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如青丝暮成雪

　　畜生两字还没骂出口，门就开了。
　　我悄悄遁走在土里，绕过地上的符咒，偷偷往房里望去。果然里面有不少人，只是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块黑布，只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他们中间晃来晃去。然后我便注意到，她给每个人的头上都贴上了一张符咒，皆上由人血挥就。我一惊，这难道就是柳生大人说起过的尸灵？
　　天色微微亮，鱼肚白的星辰渐渐要隐去。
　　她点了一盏灯，说是灯，其实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火把。只有手指粗细，但是火焰坚韧，遇风不摇不晃不灭。她前脚出门，那些尸灵鹫跟着她一蹦一跳地出来，呈一竖行。
　　最尾处是一只小尸灵，他似乎死去不久，眼睛还能睁开，东瞄西瞅。甚至，他竟然还能看见我路在地面上的发髻。猝不及防得跳过来，要不是我机灵，说不定还得被这小鬼踩上一脚。为了惩罚他，我故意用空中一划，他头上的符咒就落下来。
　　他便闭上眼倒在地上。等那女子发现，他早已化作泥土。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毁我尸灵？”那女子终于愤怒起来，声音也不再如昨日般清冷。我暗自发笑，不过一直小小尸灵，就是杀个活人，谁又能奈我何。
　　不过为了逗她，我还是装作无辜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以为他是个怪物。谁让你天没亮就带着这种骇人的东西上路。”我撇撇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是她着急上路，就不与我多加计较。她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火光。竟然只剩下一点不及发粗的微光。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我刚才弄死了那个小尸灵？
　　我听柳生大人说过，尸灵的领路人在尸灵未到达目的地之前，掌灯若是灭了，尸灵则反道成鬼降，附于人身，不断杀戮。一道疾风迎面过来，那女子将掌灯护在身前，手指有血溢出。这下我可慌了，尽管我杀人无数，可除了符咒之外最怕就是鲜血，我掷出一枚火盾牌，稳稳落在掌灯上，火光又坚韧起来。
　　她微微侧目，眼神却无半分感激。
　　也罢，我摆摆手。这种与尸灵为伴的女子脾气古怪些也可以理解。
　　天光降临，她匆匆迈着步子就走了。那些尸灵跟在她的后面如同长长的尾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女子像是一条鱼，波光荡漾的眼和水草缠绵的眉。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我才忽然想起白色纸筏上交代的事。
　　四下张望，锦娘这死鸟又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无奈，我只好倒挂在树上等锦娘来找我。清晨和风四起，我睡觉从不闭眼，因此当那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冲进白府时，我忽地飞下来跟在他们后面。
　　看来他们也是来寻找白悔书的，我听见为首的那个胖子说，“我们还是来迟一步，早让他们给跑了。”
　　我暗暗发笑，何止是来迟一步啊，照这里的灰尘和蜘蛛网来看，怕是迟了十几年了。不过奇怪的是，这里都已经荒废了那么多年，柳生大人怎么会派我来杀白悔书。
　　难道是老糊涂了么。
　　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声，是锦娘来了。那些人也听见了，个个面露喜色。“锦娘的叫声真是美妙动听。”那些人失口称赞道，我却要吐出来。果然，锦娘扑哧着翅膀猛地向那些人飞过去，一下子啄下胖子的眼珠。
　　鲜血顿时如泉眼般冒出来，我亦现身在他们面前。
　　“你，你是什么人？”那些人一时间惊慌失措。
　　“我，柳生无归。”我笑着望他们一眼，果然个个面如土色。
　　“柳生无归，你，你就是江湖上盛传的东洋忍者？脾气变化多端，手法残忍诡异。柳生门下最得意的弟子。”那些人一口气说出这些后就已经倒地身亡。
　　我摸着锦娘的翅膀，“既然这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人家这么了解我。”我挥挥手，那些尸体就化作了尘埃，不留半点痕迹。
　　天光大亮，锦娘挥着翅膀，脚上绑着一块丝布。
　　柳生大人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