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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先生和艾莉小姐
从宁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流浪君还没有回来,雀跃走进厨房打算做饭的时候发现炉子已经开着温火在热着什么,掀开盖子一看却是已经煮好的饭菜。瓷白的大圆碟上有两个卖相诱人的菜,另外一半是雀跃许久不见的粒粒通透可爱的白米饭。(电饭煲坏了,某雀经常烧焦饭。Orz)
端出来才看见了桌面上的纸条,似乎是被随手从旧报纸上撕下来的。粗润的红色油性笔迹写在满是细密铅字的报纸版面上倒也很好辨认,“有事先走,饭菜热着。---你男人。”字迹遒劲有力,清逸而舒展。嗯,好字好字,雀跃默默想,前半部分长度一如本人特性言简意赅绝不啰嗦,后半部分一如往常喜好不拿她的那句气话开刷绝不罢休。
刻意无视后面的称谓,雀跃决定化在宁致求职失败的悲愤为食量,补充体力应对下午另外两家公司的面试。夹起那一筷子的西兰花炒牛肉,雀跃狠狠地嚼着,再夹起那一筷子的蒸桂鱼,再狠狠地嚼,如此反复多次。不是她太悲愤,而是菜太好吃。
牛肉鲜嫩多汁,西兰花拌着牛肉汁香脆爽口,风味独特,二者味道融合得淋漓尽致。
桂鱼入口软嫩柔绵,恰当好处的酱油调味增添了肉质的清香又带出了桂鱼的鲜甜。
雀跃觉得甚至连平凡的白米饭都散发出独特的米香,入口软韧,粒粒分明完整。通通吃光后,雀跃拍着前所未有地满足的肚子,瞄到饭桌角落似乎有本杂志。抽出一看竟是简易食谱,她什么时候买过此类居家生活书籍?一翻开看首页还夹着张新华书店的购书小票,赫然印着今天的日期。书角有页被折了起来,雀跃翻开一看正是相邻两页的蒸桂鱼和西兰花炒牛肉,上面还粘着些星点的半干油迹。
雀跃默默地泪了,那份怀揣着流浪君是去某饭店打包饭菜给她的丁点希冀都破灭了。这明显是此君看着简易菜谱摸索出的第一顿饭,竟是如此神圣美味,叫人欲罢不能。叫她这个自小被老妈压迫到厨房打滚至今仍有时候分不清楚糖和盐的厨房白痴的小脸往哪儿放。
不带这样鄙视人滴,雀跃痛苦地捶着桌子,这时电话响了。
啊,她一个人在S城无亲无故的,朋友也不深交,唯虚构大黑一只和流浪汉先生一个,谁找她咧?
雀跃扑到沙发旁边的小桌上拿起电话,嗯嗯哦哦好的再见一分钟都不够便搁下,然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再翻翻来电显示。然后忽地滚到沙发上抽风大笑。
天上掉馅饼了下红雨了。宁致居然录取她了。传说中求职的万能拒绝句式:“请回家等候消息。”竟对雀跃无效。
雀跃兴奋得在自家客厅飞来飞去,又想抓住流浪君模范景涛大哥摇啊摇大喊一顿,却发现自己除了等他回来根本没有任何找到他的方法。
嘿嘿地对这电脑里宁致集团制作精湛的网页傻笑了一个下午,终于,流浪君回来了。
“宁致聘我了,我过了我过了!”雀跃第一时间蹦到门口止不住满心欢喜的笑。
“恭喜了。”流浪君站住口吻笑意淡淡,平静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清润深邃的瞳仁敛去了往常的光泽显得有几分黯淡,深处似乎藏着雀跃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雀跃奇怪地盯着他看,“怎么了?”流浪君耸耸肩作无事状,开金口简短二字:“饿了。” 于是某雀又屁颠屁颠地去厨房做饭完全忘记了中午立志要流浪君以后负责三餐煮食的决心。然后,饭毫无意外地又糊了。
“什么时候上班啊?”流浪君兴致缺缺地用筷子拨着糊成一团的番茄炒蛋。
“下周一啊。到时候来回不便中午可能就要到公司饭堂吃了。”雀跃心底默念今天果然下红雨了啊,她竟然被录取了流浪君竟然主动开尊口进行饭桌上的友谊沟通。
完全不知雀跃心思的流浪君“嗯”了声又继续拨菜,“就是说还有三天就上班。”
雀跃也“嗯”了一声之后不知道如何继续,小心盘算着要说一句你算得真准确吗?最终还是默默吃饭。
第二天雀跃神奇地发现流浪君居然没有出门而是窝在家里和她一起宅。
“咦?你不出去了吗?”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流浪君幽幽地开口:“你就这么想我出去?”低柔醇厚的嗓音里刻意显露出来的受伤让雀跃很是良心不安。
“不是不是,我恨不得你天天在家。”雀跃连忙摆摆手,生怕不小心就伤害了流浪君这种特殊职业者敏感的自尊心。
“哦?”简短的疑问词被特意拉长,“原来,你这么想我啊。”声音宛转低回,余音绕耳,让人倍觉暧昧。
雀跃开始检讨自己为何忘记了他的恶趣味爱好。
流浪君已作勉强施舍状大方道:“那好吧,接下来我在家陪你。”
某雀磨着牙完全无语,懊悔以前怎么没发现此君面皮甚厚。
不过流浪君还真是说道做到,顶着无数歧视加奇异的目光悠然自得地陪她去菜市场买菜,自觉而绅士地帮她一路提菜回来。然后回到家里靠在厨房门框看她手忙脚轮顾此失彼地凑合着基本能吃的午饭,一边热心状指挥“我闻到饭又糊了。”“那是糖不是盐别放汤里。”“不要放芹菜好难吃。”口气里分明含着乐在其中的兴致和强忍的笑意。
气得雀跃龇牙咧嘴地挥舞着饭铲直跳脚:“不肯煮就闪一边去,别废话!”
