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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之战
  “小月,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吴云儿好奇地说道。
  千江月不想节外生枝,遂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话让焦急的吴云儿很失落,“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快回去做你的作业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说完,千江月撒腿跑进自家院子,阿黄紧跟随后。
  两个男人的出现使千江月十分不安,可她能求助的人几乎没有。她担心这两个冷血无情的盗猎者迟早会报复自己。
  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和她沟通对策的只有笨笨,可它已经飞出去好一会儿了。
  “不会是给那只橘猫抓了吧?”她惊怕地想到。
  千碧儿的房子就在吴云儿家后面,中间隔着一个大果园,果园里有各种果树,荔枝树、芒果树、番石榴、龙眼树和黄皮树。千江月曾跟着吴云儿到那个果园摘过水果,她在树上看过千碧儿的家,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气派且漂亮。听吴云儿说,千碧儿的爸爸是近几年在千水镇发展的较好的商人,她的妈妈是个家庭主妇。不过,她妈妈却过得不太幸福。镇上经常有传言说千碧儿的爸爸发财后在镇外还找了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千碧儿的妈妈为此没少吵闹,后来她懒理恶语闲言,给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比如和老人打牌、养猫和种花等等。老人们顾及她的痛处,在打牌的时候从来不提这桩事。
  经过果园外围,千江月忽闻果园内有猫叫声。
  假若猫在这里,那笨笨也极有可能在这。她想。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荆棘丛。听说果园内的果树是吴爷爷在年轻时种下的,按年头算来,也有40多年了。
  园内夏日鸣蝉,蜜蜂和果蝇在园内为食物忙碌地穿梭,飞鸟时而从高处掠过,可转眼就杳无音讯,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果园愈深处果肉腐烂的气味便越发浓郁,跟上个月的完全不同,那时她闻到的分明是从果实散发出来的香气。
  烈日当空,树影婆娑。千江月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发现两只猫的身影。它们隔着一米,蹲坐在草地上。一只是虎斑色的缅因猫,它的体型很大,跟一只小型犬似的,还有一只玄猫。那缅因猫可比玄猫大得多。她若没认错,玄猫就是南迪尔。
  “它怎么在这?”她想。
  没等千江月走上前去,两只对峙的猫突然打起架来。它们向彼此伸出锋利的爪子,跟狗打架完全是两个类型。猫打架更像是柔道选手的对决,它们不仅善于躲避攻击,也善于主动出击。因为它们都拥有柔软的身体,因而看起来不像狗打架那样激烈和血腥。
  南迪尔一直处于劣势。它的反应极其灵敏,缅因猫亦然。是以,在同等条件下,缅因猫的体型占了优势,看来南迪尔战败是必然的。
  南迪尔拖着受伤的一只前爪一跛一跛地往前后退了几步,这使它离肃穆冷峻的缅因猫更远了些。
  只可惜,笨笨此刻不在。她在心里暗自可惜,不然就能知道它们的对话以及打架的原因了。
  南迪尔忽然转身,蹲坐下,用舌头舔了舔受伤的爪子。
  为了不惊扰它们,千江月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荔枝树下,透过树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南迪尔在转瞬间,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它,竟然变成一只巨大的玄猫。
  千江月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呆若木鸡。缅因猫受了惊吓想要逃跑,被变成跟大象那般大的南迪尔一爪子勾住。缅因猫惊恐地嚎叫着,南迪尔像拿一只小老鼠似地把它拿到眼前。缅因猫跟见了魔鬼那般,四肢在空气中拼命挣扎,生怕靠近南迪尔。
  千江月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重新映入眼眸的仍是同一幅景象,她才坚信自己没有眼花。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南迪尔把缅因猫从高空中抛落,果园内顿时充斥着缅因猫惊怕的哀嚎。突然,在它落地的那一刻,南迪尔伸出前爪把它接住了。
  真是有惊无险。千江月压了压扑通扑通的心脏。
  “那是南迪尔?”
  身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千江月的灵魂吓得快从皮肤里冒出来。
  她以咬牙闭眼、紧握拳头来强忍恐惧,回头一看,发声的人果然是吴云儿。
  她恨不得把紧握的拳头挥到他的脸上。当然,打人是不对的。“你又跟踪我?”
  吴云儿直接忽略她的质问,相比之下,眼前那只巨猫更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
  “南迪尔怎么能变得……变得那么大?”他惊叹道。“这太玄了!太炫了!”
