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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普
雪の花、冬に咲いて
到底过了多久呢,来到这里之后。
也许是伤口缓慢愈合的期间,必要以上的麻醉剂一次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时间的流逝变得暧昧而模糊。
又或者,在这宛若被诅咒一般寒冷的土地上,只是望着窗外永远白茫茫一片的雪原……就连自身的存在感也被渐渐吞噬。
那家伙就是在这种鬼地方一直存在的吗?
这个念头飘过脑海的时候,基尔伯特不禁觉得好笑。他这个战败者,以及俘虏,为什么会产生婆婆妈妈的可笑想法?而他的征服者,以及自诩的拥有者,也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担心吧。
更何况,他们是一度……说不定现在也没有改变,以后自然也同样……想要杀掉彼此的关系。
话是那么说没错。
依靠在窗前的银发青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泛白的嘴唇映在厚实而冷冰的玻璃上面。
这双习惯于握着武器的手,被强行戴上镣铐的那一天起,激烈的情愫就日渐淡漠。
就连怀念,以及记忆也是同样。
这就是雪的魔力吗……仿佛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冷,也能冻结火焰一般的志气?还是说,早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失去“国家”的存在资格,唯一的结局便是被销蚀殆尽,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彻底地,完全地……
所以才会产生如此愚蠢的错觉。
当终于冲破了彤云的日光,照射在这片雪地上的时候,烈风卷起的雪花在空中旋转着,放射出七彩的光芒。
好美丽。
看到基尔伯特走下了楼梯,正在餐厅忙碌的托里斯和爱德华吓了一跳。
倒不是他们惧怕这个曾经的军事大国——话说回来,如今这个人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伤者——而是他很少出现在指定的房间外面,更不用说主动和他们这些附属国交谈。
甚至,对他现在的“主人”也是同样。
冷冰的眼神,淡漠的态度,与其说是仇恨……不,是远比那更可怕的东西。
放弃一切的人,就会有这样的眼神?
“基尔伯特先生……”最先反应过来的托里斯本能地选择了敬语,虽然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家伙早已失去往日的英姿,“您……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
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给予了回答,虽然简短得近乎敷衍。说那句话的同时,基尔伯特已经走向通向屋外的大门。
他……该不会想要在这么冷的天气,跑到外面去吧?
基尔伯特的行动验证了他们的疑惑。
披着聊胜于无的外衣,银发青年拖着脚步,笨拙地走在松软的雪地上,修长的双腿陷到了膝盖。生长在温暖大陆的他,也许永远都不会适应这种极端气候吧。
在死掉之前。
这一刻,想要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隔着窗户看到那一片耀眼的积雪,突然产生了走上去的念头。
置身于炫目的反射光芒之中,一股久违的悸动在胸口激荡。这给虚弱的身体注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脚步,无法停下来。
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明知道这一望无际的雪原,唯一能通向的地方,也只有黑暗的死亡之国。
只是想走,就走了。
紧贴着胸口的铁十字勋章,渐渐失去身体的温度。但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依然珍藏着笃信的炽热……
正当他摇摇晃晃,几欲倒下的时候,附近的“雪堆”忽然摇晃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被耀花了眼,“雪堆”却发出了不似风吟的声音:
“……诶?”
花了点时间才将那个嗓音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基尔伯特不由得皱紧了眉心。
这个长了一张傻脸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一副见鬼的消沉模样?当年真是这个蠢蛋耀武扬威地闯入他的土地,像对待物品一样给他套上锁链,强行带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无名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搞明白其正体之前,基尔伯特抬起一脚踢了上去——用以伤患来说根本无法想象的力道。
被踹倒在雪地上的青年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暴风骤雨一般的雪球便已砸向他的脸。
“烦死了!真碍眼……赶紧给我消失!”
看样子,在阻止这个人之前,想要说个明白是绝不可能。
被握紧手腕的同时,凌厉的怒火都化作了杀人的目光。这一刻,伊万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在这样距离,看着他清醒的模样。
原本泛出淡淡紫色的眼睛,由于缺乏日光的垂怜变成透明的鲜红。而发丝间闪动金色的光泽,也蜕变成冷冽的银。
唯一和记忆中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相同的,就是那不计后果的乱暴吧。
只可惜,他的手腕早就不复当年的强健,以及火热。
就算如此,他也不曾试图取悦他的征服者——就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他和隐忍以等待时机的托里斯他们完全不同。
就如一闪而逝的流星,瞬间绽放了一生的绚烂。
他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
是的……如果不是面对着这血样的双眸,他或许会以为这个人真的死掉了吧。
毕竟,失去了土地、人民,以及语言的国家,还能剩下什么东西呢。灵魂什么的,开玩笑的吧,顶多只是历史上淡淡扫过的一笔。
全无意义。
“为什么,”两人喘息的白气在狭窄的缝隙间交融,有那么一瞬间,伊万不禁想象着这像是亲吻的味道,“不乖乖待在房间里?你的伤还没痊愈吧?”
他得到的回答,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间挤出来的。
“刚一出来……就看到你这个混蛋在这里碍眼!”
伊万惊疑地挑高了眉峰:“难道说没看到我在这里,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你想去哪里?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基尔伯特,就算一直朝西走,你也没办法回到弟弟身边。”
“……要你管!”
