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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之死
  那不是今天上午看到的几个孩子吗?老大惊诧地看着草丛里那几个孩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他还看到了自己的车轮。
  一想到这几个孩子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的愤怒像沿岸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敲打着他的胸腔。
  他用猎枪指着几个孩子,逼迫他们将车轮给装回去。几个孩子吓得发抖,尤其是女孩子。他们说不会安装。
  “那你们倒是挺能拆啊!”老大嘲讽道。
  可是,这满腔的愤怒让他无处发泄,他就像一只躁动不安的鬣狗,总要找点什么以泄心头的愤恨。
  于是,他从车尾箱拿出一捆绳子,把他们绑在一棵树下。因为,他们还有其他未露面的同伙。至少有三个。他想。
  千辰、林雅竹和沈煜被捆绑在大树下,他们害怕这个凶残的男人会杀人灭口。类似的小说和新闻他们没有看过,但他们经常听长辈们说起过这些恐怖的话题。
  过了一会,老大才想起竹林里的兄弟,那几个男孩莫不是把他也给绑了。想到这,他声称自己要到里面去抓这帮孩子的同伙,并命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能决定猎枪什么时候走火。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夜中。
  老大前脚刚走,几个孩子摸黑欲挣脱捆绑自己的麻绳,可是他们的手脚都被捆住,很难脱身。沈煜试着咬开千辰手上的绑结,可那麻绳又粗又糙,且有股难闻的腥臊味。莫不是狗在上面撒过尿?他想。反正试过一口他就再也不愿意尝试了。两个女孩更是如此。
  “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黑暗中,千辰发出疑问,“要是哥哥他们也需要我们的帮助呢?”
  “放心吧,千城哥哥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林雅竹说。
  这时,沈煜解释道:“这真不是我没有能力救你们,而是,这绳子,真的……让人……难以下咽。”
  “懂!”林雅竹接道。
  “难以忍受!”千辰说。
  “你们懂就好。”沈煜顿时如释重负,殊不知自己还被绑在树上。
  这时,千辰担忧地说:“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杀了?”
  沈煜很快打消她的忧虑,“不会,杀人犯也不敢杀这么多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我看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怎么逃出去,坐以待毙真不是个办法。”千辰想起了小黑死得很惨的那个冬日,从那一刻起,她对这下毒手的这类人就没有任何信任。
  总而言之,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从远处听去就像夜间活动的蟋蟀。
  一声清脆的啼叫打破了这群孩子的谈话,他们发现那声音有些熟悉,没等他们在脑海里搜索到对应的名字,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们飞扑过来。
  黑影巨大成片,像一抹厚重的乌云,不过,这乌云有两只挥动的翅膀,支撑着它于夜空中快速移动,孩子们惊怕地闭上眼睛,不敢直视。他们能听见那双翅膀在空中挥动的声响,也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风力。
  忽然,风力消失了,可声响还在。这次的声响是从地面发出来的,掷地有声。
  这些孩子的想象力尚未被完全设限,他们仍能根据自身的特性去自由畅想属于自己的奇幻世界。他们在平日里的所见所闻,皆被当成能点染这个奇幻世界的笔墨。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他们能够联想到画面不止一次被安插到这个巨大的黑影身上。
  “啊,你们快看!”千辰的惊叫声打破了阒寂无声的黑夜。
  其他伙伴听闻“看”字,好奇心像个勇士一拳击倒恐惧这个敌人。
  等他们睁开眼睛后,眼前所见和他们所想的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千辰激动地说道,“看呀,李晚清说得是真的。”因为太过激动,她不得不停下大口地呼吸,等身体可以承受这种兴奋,她才接着说,“我们早上就该相信她的话!”
  其他孩子看到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内心的激动像火苗一样蹿腾。他们认识这只大鸟,在一个星期前,他们都把它当成千水镇最可爱的动物。
  若不是听不懂鹦鹉的语言,他们早在它变成大鸟之前就能事先知说它这个神奇的变身能力。不过,这也没关系,要向这些善良的孩子展示它的友善,将他们从患难中解救出来,即是最好的证明。
  “它在做什么?”林雅竹惊呼。
  沈煜感到绳子一松一紧,忽然间他明白了,“它是在救我们呢!”