  千江月只能自认倒霉,再者,这是吴云儿家的果园。她才是那个闯入者。
  这时,南迪尔忽然消失了,不,准确来讲是它变小以后才消失的。果园内,只有缅因猫四仰八叉地躺在原地。它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迷惘地盯着蓝天。
  出于关心,千江月想要上前看看那只缅因猫,吴云儿却一把将她拉住了。
  “你干嘛?”她不满地瞪着吴云儿。
  吴云儿毫不在意,给她使了使眼色,原来是一只橘猫慢悠悠地朝着缅因猫走过来了。橘猫的嘴里叼着一个淡黄色的东西。
  “它嘴里叼的是不是,”吴云儿几乎惊叫出来,“笨笨?”
  闻言,千江月瞪大双眼,拨开树叶。橘猫嘴里叼的淡黄色的物体的确是笨笨,不过,被含在嘴里的笨笨一动不动,也不挣扎。
  千江月痛心地捂住嘴巴,不敢让惊恐和哭声从喉里迸发出来。
  忽然,她像离弦的箭冲向橘猫,大喊着“放开”,一刹那,大喊变成哭喊“快放开它!”
  橘猫受了惊吓,叼着笨笨慌张地往千碧儿的家跑去,它跑得比兔子还快。缅因猫发现千江月和吴云儿,也急忙从地上起来,灰溜溜地跑开了。
  “怎么办?呜呜呜……”千江月呜咽道:“它把笨笨带走了……”她急得连眼泪都忘记抹去。
  吴云儿上前安慰了几句,接着,他循着橘猫和缅因猫逃走的方向跑去。
  橘猫把笨笨叼到汽车底下,躲了起来。它看到地上有个黑色的影子在晃动,不一会儿,那个影子消失了。可橘猫却觉得背后有股强劲的气压在窜动。
  没等橘猫回头过,便闻见一个粗哑的声音:“你抓这只鹦鹉做什么?”
  等它瞧仔细了,才惊诧地发觉那是它的大大,缅因猫。虽然,橘猫无法开口说话,可缅因猫却读懂了它诧异的眼神。橘猫仿佛在说:“老大,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啦?”
  “这事晚点说。”缅因猫并未觉得此次战败让它有失颜面,相反,它迫切渴望弄清楚南迪尔突然能变大的缘故。
  可眼下,它的兄弟橘猫却惹下一个大祸。
  橘猫一直将鹦鹉叼在嘴里,一刻也不放松。鹦鹉也一动不动,像一具僵直了的尸体。缅因猫上前,伸出前爪扒了扒鹦鹉,鹦鹉依旧纹丝不动,它不禁惶恐:“你把它咬死了?”
  不等橘猫回答,两只猫听见了一个男孩的声音。那个声音急切地呼唤着两只猫的主人。
  缅因猫下意识地往汽车里躲。“糟糕!”
  橘猫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它只知道它刚才为了保护主人的粉玫瑰,拼了老命才把盗贼鹦鹉给抓住了。为了显摆自己的能力,它将抓到的盗贼带到缅因猫和南迪尔的决战地,想以此打击南迪尔的狂妄。
  见橘猫一脸茫然,缅因猫盯着鹦鹉以示提醒:“我的朋友,你闯下大祸了!它可是南迪尔的朋友。南迪尔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事要是放在哪只猫身上,橘猫或许会有所畏惧。可要是南迪尔嘛,它倒是一点也不怕。它对南迪尔的能力了如指掌。或许它没有南迪尔那般灵活,可它的体型毕竟比它大一倍。再者,它还有缅因猫作为它强大的后盾。自己岂有怕它的道理。
  缅因猫和橘猫朝夕相处,自然了解它那些无知又可笑的想法。缅因猫继而说道:“我刚才败给南迪尔了。”
  橘猫的眼神在一刹时布满了惊讶,紧接着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惊怕,只因缅因猫说了一句:“我们以前都被它骗了,它有特殊能力,能变得跟大象那样大。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现在你把它的朋友咬死了,它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恐惧如暴雨天汹涌翻腾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敲击着橘猫的胸口。
  汽车外面的对话同样精彩。
  千碧儿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心里又惊又喜。无论是否因她今天搬家的缘故,她只想记住这个能主动找自己的朋友。
  “吴云儿?你……怎么来了?”
