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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简！”

　　小几突然冲出了铁罩子，在贺教授惊讶的目光中冲向了那个被围起来的空间。

　　它的力气很大，铅板被它撞到在地。

　　然后它见到阿简正坐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一旁的医生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阿简手中紧握着一根电击棒，他眼睛里满是泪水，他咬牙问贺教授，“老师，你要把我变成什么样？”

　　贺教授往躺在地上的医生看去，只见旁边散落着一支针剂。

　　阿简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贺教授抬头看向阿简，右眼中有一个光点在游动，阿简哽咽道，“小时候…我见过你注射过这种东西。”

　　在听到阿简的话时，贺教授的脸突然变幻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想表达某种情绪却又无法准确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阿简继续说道，“有一次，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他们说你在实验室…我去找你，结果看到你躺在床上，医生给你注射了这种药水…”

　　“我看着你被置换了双腿…”阿简泣声道，“从那之后，你就开始用拐杖了，当时我以为是医生伤害了你，但是你醒来后，对我说多亏了医生救了你的命…”

　　“老师…”阿简哭道，“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变成这样？”

　　贺教授微微张着嘴巴，久久没有做出回应，阿简抹了一把眼泪，从床上跳了下来，他咬牙对贺教授说道，“把信息芯片给我…我不需要能源来治我的病，我要用我治病的能源来将芯片送上太空。”

　　贺教授缓慢地摇着头，他终于开口说道，“阿简…我将你带大…教你知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思想？”

　　阿简咬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老师有老师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

　　贺教授撑着拐杖走到了一张椅子旁，他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说道，“我发现我身体不行
　　的时候，那时候你才这么大…”他说着伸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那时候我就想，基地里有一千多人，如果没了我，地球上的能源该怎么使用，怎么分配，他们都不知道，你当时就在我的实验室，你把你从外面捡回来的废铁组装在了一起，还拿给我看，当时我就想，不如我也将我的身体重新组装起来吧，至少要在你长大之前，好好地活着…”

　　阿简低下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组装过什么东西了，他无法指责贺教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的，贺教授为了人类已经付出了所有。

　　但是阿简有他的自己选择，他倔强道，“老师，你无法说服我，我也无法说服你，你只要让我将芯片送进虫洞，我可以作为你的学生，将你所做的事情延续下去。”

　　“你…”贺教授抬起头来，“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芯片与能源实验室都在你手上。”阿简将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我现在只有我自己了。”

　　小几不太明白阿简的意思，它疑惑地向阿简看去，心想他并不是孤零零的只有他自己，至少在这里，他还有一个机器人朋友。

　　贺教授沉默了很久，当小几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他居然低声说道，“芯片我拿给你。”

　　他站起身来，往操作台走去，他一边在操作台上输入指令，一边与阿简说道，“我的身体改装了一部分，自己原本的那一部分现在已经不行了，如果是你，我希望你只要保留你的大脑就好。”

　　说完他看向了阿简，阿简见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犹豫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我同意。”

　　听了阿简的话，他的手指这才又继续动了起来，等他输完了指令后，光柱台突然往两边裂开了，几块黑色芯片从台子里浮了上来。

　　他松开了拐杖，双手将芯片一块块地搜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他一边搜集一边说道，“这里的能源兴许不够你将这些东西送到虫洞了，你去香港吧…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去不了了，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芯片被他一一握在了手心，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牵住了阿简，然后他拉起阿简的手，将芯片放入了他手心。

　　“你与你父亲的心情，我能理解。”贺教授说道，“但世事难两全，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在这里等你。”

　　阿简用力握着芯片，抹了一把眼睛，咬牙道，“我走了。”

　　说完他拉着小几往实验室外走去，贺教授在后面叫道，“阿简你想哭就哭吧…不必咬牙忍着…”

　　阿简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只有小几听到贺教授后面又低声说了一句，“不要等到变成了我这样，失去了眼泪。”

　　阿简重新背上了推进器，他与小几走出了基地口，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强烈，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走吧！”阿简戴上了一个简易的氧气面罩，率先飞了出去。

　　小几跟在他身后，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却分析不出来这种怪异感，不过它并未多想，它一想到马上能将芯片送出去，就会有一种完成了任务的喜悦感。