  千辰证实了他的猜想,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笨笨那个巨大的尖喙不停地啄她手上那个绑结。
  得知笨笨是来解救自己的,激动的孩子们都展示出高度的配合。这么说吧,他们对自己的父母和老师都没有如此配合过。
  不一会儿,紧绑在身上的麻绳忽地如松开的裤裙,窣窣落地。
  重获自由的孩子兴奋地围在笨笨身边,同时他们也有些警惕,因为他们不确定这只变大的鹦鹉是否跟原来那只小鹦鹉的性情一样。如若不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他们能造成的伤害无异于把他们绑起来的坏人。
  沈煜想重新在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于是,他壮着胆子想上前摸鹦鹉的翅膀,岂料,鹦鹉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它挥动着翅膀,双脚用力一瞪,跃入长空。
  女孩们却急眼了,千辰跺着脚抱怨道,“你看,你把它吓跑了。”
  沈煜这次着实委屈,“可我都还没碰到它呢!”
  千辰的目光像追踪器一样跟着鹦鹉,接着她对小伙伴们说,“它往竹林的方向飞去了。”她怔了怔,突然眼睛发亮,惊叫了起来,“哥哥和那些坏人还在竹林呢!”
  想到这,他们跟小狼一样无畏地冲向幽深漆黑的竹林。
  另一边,被毒蛇艾力克咬了一口的男人比之前猎人被咬的情况更加严重。艾力克从鹦鹉那里得知,它的好朋友可乐被这两个男人捕获,并且受到了严重的虐待。艾力克向来快意恩仇,虐待它的朋友就是虐待自己。因而,它在撕咬男人的脚踝的时候,不仅咬得深,且毒液用得比任何时候都多。
  艾力克原本是按照计划潜入盗猎者的老巢,救出可怜的可乐,可一个蜂巢却打破了它和鹦鹉的计划。
  盗猎者的手电筒和猎枪让它感到不安,它只好逃到草丛里,静待鹦鹉的下一步指令。
  这时,神色慌张的千小川莽撞地跑进竹林,没跑几步就被中了蛇毒的男人逮住了。男人从千小川的身后突袭,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原来是你小子。”男人顶着蜂毒和蛇毒,还有昨日被阿黄咬的伤口,这一桩桩的伤害使他把积攒的怒气都转移到身下的小男孩身上。男孩的脸被他按进泥土,泥土中夹杂的细沙石把男孩的脸硌得生疼。
  突然,男人被一根竹竿击中背部,这一重击直接把他从千小川身上打了下去。千小川像挣脱束缚的兔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躲到千城和李晚清的身后。
  男人这下彻底暴怒,全身的血液如热水一样沸腾。毒素在他的体内发生作用,使他发疯似地逼近到他们面前。
  千城像母狼一样护着千小川,紧握的竹竿横挡在他们前面。他呲着牙,全身肌肉紧绷,喉里时不时发出几声警告的嘶吼。
  就在这时,千城、李晚清和千小川多了两位帮手,千江月和吴云儿从侧面出现,两人从地上捡起石子朝男人狠狠地砸过去。
  被石头砸中脑袋的男人生出一股报复的恨意,他转而像鬣狗一般向最近的千江月跑去。这要是在平时,千江月也许根本不会惧怕这个男人,况且自己身边还有四个熟知的朋友,好说歹说她的人缘不至于差到连四个朋友都见死不救的地步。令她惧怕的真正原因是这个男人中了蛇毒后他的神志好像已经不清醒了,她最怕神志不清醒的男人。她的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这个样子,他发起火来跟狂暴的狮子无甚区别。
  千江月吓得慌了神,像木头一样驻定在原地。可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做了一件令众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在吴云儿的手电筒的照射下,大家分明看见男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此时,他像个醉汉摇晃着身体,又似残疾人走路跛脚,喉咙发出诡异的笑声,费了点劲才把枪口对准千江月,手指顺溜地按上扳机。
  “小月,快跑开。他有枪!”吴云儿尖叫道,并把电光打在她的眼睛上。他抖索着身体摇晃手电筒,晃动的明光十分刺眼。千江月的眼前就像她的脑袋一样空白,她不得不用双手挡住强光的侵害。
  千城见状,急得也对着她大喊“小月快躲开!”随即便把竹竿转向对着男人的脊背跑去。
  另一边,李晚清和千小川忙不迭地从地上捡石头打在男人的手臂上。
  “把光照到他的眼睛上。”千城提醒吴云儿。吴云儿反应过来后照做,现在轮到男人眼前一片空白。可怒愤和复仇的决心并未从脑海抹去,在慌乱中,男人果断扣下了扳机。
