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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迹
神秘的白衣女子在小镇上住了下来,每日里一早策马而去,傍晚才归,窈窕绰约的身姿和偶尔露出面纱的绝美容颜渐渐成为小镇上独特的风景。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每日都去做什么,但越是神秘反而越惹人注目。
初时,小镇上好事的男人们私底下对这神秘女子津津乐道,但自从某日素有好色之名的陈大胡子曝尸街头,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三四个街头混混也无端端死了,而且这些人的共同之处莫不是偷偷议论过、偷窥过她,于是,镇上的人们再也不敢提及此人,再后来,竟发展到白衣女子一旦现身街头,人们便四散走开,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她所住的客栈伙计,被她无意中瞥上一眼,都吓得三日不得安睡。
时间一晃而过,渐渐的,镇上的人也习惯了白衣女子的存在,有时一连两三天看不到她的身影,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要想在连绵的群山里寻找两个人,那不啻于大海捞针,快三个月了,祁茉一无所获,渐渐变得心烦气躁起来,这日从山里回来后,只觉四肢乏力,头痛难忍,她也没在意,哪知当晚便发起了高热,病倒在床上。祁茉本是富家小姐,虽然后来家破人亡,又得师父爱如掌珠,再后来进京成为王府千金、侯爷夫人,即便是这两年以微雨楼主的身份闯荡江湖,也是前呼后拥,动辄有丫头仆妇身前身后伺候。而这两个多月来,她孤身住在小镇上,凡事只能靠自己,对旁人来说稀松平常,对她来说实是难捱得紧。再加上心情郁结难解,身边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番病倒也就不稀奇了。
祁茉的新年便是在病榻上度过,好在手边银钱充裕,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而且小镇上的人到底良善,见她病了,掌柜的不仅专门指派一名伙计为她请医煎药,还从厨房找了名粗使丫头派来她房里贴身照顾。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出了正月十五,病才完全好了。
要说起来,祁茉也是过于自负,又不通人情世故,她明知如果师父和方丛仍住在山里,就必然会到小镇上采买物品,可是她却迟迟不肯张嘴向镇上的人询问。后来她又因为恼人背后议论、言辞龌龊而出手伤人性命,人们见了她避还避不及,她又哪来的机会打听。倒是借着生病,她和来服侍她的小丫头能说上几句话,便忍不住将方丛的年纪样貌告知,让那丫头帮她在镇上打探此人的消息。
可是问来问去,却只有一些老人还隐约记得这么个人,若说见到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就似消失了一般。
难道他们真的不在昆山了吗?师父真的死了吗?常去石室的又是什么人?
祁茉陷入迷乱当中,却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病好之后又下了场大雪,待到祁茉再次进山,赫然发现石室中师父寝室的地上竟被人掘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坑,似是有人在挖什么东西!这两个多月来,她已经将石室周边方圆几里都找遍了,却一直也没有找到方丛所说的“山谷”,更不用说有人的踪迹,再加上小镇上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让她几乎就要心灰意冷。不想病了些时日再回来,就多了这个大坑!
祁茉心内狂跳不已,立刻在屋内屋外细细查找了半天,只是除了这个大坑,仍没有别的蛛丝马迹。不过她此时坚信自己的感觉没错,师父和方丛一定还在这山里,既然找不到,不如干脆守株待兔,她就在这石室里等好了,他们中不论是谁过来,总会碰到的。
打定主意,祁茉将这间几乎要倒塌的石室收拾打扫一番,枯坐屋中直直等到太阳落山。此后再进山,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石室中,有时还在那里住上一晚,只盼或许能碰上来人。
日复一日,身处熟悉的环境中,勾起了她对往昔无限的回忆,一个人守着空屋子,却好像能听见师父在谆谆说教,还有燕蕊毫无心机的笑声。时间一长,祁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的精神渐渐变得恍惚,不再守在屋子里,有时会循着记忆独自在山中走上大半日也不停下,有时独坐屋中,会毫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发笑,状似疯癫。
武细花和方丛的确还在昆山,自从石室中来了刺客之后,他们也的确搬到了更深的山谷中居住。
一次方丛出山的时候,无意中走上了一条岔道,结果这条岔道居然也一直通到山外,而且行出不多远便是一个叫做卢马的小镇。到镇子里一打听,方丛才知道此地地处昆山西北方向的一个山坳里,距离乾国重军把守的九冬城更近,边境上那些小村落里的人不堪夷蒙人之扰,陆陆续续举家向内迁移到此,渐渐的人多了,便有了这镇子。这也是近五六年的事情,若非方丛走了岔道,尚不可知。
较之之前昆山西南向的小镇,卢马镇距离他们所住的山谷更近,来去也更方便,方丛就这样从那里消失了踪迹。
赫连无夜和洛未央正月初三离了京城,一路打马疾行,半日也不曾歇,饶是如此洛未央还嫌走得慢,若是依着他,恨不得风餐露宿也不惜,只想快些到。结果被赫连无夜坚决阻止,说你现在没有内力护体,又嫌辎重拖累不肯多带厚衣服,此去往北越来越冷,你要在外露宿,有两个晚上怕不就冻你个半死!