接着听见某君又是没心没肺的一阵爽朗大笑:“我有一边去啊,而且都不是废话。快回去快回去,菜好像又糊了。”
晕头转向的雀跃搅动着快冒烟的青菜,开始无比地怀念那个沉默是金言语精辟的流浪君。同时严肃地思考着流浪君为何今天话开始变多了,甚至比她还多,不免有点怀疑是否过分压抑安静的人其实骨子里都很聒噪,一旦有了缺口释放之后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乎,在雀跃的深入思考严谨探索下,那天的中午,饭和菜都糊了。
饭后打开电视的时候恰好有个频道在播电影,是09年上映的皮克斯动画--Up。雀跃蜷起腿缩在沙发上静静地看。
很对观众都对于片子里老人和小孩为梦想的追求而感动,雀跃却偏偏认为老人年轻时和妻子相识后那段没有台词的世俗爱情才是最动人之处。
顽皮热情的艾莉小姐和憨厚含蓄的卡尔先生在教堂幸福地牵手,两边各是热烈欢呼的女方亲友团和规矩沉静的亲友男方团。
轻快的音乐背景中是夫妻二人忙碌筹建新家的充实生活。尔后日子如流水静静而过,一天一个的硬币被储蓄在透明清澈的宽口玻璃瓶子里为了他们共同的年少冒险梦,一天一次细心地系上颜色式样各不相同的整齐领带以亲手维系这段甜蜜温馨的婚姻生活。艾莉可以为现世的安好而甘愿双手奉上为梦想的储备,卡尔可以为重拾妻子的欢颜而引导她重忆天堂瀑布的美景。细水长流的岁月静好中相望彼此额头渐起细纹鬓角染上华霜的模样,微笑着分担着似乎这样一牵着手便能一起越过一生一世的漫长时光。
然而藏在木藤篮子里的机票最终还是没有机会成为天堂瀑布的入门票,年老的艾莉小姐安详地逝世了。翻开年少时藏有梦想的相簿,那份当初鲜活的悸动早已被染上岁月的暗黄。卡尔先生在教堂满室五彩花色玻璃窗折落的桃紫色光线里,默然地静坐在台阶的一侧,身两旁是五颜六色的缤纷气球,巨大的花圈开的绚烂而安静。
雀跃抱着条纹方枕头,看着两人共处的大半生就这样在短暂的几分钟内完全演绎落幕。荧幕里教堂中满眼斑斓色彩的映衬下,老人落寞的身影孤单得仿佛被时光遗落在角落里缓缓褪去颜色,忧伤安静的琴音渐渐零碎黯然。雀跃眼眶突然间就红了,随即漫出的温热水雾被强制忍着不落下凝成泪珠。
“喂,你没有这么夸张吧。”流浪君温和的磁性声音带着点不可置信,还有小心翼翼的关心和慌乱,似乎生怕雀跃一个没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
“诶,”雀跃眨眨眼镜,皱皱红鼻子,待眼里泪水干后掉转头笑笑,“以前看这片就这样,一时感概一时感概。”
“这电影差不多都播一年了。女人果然都是多愁善感的动物。”流浪君确定雀跃没事后下鄙夷而无奈地下着结论。
“像你这种粗线条的男性是永远不会想象得到的。”雀跃专注地看着电视里卡尔先生的小屋处身于四周一片起重机,大型卡车的噪音施工中仍保存着静谧安好。
“当有一天,陪伴你走过大半辈子的人永远离去了,任你置身如何喧闹的繁华中,那种仍然无处不在的孤单寂寞会有多么可怕。”转了台去看观众笑得一片混乱的娱乐节目,雀跃试图减少自己这种消极情绪的沉浸。
流浪君沉默了几秒,认真地开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为什么不庆幸呢。”明明是疑问句却是用陈述的口吻,低沉温柔的声音蓄满诚挚和肯定,倒不像是含有任何恶趣味的玩笑。雀跃疑惑地转过头。
“我甚至会觉得宽慰和幸福,因为那种无所不在的孤单寂寞,只能由我来体会。”他转头看着雀跃,深邃的瞳仁里流转着灼灼的光芒。雀跃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莫明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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