  枪声如夏日雷鸣刹时打破了千水镇的黑夜,酣睡中的生物刹时惊醒,它们会跟人类一样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两三秒,熟睡中的千水镇村民以为不过是变天之前的雷击,可那跟自己睡觉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们翻了个身又继续进入睡梦中。
  只有住在后山附近的猎人才隐约察觉不妥,他不放心千江月和大鹦鹉笨笨。他拿上猎枪,赶往千水镇,两只忠诚的狗紧紧在他身后。
  受惊的几个孩子怔在原地,千江月的尖叫声和枪声还萦绕在他们耳畔。尔后,吴云儿的哭声率先打破恢复寂静的黑夜。
  “小月?小月?”吴云儿一边哭喊,一边踉踉跄跄地奔到千江月倒下的地方。
  另一边,作恶的男人仍是不依不饶,报复的火红烈焰充斥在他的双眼,他准备开第二枪,这次,他的枪口对准了千城。
  千城见状,催促李晚清和千小川赶紧躲起来。
  吴云儿赶到千江月倒下的地方,只见千江月双眼紧闭,嘴唇惨白,全身发抖,像医院里的病人那样痛苦地躺在地上。
  “小月?”吴云儿颤抖的双腿缓缓蹲下,在光照下寻找中弹的伤口,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血迹,于是,他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小月?醒醒!”
  突然,眼前这个女孩惊恐地睁开双眼,强光立马照进眼球,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捂住眼睛。
  吴云儿见她动作迅速,这才把电筒光移到旁边的地上。“你……你没事吧?”他试探道。
  闻言,千江月迟缓地打开双手,抖索的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摸索着,突然,她拱起背部痛苦地嚎了出来。
  “怎么啦?”吴云儿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她扭曲着脸,右手伸到背部底下摸索了一会儿,接着,她把手以握拳的形式拿了出来。
  吴云儿即刻把手电筒照在她紧握的拳头,屏气敛息的等待着。千江月徐徐打开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棕色的小石头。
  紧绷的两人瞬间像煮熟的面条软了下去。
  “我没中枪!我没中枪!”千江月激动地说道。她一边摸索一边站起来,那动作活泼得跟小鹿似的。
  等两人反应过来,才发现千城、李晚清和千小川被可恶的男人拿枪追逐。此时,从笼里挣脱的笨笨已经赶到现场。它像骁勇无畏的巨鹰从空中落下,挡在三个孩子面前,男人把枪口瞄准它。“让开,我可不想伤你。”
  笨笨自然听得懂,可杀戮者的话不值得信任,何况他的枪口始终对着它。它知道枪跟男人的心肠一样冰冷、无情、血腥又致命。潜藏在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往往能通过最简单的动作展现出来。想到这,它愤然侧过身,展开双翅,干脆利落地用翅膀甩掉那把屠杀的利器。它的力气很大,男人都被这股力量甩出几米远。它仍不解气,那一击只是为眼前这三个善良的孩子,它又侧过身,把另一边的翅膀高高扬起,卯足气劲,如一堵厚墙把他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这一击是为了阿黄和老四的。”它说。
  不远处的千江月听见了它的话,愤怒的热血又开始燥热起来。她还从未有足够的勇气正面跟这些盗猎者进行对抗过,现下,对抗和反击的渴望从未像此刻那样热烈。她握紧了拳头,跟发怒的猫一样跑到男人倒下的地方。“把他抓起来,不知道有多少生物可以脱离被捕获、遭杀害的魔爪。”在她一声号召下,这群孩子们一呼即应。千城跑到之前绑蜂巢的地方,那儿还有一段绳子。
  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男人给五花大绑了,不过,这时的男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另一边,老大躲在竹林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他看见了这些孩子机智反击他的同伙的一举一动。
  千辰带着另一帮重获自由的孩子来到竹林跟千城会合。落单的老大在心里盘算着一个邪恶的计划。
  “咦?”千辰最先发现端倪。众人一脸好奇地盯着她,千辰眨着黑色的大眼睛继续说道:“怎么只有一个人?刚刚那个绑我们的男人明明朝这边走过来了。”
  没有人比千江月更了解那人的心机。“我们要小心,他一定在某处躲起来了。估计现在正盘算着将我们一网打尽呢。”她严肃地说道。
  闻言,千小川则不以为然,“怕什么,我们”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数了起来,“我们有8个人,哦,我们还有一只大鹦鹉。他才一个人。”
  “他有枪!”