  吴云儿赤着脸站在铁栅门口,忽而,他如发怒的公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家的橘猫把小月的鹦鹉叼走了。”
  话音刚落,他一把抓住栅栏,愤怒地摇晃。铁栅栏发出咣咣的声响,不仅刺耳,还给千碧儿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紧迫。
  片刻,焦心如焚的千江月匆匆赶来。当她见吴云儿为了帮自己找回笨笨,顶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做了他不可能会做的事情时,心中生出感动和力量。
  千江月和吴云儿一起愤怒地抓住冰凉的铁栅栏,“快把我的鹦鹉还给我。”
  一忽儿,千江月的咆哮再次变成哭腔,她呜咽道:“快把笨笨还给我,求你了,求了你……”
  千碧儿顿时慌了神,不过,这在外人看来,多少显得无动于衷,冷酷无情。
  在三楼收拾行李的女主人闻见楼下的喧哗,她侧耳一听,认出了千江月的声音。心虚在内心不停地作祟,她惊悸不安,速到窗户一探缘由。
  果然,铁栅门口前站着的就是粉玫瑰的小主人。
  讨失窃物都讨要到家门口,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定然是颜面扫地,在丈夫面前的形象无疑是一落千丈。女人这样想到。
  在女人无限的设想中,她在别人口中的那个道德败坏、鬼迷心窍的形象愈加生动,甚至还有一些讽刺、恶毒的形容字眼几近渗入她的耳朵里。思绪和心脏惊悸不安又相互结合,加速的血液运行携来的一股燥热和懊悔顿然涌上心尖,外显的面红耳赤自是不在话下。
  女人忐忑地走到一楼,空荡的客厅只有她飘忽的脚步声,放眼望去,偌大的棕色茶几上只有一个装着半瓶水的透明花瓶,微倾的阳光穿透窗户,照在花瓶上。乍一看,仿佛花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天上的琼露,莹然如玉。曾几何时,她的心也一如那水般剔透、无暇。可人一旦鬼迷了心窍,饶是再纯粹的心也终会变成被一滴黑墨浊染琼露后的模样。在世间,水是一种十分神奇的物质,这点你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它可以洗净世上一切污浊的东西,唯独它自己,越洗越脏。污点一旦摄入,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挖走粉玫瑰,她已然懊悔不及。到此,她唯有极力阻止恶行的败露,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
  千碧儿一脸懵懂地打开铁栅门,在这样的形势下,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另一面,吴云儿和千江月的反应让她不得不相信事实。无论最终事实如何,现出于愧疚,她禁不住内心的冲动,上前安慰这两个失去心爱宠物的同龄人。
  “你们别急,我去找找!”
  千碧儿开始在屋子里外寻找橘猫的踪迹,大声疾呼根本不管用。于是,她拿来橘猫最爱的猫粮和罐头,以此作为诱饵,结果也不尽人意。
  就在这时,女主人徐徐而至。在三个孩子看来,她是一位无所不知,能解决实际问题的长辈。然而,心虚的作祟使她坚信她在千江月和吴云儿的眼里早已不再是那个爱女持家的贤妻良母和友善的邻居。
  红着双眼的千江月使她十分惶恐,她担心那女孩的一句质问会将她直接从受人敬重和同情的位置上拉下来,然后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你们在做什么?”女人的声音透着慌乱,内心的七上八下十分符合她的所作所为引起的后续反应。她甚至不敢正面与千江月有过多的眼神接触。
  千碧儿见救命稻草来了,快速将事情原委有条不紊地转述给她。
  探明了原委,女主人喜不自禁,胸口中那股巨石般的压力倏然化成白雾,转瞬而逝。当然,这所有的转变她都只能暗自消化,一旦显露于色,未免有种不打自招的嫌疑。她转而不动声色地继续塑造其良好的形象,做着合符其形象的行为。
  “原来是这么回事。”女人的眉宇舒展了片刻遂又复原,“这天杀的橘猫,等我逮到它,一定好好教训它。你们别着急,先在这儿等等,我去找找。”
  女主人一转身,警惕的神经提醒着她还有个危险人物杵在那两个孩子之间。于是,她对千碧儿说道:“那个,碧儿,你跟我一起去找找。那只猫可能在屋子里。”
  橘猫是千碧儿最宠爱的猫,唤她去帮忙且是理所应当。可就在女主人把她叫进客厅时,她连忙把千碧儿拉到一个角落。没等千碧儿开口探寻原因,她严肃且认真地说道:“碧儿,那粉玫瑰的事情千万不能跟他们说,尤其是那个女孩千江月,知道吗?”
