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马，做牛做马的马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我一边接过水碗道谢，一边思忖着。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我的样子，完全......
　　好吧，我知道这是梦，一个梦，没关系，梦醒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在梦中找到Patrick的线索就足够了。
　　体力恢复之后，寻人心切的我正打算告辞离去，结果就在此时。
　　“#￥&（*！”一个身着粗麻长裙的农妇急急忙忙冲进来。
　　“#……%%？”Max显然十分焦急。
　　“￥#…………@#￥！￥@*%*！”那个农妇连忙答道
　　“#%@……&！！！！”Max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回事？
　　我很不解，没等我反应过来，Max一把抓住我的手，颤颤抖抖说了好半天，我才听明白，原来有强盗到他的村庄抢劫，他唯一的儿子现在生命危在旦夕，家里需要他回去，所以。
　　这群羊就拜托我了？！
　　可是我还要找Patrick啊，口胡！
　　你有没有见过眼泪？
　　为人父母的眼泪。
　　像泥土一样混浊，如大地一般沉重的眼泪。
　　我一直知道，活着的生物，身心其实都受到基因的控制。
　　他们来到世上，只是受基因想要把自己传递下去、蔓延开来的想法役使。
　　所以才有情欲，才有抚育，才有反哺，才有叶落归根。
　　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些小小碱基的欲望。
　　而这些小小的碱基则来源于高于众神的那个存在。
　　在中国古老的传说里，它被称为道。
　　天道有轮回，说的就是道于无形之间运转，在有形之内显现。
　　如果某种基因过于昌盛和强大，就会有进化出欲望之外的情感。
　　这些情感是一种病，一种让你心甘情愿灰飞烟灭的毒。
　　就像死亡前最华丽的那场谢幕。
　　受情感驱使，相同的基因会相爱，隐性的疾病会在人群中爆发。
　　受情感驱使，相同的性别会相恋，孩童的笑声会在人群中沉默。
　　当一切不是因欲望而始，我爱你，爱的只是你这个人，与性别无关。
　　当一切不是因欲望而终，我爱你，灭的却是整个族群，与性别无关。
　　所有昌盛到一定程度的东西，都会曝露出道隐藏在他们身体里的那个程序，程序一旦启程，就没有回头路。
　　这个种群不论多么强大，也只有灭亡。
　　这便是制衡。
　　就连六界的存在，也是为了同道本身制衡。
　　六界众生，如果可以联合，那必然能够制服道的存在。
　　可惜，道把人心杂乱。
　　而又因为有联合的可能性，所以道也无法随心而行。
　　整个宇宙，为了不断存在，必须永受无间之苦，没有停歇的那一刻。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我一直参不透的问题。
　　就是因为参不透，所以无法超脱。
　　但这一瞬间，看到Max的眼睛，那种急切和心疼，与我何其相似？
　　永受无间之苦的目的，就是为了存在，为了活着，为了完成！
　　经历这一生，不是为了死这个结果，而是为了活着，这个无间的过程。
　　经历这一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结局，而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紧紧抓住我的，那些灵魂。
　　Max唯一的小儿子，手中抓着Max的灵魂，而Patrick手中也有我的命。
　　活着，就是为了和他们在一起，即使这便是永堕无间地狱。
　　那我也愿意去。
　　“我答应你。”我冲他笑笑，他也笑着回应。
　　微笑如同歌唱，是人类在巴别塔倒塌之后执着坚守的语言。
　　那个来自天性深处的承诺，记得？
　　记得？
　　可曾记得？
　　要一起挑战那个被称为道的存在。
　　要一起拥有不被控制的自由生活。
　　还有，要一起相爱。
　　可曾记得？
　　“你要养我喔~”
　　记得。
　　我记得。
　　只是，请等我，那种名为情感的毒，不止爱情，还有感恩之心。
　　Max走后，突然下了好大的雪。
　　雪漫山野。
　　声默于林。
　　静，奇特的安静。
　　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场雪，只是疯狂的下着，却没有一丝声音，连雪落的叹息都不曾听闻。
　　每一只羊羔也都出奇地沉默，只是用无辜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
　　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没有。
　　只是静而已。
　　食物越来越少，我们越来越饿，可是，Max的全部家当也只有这十五只羊而已，绝对绝对不能吃。
　　有小羊开始病倒。
　　干瘦的小腿渐渐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眼睛慢慢变得浑浊，就连沉默也充满了死亡的绝望气息。
　　我把病的最重的那只小羊抱在怀里，想用体温给它温暖。
　　可是小羊只是这样颤抖着冷下去，似乎想要把这一生的热量都抖落。
　　有风从墙缝中漏进来，无声地宣告着那个答案。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梦，而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命。
　　突然
　　寂静的山林之中有了一个声音。
　　很轻很轻。
　　是植物破土而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我怀里的小羊似乎也有了精神，竟然四蹄挣动，想要爬起来。
　　我连忙松开手，小羊竟然晃晃悠悠地去顶门。
　　我把小羊抱起来，伸手开门。
　　门外一片连天的白色中。
　　有一棵小小的植物。
　　像一颗绽放在漫天冷漠之中的心。
　　伸开双臂，像是给我拥抱，那一圈白色的纹理，如同刻在心里的指环。
　　那是一棵，
　　四叶苜蓿？！
　　苜蓿，苜蓿草？！
　　Patrick你在的，你在附近，对吗？对吗？
　　我小心翼翼的扒开那株四叶苜蓿周围的雪，越来越多的苜蓿草露了出来。
　　像一条指向重生的道路，羊群看到牧草，如同沸腾一般，纷纷涌出，用头顶用脚刨。
　　很快，很快就有了一片三叶草之地。
　　Patrick，是你在指引我吗？
　　我连忙把吃草的羊聚拢起来，赶着他们向前走，在求生的本能下，羊们用力地顶着刨着。
　　一条三叶草之路渐渐在雪地中显现出来，尽头指向遥远地平线上那一片漆黑。
　　我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到达路的尽头，可是却对Max的小羊毫无办法。
　　我要是走了，这些小羊要谁照顾？
　　Max一家的生活所系，可就在它们身上了。
　　我手握羊鞭，在白色的荒野之上踌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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