  千江月的话犹如一把利刃扎进大家的心脏。
  “那我们该怎么办?”千辰紧张说道。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全部集结在一起,应该分散开来。每个人手上都要拿上可以防身的工具。”
  “我同意。”千城的想法得到千江月的支持。
  “我也同意。”吴云儿接道。
  于是,在千城的安排下,8个人分成3队。
  躲在暗处的老大很快识破这帮孩子的计谋,然而,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他只消逮住一个孩子,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谋略方面,他自认为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没人能比得过他。
  至于他将要下手的对象,他在人群中已经物色到最合适的人选。不错,正是这个与他进行了几番较量的女孩,千江月。他不难发现眼前这些孩子都是来帮她的,虽然他不知晓她究竟具有什么样的魔力和号召力,可他仍是很吃惊。
  千江月是大鹦鹉的主人,李晚清要想能近距离接触它,唯有紧紧跟着千江月和吴云儿。
  然而,一个意外突然降临。准备下手的老大刹时被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扑倒在地。此刻,墨黑的夜色被明月所笼,宛若一面朦胧的薄纱,薄纱底下罩着一张张惊愕的面孔。容易引起孩子们遐想的因素逐渐完善,嘶吼声、痛苦声、以及竹子折断的噼啪声响……
  三组人分别抱成一团,他们葡萄般大的眼珠被惊恐所统摄,任由那些可怕的想法在脑里上演。
  “忒儿”只有笨笨朝着那个可怖的地方飞扑过去。在这些孩子们的眼里,它可比他们都要勇敢。因为除了千江月,所有孩子包括吴云儿都不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那个躲起来的男人被什么妖魔鬼怪逮住了。
  “那是什么怪物?”吴云儿瑟瑟地说,一只手紧紧拽住千江月的衣角,和李晚清一样躲在她身后。
  千江月感觉自己像是木偶被身后的人控制着身体的自由,不适使她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两个伙伴的像猫一样弯着背,目光直直地盯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她蹙着眉,心中却涌出一股责任感。
  “你们待在这,不要过来。”说完,她像个勇士小跑着跟在笨笨身后。
  “喵!”
  一声巨吼冲破竹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千君山,最后形成一道强烈的回音。
  南迪尔的一只前爪踩在老大的胸口,另一只爪子试图将他手里的长枪抢夺过来,可它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因为它的爪子被缅因猫抓破了,几乎用不了很大的力气。
  “南迪尔让你别过去!”笨笨拦在千江月面前。
  “为什么?”她十分不解。当一个好心人因帮助自己而陷入困境时,难道自己有不搭把手的道理?
  “他有枪!”笨笨焦急地说。这是出于动物害怕的本能。
  这时,被压在巨爪下的老大发现了一个秘密——“阿喀琉斯之踵”。
  他不再惧怕南迪尔锋利的巨爪,他把枪往回收,接着他就像一位残暴的主人虐待自己的猫,他猛用长枪击打南迪尔受伤的爪子。
  南迪尔疼得喵呜大叫,压在老大胸口上的爪子像挖掘机嵌入他的胸膛。老大也痛苦地哀嚎着,可他在慌乱中按下扳机,巨响如洪水猛兽迅猛地冲破枪口这个牢笼,声势浩大地蹿到夜空中。
  像暗夜精灵一样躲在竹林里的孩子本能地蜷缩身子,捂住耳朵。惊恐就像藏在孩子们体内的鞭炮,而那轰鸣的枪声就好比是点燃了鞭炮的引线,它们随时准备从孩子们的身体炸裂而出。
  擦枪的火光,大概是最令动物害怕的东西了,除了飞蛾。南迪尔拖着受伤的爪子一溜烟地跑开了。
  笨笨从南迪尔逃走前的警告声得知它没有中枪。接下来,局势来个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
  老大用猎枪指着僵住的千江月,并要挟她让笨笨变小,然后送到自己手上。盗猎者的狼子野心众目共瞻。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在猎枪的威慑下,孩子们都不敢靠近千江月和那个危险的男人。
  这时,不知所措的千江月只听见笨笨说,“小月,等我变小后,你就把我交给他。不用担心,这原本就是我们的计划。”
  “快点!”老大厉声强调,手中的枪晃荡出可怕的声音。
  千江月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对了,”笨笨继续说道,“等他把我带走后,你记住,你千万不要跟来。我和艾力克说好了,它答应我会帮助我救出阿黄大婶和老四的。”
  不知为何,千江月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先前,她把笨笨放到指定的地方时根本没有这种悲哀的感觉。此时,它讲的每一句话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的老人在交代后事。
