕竟，婧灵才是火焰的亲姐姐。这也是她带婧灵来钟离的最大原因。

　　“不好！”火焰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呆了片刻，又喃喃的说道：“她服侍我服侍的很周到，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

　　唉！雪钰心中叹息，只得继续问道：“那你可是讨厌她？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个侍女？”

　　“不要了！”火焰闷闷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服侍我服侍的很好，可我就是觉得不舒服，却又不讨厌她，唉！春雪，你说，我是不是脾气很坏？”

　　“怎么会？！”雪钰笑道。心中却还是不得不惊讶，就算是相见不相识，血缘的牵系还是如此之伟大，她对婧灵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要不要告诉她？雪钰心中犹豫着。最终，叹息一声，还是过些时候罢！

　　“火焰，我会请人将你的脸医好的。”雪钰望着火焰可怖的脸，试探性的说道。

　　火焰张着一双大眼，却是满眼的伤痛：“我的脸，再也好不起来了。呜呜……”

　　“怎么会呢！”雪钰轻轻将火焰搂在怀中，说道：“这世上啊，有很多奇人能人呢，火焰的脸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火焰坚定信念，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可是……我……”火焰眨着水眸，难掩泄气。

　　雪钰温和的笑道：“我们火焰一直都是最坚强的女孩子，火焰不是还要做女侠么？这样垂头丧气的，怎么惩奸除恶，为民除害？！你要快快好起来！”只有你好起来了，我才能去禁地，去寻找那个不能说的原因，解了我心中的疑问，我才能安心留在钟离，我才能为你报仇！我才能成为真正的钟离雪钰啊！我才能真正将你留在身边，给你想要的生活。

　　“春雪！”

　　“呃？”

　　“我的脸真的会好起来吗？”火焰无限担忧的问道。

　　“当然会了！”雪钰轻声安慰。

　　“云大哥，他走了吗？”火焰依旧弱弱的呢喃着。

　　“恩，他去齐都了。”

　　“他没有看到火焰现在的样子吧，若是看到了，定会厌恶火焰的。”

　　“那等火焰脸上的伤好了，我们一起去齐都找雷云，好不好？”

　　“……恩。”

　　“火焰真乖！我们火焰永远是世上最坚强的女子。”

　　“春雪！”

　　“呃？”

　　“你又在哄火焰了！”火焰难得羞涩的说道。

　　雪钰的心却始终难以再平静下来了！好端端的火焰啊！她引以为傲，她娇俏可爱的火焰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卫祺风！为了你的江山，真的可以舍去一切么？真的可以么？

　　她的手，轻轻抚弄着火焰的背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文字模样的纹身，待怀中的火焰熟睡了，雪钰方才将火焰上身的衣服尽数褪去。

　　火焰原本娇弱白皙的背上，赫然刻着“妖女钟离春雪该死”几个字。那异常丑陋的字迹，彷佛是烙在雪钰心头一样，让她几次三番不能正常呼吸。她第一次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险些要当场发作了，可是终究，她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更加没敢告诉火焰，她的背上，还烙着这样的耻辱！

　　耻辱！我钟离春雪是妖女没错，可是火焰是无辜的啊！我的火焰！我终究还是给不了你，你要的无忧无虑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雪钰的眼神不知何时已如千年寒冰一般，心中却在发狠的想：加注在火焰身上的痛，我会一点不留的取回来！不管你是谁！

　　不错！我钟离春雪是妖女，妖女原本就是嗜血无情的，不是么？那些所谓的恩情，算什么？从见到被虐的火焰的那一刻开始，就一文不值了！

　　钟离春雪非善类，钟离雪钰又有何异，其他人的死活，终是与我无关！

　　第二日，宁若辰便将钰扇带了过来，钰扇看过火焰的伤后，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以复原，但唯一的要求是要带火焰回圣池疗伤。

　　雪钰望着钰扇良久，微微点头道：“她是我这世上除去钟离唯一的寄托，钰扇自己斟酌即可。”

　　钰扇微微一愣，瞪了一眼旁边笑的没心没肺的护法大人宁若辰，只得说道：“主上放心，钰扇定然不辱使命。”

　　“如此甚好。”雪钰看了一眼钰扇说道，心下激动，面上却没有表情。而后走到床榻边，握着火焰的手，轻声说道：“火焰，你要相信这位姐姐，她定然会医好你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火焰含着泪点头。手紧紧抓着雪钰的手。

　　钰扇望着此般满含温情的主上，再联想到那日打斗中招招狠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最柔软的地方，我们的主上也不例外！她又不由自主的望向宁若辰，心眺开始微微的加快。

　　最终，雪钰将火焰交给钰扇带走了。宁若辰也跟着走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床榻，心中一时烦闷不已，却最终，归于平静。

　　“公主！”婧灵弱弱的声音传来，雪钰回头，惊讶的发现婧灵跪在地上。

　　“什么事？”

　　“我想，去照顾火焰小姐。”婧灵抵着头，却异常坚定的说道：“请公主开恩！
　　”
　　雪钰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笑了，也许，这真的是血缘的纽带吧！罢了！就顺其自然吧！

　　“想去就去吧！”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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