  千碧儿顿时迷惑不清,眉宇不觉地变得紧凑起来。然而,作为一个12岁的孩子,她对母亲的话能进行思量和准确的揣摩。光从母亲严肃的神情来断,此言必定不容忽视。“知道了!”她答道。
  未几,娘俩急切的声音响彻整栋洋楼,这唤声犹如琴弦,抚弄着千江月的神经,她愈发躁动不安,根本无法安静当个袖手旁观之人。吴云儿懂她,不及她开口或行动,自己率先在院子里寻找她的宠物。真的只是宠物吗?他心道。
  当他靠近庭院一辆黑色轿车时,恍惚间,他听闻车底下有异样,那脚步声谨慎而轻盈,好像在躲着他。
  “嘘”千江月如一个女猎人,机警又忐忑地靠近那两个被正义的阳光出卖的小身影。她朝吴云儿指了指地上的暗影,果然,是那两只猫无疑。两人用眼神商议围捕策略,最终他们决定一个拦在铁栅门口,一个拦在楼房的入口。一前一后,一里一外都遭了堵,饶是它们有三头六臂,想必也是逃不出这个院子。
  千江月从院墙边沿的盆栽中抓了一小把湿土,不计嫌恶地将之揉成两个小土球。紧接着,她像射球手先找准目标,调整角度,最后根据经验和预判,果断进攻。此举恰恰正中目标,受惊的橘猫发出震惊的喵呜。或许因打草惊蛇而不慑蛇,橘猫仍没有要从车底出来的预兆。
  这完全符合她的预判,她将另一个小土球按刚才的方法扔到车底。这一次,一只虎斑色的缅因猫从车底蹿了出来,随后它像发射的火箭跃上围墙,逃之夭夭。
  看来精密的围堵对猫并不起作用。
  吴云儿从车底一侧发现一处晃动的影子,“底下还有一只。”
  千江月顾不上围堵计划,对着汽车踢了一脚,用手猛烈敲打车前盖。橘猫如猛兽出笼,“咻”一声跑到庭院中央。鉴于方才的经验,千江月没有特意守在门口,而是它往哪个方向逃跑,她就火速跟上去。橘猫的身手没有缅因猫灵活、矫健,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它本身,贪吃、懒运动,以致它长成肥头大耳,一脸横肉。这在千江月看来,是痛苦中一个极好的消息。橘猫分明因为身体肥胖而爬不上围墙,却仍不肯把笨笨从嘴里放开。她急中生智,怒吼一声,假装要追上。另一边的吴云儿巧妙地跟她打配合。
  橘猫果真受到惊吓,在千江月和吴云儿的猛烈追击中抛下笨笨。它则迅速从吴云儿脚下穿过,奔向铁栅门,从缝隙中强挤出去。若非因为笨笨,两个孩子要抓住它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小鹦鹉像个玩具一样被甩到地上,身上的羽翼沾满了橘猫的口沫,这对作为绅士的笨笨来说,一定是地狱般的遭遇。
  千江月迫不及待地把笨笨从“昏迷中”唤醒,假如它还活着的话。颤抖的手还没碰到笨笨,她那豆粒大的眼泪便倏然落了下来。
  突然,僵硬的笨笨扑腾着翅膀,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千江月喜极而泣,忙不迭地把它拿起,抱在怀里。
  在吴云儿的惊叹中,她哭诉道:“我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吓死我了!你这个大骗子!”
  被手掌包围的笨笨压着嗓音说道:“我不装死,橘猫就会继续咬我,那我肯定死定了。”
  “呜呜呜”千江月的眼泪像堤坝泄洪,一发不可收拾。“你怎么那么聪明。”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道。吴云儿见此情形,感觉又心疼又好笑。
  这时,三楼的一扇窗户探出两个脑袋,千碧儿焦急地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吴云儿指了指千江月和鹦鹉说道。
  女主人怔了怔,她想无论如何还是要展示出友善和关心,“那鹦鹉没事吧?”
  “没事,还能活蹦乱跳的。”吴云儿就像千江月的传话筒,不过,千江月并不介意,相反,她很感激吴云儿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帮忙。
  千江月带着笨笨准备离开,在即将踏出铁栅大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窗口的女人。那眼神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楼上的女主人觉着这眼神看穿了她的心底,一种不安和惶恐在心底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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