  晶莹的泪水从黑葡萄般的眼珠滑落下来,刹时,笨笨“消失”了。它缩成一只小鸡的模样,匍匐在草地上。这在黑夜中根本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它也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它用声音提醒千江月。
  “我在这!”千江月循着声音找到了它,并轻轻将它放在手心,“把我交给他吧。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你起床就能看见阿黄大婶和老四了。”笨笨在黑暗中说道。由于它变得太小,千江月根本无法看清它的神情。
  在它的劝说下,她颤抖着双手将心爱的伙伴送到恶魔面前。越往前走,她越发狠不下心来。
  “眼前这个残杀动物的刽子手真的会善待它吗?”她想。
  “它一定能从他的魔爪里逃出来吗?”“我真的应该把善良的它交出去吗?”
  这些问题像有双翅膀一样飞进她的脑海。诚然,今夜这种情况跟之前小斑点被送走的那天是截然不同的。小斑点去留的关键在于千家人的决定,她反抗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起码在英子的眼里就是如此。
  往昔重现,她从记忆深处重温了一遍眼中的自己。在捡到笨笨的那天,她曾因吴云儿说不会把被丢弃的动物捡回去而大动肝火,并像老师一样指责他毫无同情心和爱心。那样的话使她感觉良好,因为她坚信自己就是善良、正义的女孩。任何跟她的信念相违背的想法和做法应当受到强烈的谴责和教育。
  那一刻,她认为自己会永远保护笨笨,就像坚守自己的信念一样。
  显然,那些挥着翅膀争相扎进她脑海的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我现在在做什么呢?”
  黑夜四周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吴云儿也许能理解她被胁迫的苦衷,实际上,漆黑中的所有孩子都能理解她的苦衷包括笨笨。真正不能理解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那天外婆在医院讲的那番话,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当人越长大,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的概率也就越大。
  老大眼见“摇钱树”离自己越发越近,内心无比激动。可是,女孩突然带着“摇钱树”跑了。
  “谁也别想伤害你!”她一边跑竹林深处跑去,一边对笨笨说道。
  这时,大伙紧揪着的心才舒展开来。眼看那个恼羞成怒的男人要伤害千江月,他们顿时顾不上危险,争相跑过去帮助千江月摆脱伤害。
  愤怒的老大无法用言语威吓千江月,他朝着夜空,指着皓月开了一枪。众人顿时吓得跟雕像一样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弹。
  只有千江月,她为了坚守保护动物的信念,遵守自己对笨笨的承诺,不顾死活地逃离一切对它有危险的事物,包括人类。
  殊不知,盗猎者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后背。
  “危险!有危险!有危险!”
  躲在草丛里的艾力克提醒笨笨。闻声,笨笨奋力从千江月的手心钻了出来,一跃飞到她的肩膀上。
  此时,伴着一声巨响,一颗火球一样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夜空中,十分刺眼。笨笨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能把一切生物包括人从这个美丽的世界抹去的东西。
  那东西迸发出来的时候散发着耀眼的光亮,可它本质却如盗猎者的心一样冰冷、无情。
  两个月前,是千江月让它重获新生,它才有了重新认识并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它清楚地记得她救了自己不止一次,她还帮助了很多人以及其他生物。在它的心中,千江月就像一个博爱无私的母亲,因而它总是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倾尽所有的力量去帮助她。即便它拥有变大的魔法,它也从未想过要离开她去寻找另一片自由广阔的天地。它的陪伴就是对她最虔诚的证明。
  “一、二、三!”
  它刚数到三,即迅速变形。它用庞大的体型挡住了冲向千江月的冰冷、无情的子弹。
  “那样肮脏的东西根本不配触碰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哪怕是萦绕在她周围的气息,那可都是美好的事物啊。”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它在脑海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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