未央无奈只得作罢。
相比之下,赫连无夜和洛未央的运气要比洛夫人好得多了。当他们经过二十多天的跋涉,终于来到昆山左近的时候,询问的第一个人就指点他们去了卢马镇。
卢马镇虽不大,之前倒也自有一番热闹,只是后来随着夷蒙人步步进逼,边境处火药味渐浓,人们不免时时警醒,只待战火万一真的燃起,便能避则避了。带着这样的想法,人们的心情自然少了许多轻松,多了些沉闷,才不过傍晚,酒馆店铺已经纷纷打烊,上了门板。
之前已经打听到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当赫连无夜和洛未央寻到时,才见这家店也已经关门谢客。正打算上前敲门,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长袍身上背木箱的人从店里出来,这人背朝外脸朝里,正和送他出来的人说话。
“于掌柜,令嫒的病不打紧,照我开的方子吃上几服药便好,不用着急。”
里面那人大约正是客栈老板,满脸感激地送出门来,长揖到地,“多谢先生!”
背木箱的人拱了拱手,转身,恰好和无夜两人打了个照面。
“方丛?!”
这人正是方丛,真正的方丛,而非武细花假扮的,所以他们二人认得他,他却不识得二人,听他们张口喊出自己名字,不由愣住。再仔细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洛未央那张酷似祁茉的面孔,方丛心里对他们的身份已猜出了七八分。
打断了两人看似要长篇累牍的解释,方丛笑了,“王爷,世子,你们先不必多说了,跟我回去见过先生吧。”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约就是如此了。
山谷中的石室建在一面矮坡上,也是青石砌就,门前屋后还有大片空地。
简室中,一名灰袍老者正背对房门伏案书写,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笑道:“阿丛带了客人回来,真是难得啊。”说着放下手中笔,回过头来。
和两年前相比,武细花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灰白的头发用木簪绾于脑后,眉目清朗,神态飘逸,面上带着淡淡笑意,颌下几缕长髯更显其仙风道骨。
只看了洛未央一眼,武细花脸上的笑容便迅速隐去,双眉微微蹙起,口中轻轻“咦”了一声,然后身形微动,人已到了未央身边,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良久,武细花松开手,独自沉吟不已。
赫连无夜轻轻碰了未央一下,二人一齐跪倒,“师祖……”
“嗯?哦,好了,快起来吧,莫要闹这些虚礼了。”武细花只抬了抬手,无夜和未央便感到双肘下袭来一股大力,竟将他二人直直托了起来。这份内力不禁令他们心下骇然,同时也更多了几分期待。
“我猜,是茉儿做的吧?”武细花问道,不等两人回答,已点点头,又道:“能从茉儿的重手之下救得你的性命,且恢复行动自如,大约除了当年竹药老人门下的弟子之外,再无旁人能做到了。”
他明明人在深山,对一切事情却好像亲眼所见一般,全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未央,我知道你此番来,是想求我助你恢复武功。其实……武功于人来说,有利有弊,诸如你母亲和蕊儿两人,一人武功已臻化境,几乎无人能敌,却一直活在痛苦中,另外一人虽失去武功二十年,却幸福平静,若非为了蕊儿的健康考虑,我原也不必让她恢复什么功力了。所以,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呢。”
“师祖,未央想要恢复武功不仅是为了自己,还希望能为国效力,眼下强敌环伺,边关吃紧,未央身为男子,自当出一分力。我来之前已经决定,一旦武功恢复,便直接去九冬城投军,随父上阵杀敌。”
这番话倒说得武细花微微点头,“嗯,果然是将门虎子,既然如此,不出三月,老夫定会让你如愿!”
“先生……”一旁的方丛突然开口唤了一声,面上显出一丝忧色。
武细花摆摆手,“无妨,你不用说了。”
“师祖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无夜敏感地问道。
武细花笑了,“不过日前两日有些着凉,阿丛怕我体力不济,其实早就没事了,他总是小题大做。”
不容几人再多言,武细花只说无夜和未央一路奔波,必是累了,今晚好好休息休息,明日起他便开始替未央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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