　　他们在烈日与星光下飞过了沟壑与山坡，等到达香港上空时，远远就能看到贺教授在实验室上面做的记号。

　　两人马不停蹄地飞进了实验室，阿简在为发射芯片的事情忙着，小几则是在他周围，像一只小苍蝇似的问东问西，从人类问到恐龙，从大海问到沙漠，阿简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它。

　　直到十天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但是他们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装载芯片的容器，尽管现在地球上空的大气已经非常稀薄了，但是如果没有一个优秀材质的容器，芯片很容易被损坏。

　　于是，他们的工作又停滞了…直到有一天晚上，阿简与小几像往常一样在寻找了一整天的材料后，他们躺在星空下认星星，两人因为一颗星星的名称而产生了分歧。

　　小几被阿简气得不行，它飞进了实验室，它要将自己连接在实验室的电脑终端上，然后将自己的程序更新一遍，它对阿简放出了狠话，说是等它更新了程序之后一定要让阿简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它自己先给自己插上了传输线，然后又找到终端上的插口，将传输线插了上去。

　　然后电脑终端发出了“噔”地一声，同时，在它的程序里弹出了一条信息。

　　“匹配成功，能源锁已开启。”

　　小几还未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电脑终端就响起了谢教授的留言。

　　“很高兴你能将小几带到这里，这里是信息芯片计划的最后一道保险锁，在我留言的这一时刻起，这个能源实验室的存在只有小几知道了，它能带你来这里，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那么恭喜你获得了这里的能源。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请你将你所能收集到的信息芯片装进小几身体内，信息芯片的资料与坐标在后面的说明里。小几体内有一个专门放置芯片的地方，它的特殊材质能在接下来的太空旅途中保护好芯片，请你利用能源将它沿着旅行者号行驶的路径送往虫洞。另外，小几，很抱歉不能与你一同追赶旅行者号了，但是我作为你在地球的代理主人，交给你最后的任务就是离开地球，带着芯片追随旅行者号而去，你的主人、我的女儿，她还在等你，替我向她问好，告诉她我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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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教授那急促的语音戛然而止，小几睁开了眼睛，这时老旧的电脑屏幕亮起，开始显示出信息芯片的资料，而阿简早已站在了实验室门口。

　　“阿简…”小几问道，“你听见了吗？”

　　阿简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回道，“听见了…”

　　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阿简说，“小几，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可是…”小几说道，“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

　　“没关系的。”阿简回道，“你有自己想法和思维，我无法把你当作可以利用的机器，我尊重你的想法，即使是留在这里也没关系，我们再多花些时间去找可使用的材料…”

　　“我选择走…”小几打断了他的话。

　　阿简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几，然后听见它说道，“我有任务。”

　　阿简低下头，没有说话。

　　小几则是高高地仰起头，在实验室的天花板上，它彷佛看见了外面的星空。

　　它想起了米勒的话，机器人的程序就是人类的理性，人类会被情绪左右，机器人却不会。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它好像感受到了无数种情绪，这些情绪就像一根线将它缠绕…

　　然后它停止了思考，认真说道，“阿简，在地球上的日子，我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

　　“我也是。”

　　沉闷的轰鸣在它身下响起，它感觉到大地与自己都摇晃了起来。

　　它在阿简给她制作的铁球里，黑暗中，它彷佛能看到一团形似蘑菇的浓烟腾空而起，在大地的摇晃中，一个铁球冲破了浓烟，飞向了天空…

　　休眠中，它做了一个梦，梦见地球又绕着太阳转了几十圈，那时候的它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它没了大海、没了沙丘，所有的一切它都没了，只剩一块光秃秃的岩石漂浮在宇宙中，在那岩石上，坐着一个机器人，机器人遵守约定，永远的守着地球，即使早已没有了人类。

　　***

　　一阵刺耳的声音将我从故事中惊醒，我从电脑屏幕中收回了目光。

　　恍惚中，我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发现是我面前这个已经损坏的机器宠物发出的声音，在它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我听到了，“你…好…教…教授…说他…很…想你…”

　　听到这个，我急忙回过头去，却不知何时天已大亮，阿婆就站在门口，我只觉得头晕目眩，竟将阿婆看成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逆光中，小女孩流着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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