银发青年猛地一挣,似乎是想借这个机会摆脱钳制。只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此刻的气力,以及对方的决心。
“既然如此,”
那毫无意义的反抗激起压抑许久的郁怒,伊万狠狠拽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就朝不见尽头的白茫中走去。
而那正是之前基尔伯特所走的方向。
“我就让你看看好了,这块土地的真面目。”
放手,你这混蛋。
基尔伯特不记得自己怒骂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试图挣脱。
但一切只是徒劳。
无论是个头,体格,还是气势和魄力,此刻的伊万都远胜于他。而他,却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业已死去的帝国的残影。
渐渐地,他陷入沉默。
到底是因为冷气夺去了抗争的热度,还是疲倦的汗水沁透皮肤带走了体温,伊万根本无从知晓。
当紧扣着手指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踏着渐渐倾斜的日光,走向不知不觉间笼上了阴霾,却依然不见尽头的雪地,越来越强烈的寒风将呼吸声也深深掩盖。
啊,那个……是教堂的屋顶吧。
步履蹒跚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基尔伯特不意瞥见到远处的雪堆里露出的十字架。除非是在这种地方,否则永远也不会看到这种奇景吧,就连精心绘制的彩玻璃也无法承受日光的恩泽。
连神也不会眷顾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
前面的脚步,却悄然放缓。
比起一开始,那狂怒所支配的迅疾步伐,此刻的移动显得是那么拘谨,而且犹疑。
突然,精疲力竭的基尔伯特脚下一滑,便在雪地上倒了下来。而毫无防备的前面的人,也被拖倒了下去。
两个人躺在积雪中喘息,倾听着风声擦过枯树的轻响。
“你没有……阻止我呢,基尔伯特。”依然紧扣着对方的手指,伊万对面朝这边的人苦笑,“难道不知道这样一直走下去,先死的人肯定是你吗?托里斯他们恐怕不会出手救援的哦……说不定早就想杀了我吧,就和你一样。”
“要是那么容易杀得死的话,本大爷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吧。”
“这么说倒也是……”
“而且……”说着,银发青年垂下眼睑,细密的银色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丛丛阴影,“不管多么惹人讨厌,你都还是国家吧……国家才不会为这种蠢理由死掉。”
紧握的手指难以觉察地抖动了一下。
“为什么,你甘心为路德维希而死?”
那是一直一直,盘绕在舌尖,却没能出口的问题。
“轮不到你这个混蛋来问吧。”
冷淡如冰雪的口气,就是不可以再追究的明示。可是,在这之前的微妙停顿,还是让人无法就此放弃。
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一次问个清楚吧。
无论如何,像这样的机会,也许永远不会再有。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基尔伯特,镜厅加冕之后,那个人一直致力削弱你的势力。之所以不能以国家的身份存在下去,都是拜他所赐吧?你奉献己身……他却利用你的忠诚……甚至将你作为筹码,在战败后交换本土的和平。他的上司在华沙下跪之后,仿佛所有过错都已烟消云散。只有你,基尔伯特,承担全部罪名,却失去所有。”
预想之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
再次睁开的红色眼眸,平静得近乎可怕——而那本身,就是一种压倒一切的迫力。
“那又怎样?”
淡漠的口气,就像在说着别的什么人一样。
“路德有路德的立场,因为他是帝国。而我有我的选择,因为……”
因为,你爱着那个人,胜过一切。
那个人没有说出口的答案,一遍又一遍地,伊万在心底默念。
嘲讽又哀婉。
一心一意只想着一个人的心情,到底是怎样呢?
作为国家的他,无法理解,永远也不行。
明知如此……
“ねぇ、基尔伯特……”这一次,伊万微笑着垂下眼睑,“如果我陪你在这躺下去的话,你愿意成为我的东西吗?”
“虽然很窝火,不过早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吧。”
“不是说那个……我是说……像这样,偶尔陪我吃饭,或者……”
“让本大爷像那三个白痴一样围着你转?立刻杀掉我还比较痛快。”
“诶?基尔伯特你就那么讨厌我?”
“啊啊,最讨厌了!”越说越火大的银发青年,猛一纵身坐起来,用力甩开对方的手指,“明明那么强大……却总是一副欠扁的表情!喂……你这混蛋还是国家吧?!既然这样就给我振作一点!竟然输给你这样的家伙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
屈辱,羞耻,还是不甘?
明明面对着恨不得杀掉的对象……为什么,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眼神?
理解不能。
只是……
“……如果能和你像这样,一直在这里睡下去的话,或许也不错吧。”
不可能的。
尽管没有发出轻蔑的声音,但伊万在那个人的嘴唇上读到了那样的话语。
你做不到的吧,露西亚。
“哥哥——!!”
脸颊通红的少女,忘记严寒和矜持,流着眼泪扑进兄长的怀抱。后者满身雪渣,看起来狼狈而疲倦。
就算是如此,也比全身冰冷、无声无息地任他撑在肩膀的银发青年好一些。
“这家伙怎么啦?”擦去了脸颊湿痕,长发少女这才注意到兄长眼角的冰霜,拖长的痕迹很不自然,“哥哥……你到底……?”
“没什么。”
平静回答的紫眸青年,越过妹妹的肩膀,望向被远处灯光照亮的、盈盈降落的雪花。
静静的,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静静的,悄然在此沉眠的魂灵。
“竟然有一天我也会这么觉得……”
他微笑着,低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本当に……美しかった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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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多日之前我看到了美丽的雪,就想要写这篇文,结果一直拖到了昨夜才完成。就因为拖得太久,心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初的情感都模糊了,只剩下“啊,真美丽”这样的感叹,一直一直在脑海徘徊。
虽然之前的文多半是为了什么人而写的,而这一篇只是为自己而写,所以乱七八糟,甚至不知道表达了什么,伤眼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