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小竹林
  在菜园的右侧有一片长得极好的花丛,里面种着茉莉、向日葵、叶子花等花种。馥郁的花香把女孩吸引了,她兴奋地跑了过去。
  在这片花丛中,千江月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瓦制花盆。花盆大体呈棕色,上围和下围各有一道白色的项圈,这个白色早已晕染了岁月的痕迹,不复当初。
  渴望滋养的根须挣破瓦盆,从夹缝中探出并扎进泥土。根须的主人是一株粉色的玫瑰。
  这株玫瑰是老人在好几年前种下的。如今都快长成一棵小树了,“小树”上盛开着朵朵清淡优雅的粉色玫瑰花。在粉玫瑰旁边立着一株清秀的小粉玫瑰,它枝芽间盛开了一朵小巧的粉玫瑰。
  这熟悉的画面勾起了她去年的回忆。
  “这玫瑰花这么漂亮,我们该多剪一些枝条种下去,那样的话我们明年就拥有一大片粉玫瑰了。”千江月激动地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我们来比赛吧,看谁种的更好!”表姐接道。
  “没问题!”千江月果断地说道。
  “输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参与的过程!”老师讲过的话还存息在她的脑海里。
  不止是千江月,所有学生对这句话应是耳熟能详。
  “道理都懂,如何做到才是关键!”千江月这样想到。
  她曾在办公室里听老师相互抱怨说,现在的孩子心灵都太脆弱了。
  千江月不禁联想到自身,好像她也逃不脱老师们口中这些孩子的形象。因为自那次比赛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输赢竟是那么在意和执着。“这是心灵脆弱与否的表现吗?”她对此感到十分疑惑。
  千江月时常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否过于偏执,不符合老师心目中好学生、好孩子的形象。她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是个善良的女孩,因为她从未对别人产生坏的想法。哪怕是面对在种花方面表现更出色的表姐,她也没有产生嫉妒或是怨恨的情绪。
  事实的袒露是一个十分神奇的过程。它要么过于残酷,令人难以承受,要么美好得令人用心就能看见天堂般的美妙。
  虽然表姐没有因此而嘲笑她,可这却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每次只要她一看到粉玫瑰,就会想起自己的失败。
  这种情绪困扰的本质难道不就是对输赢的执着吗?她想。
  下午,趁着外婆午睡,千江月偷偷溜到好朋友吴云儿家门前的藩篱边上。吴云儿是个性情憨厚的男孩,跟她同龄。实际上,他比千江月小一个月。
  吴云儿有个白白胖胖的姐姐叫吴流儿。千江月不喜欢她,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的肥胖。
  “你姐姐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她怎么啦?”
  在藩篱外围,千江月便看见吴流儿黑着一张脸不时指着吴云儿,时而破口大骂,只是没听清她到底在骂什么。
  “我们刚刚吵架了!”吴云儿抱怨道。
  “为什么?”
  “上次你说得对,她确实有个很大的缺点!”
  “什么缺点?”千江月一头雾水。兴许是因为隔了一年,她也不大记得了。
  “之前你说不喜欢我姐姐,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因为她老是指使我拿这拿那的。你还说你妈妈说过,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她又不是残疾人,凭什么就要使唤别人。她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做好,以后怎么教育孩子。我想她的孩子一定也不会听她的话!”
  听到后面,千江月觉得有些好笑,“那你们刚刚吵什么?”
  “她刚刚又使唤我拿东西呗,可那东西明明就在她面前啊。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想着自己去拿,而是习惯性地叫我去。可是这凭什么呢?一次半次就算了,自从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就发现她是每次都这样!” 吴云儿怒冲冲地说道。随即,他感叹道:“书上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这真是那么一回事啊!”
  “那书上怎么不教给人改本性的方法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改不了。”千江月反驳道。
  “啊这,”他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回学校后,我可以问问老师。看他们怎么说!”
  不知不觉,两个孩子来到大人警告过的“禁地”,翡翠森林附近的后山,千君山,那是一群层峦叠嶂,延绵不绝的山峰。因其坐落在千水镇的后面,故被当地人称之为“后山”。
  “欸,我外婆跟我说过不能到后山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云儿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你爸妈没告诉你?”
  “有说过,但没说原因。”
  千江月叹了口气,“唉,大人真是奇怪,告诉我们又不会怎么样。为什么不肯说呢?”
  “也许,他们是怕说出来吓着我们了。”
  “难道是有什么鬼怪不成?”
  “你也觉得有鬼怪?”
  闻言,千江月不觉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呀,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那都是大人骗我们小孩的。就像他们总说有圣诞老人,可我亲眼在商场里看见那圣诞老人是人扮的。”说完,她得意地看着吴云儿。
  “哈哈,都把我们当小孩骗。”吴云儿捂住脑袋说道。
  “我们本来就是小孩啊。”
  “不,我们是聪明的小孩。哈哈。”
  “哈哈哈哈。”
  孤寂的羊肠小道响起了孩童爽朗清脆的笑声。
  通往后山有一条必经之路,一片竹林,竹林的侧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沿着竹林,最后汇入千江河。
  竹林里略显静谧,实则暗藏生机。跳跃的昆虫,休憩的鸟儿,起舞的花蝶和爬行的毛毛虫。它们的活跃度不亚于人类活动,然而所能引起的关注和制成的影响却远不及人类。
  在竹林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两个孩子发现两边的竹子有被砍伐的痕迹,肥沃的土壤被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小路”,旁边散落着不少绿色的竹枝,女孩遂发问:“有人来这砍竹子?”
  “哦,我知道了。”吴云儿得意地靠在一根粗壮的翠竹上,像个导游一样跟她普及起千水镇的常识。
  “在千水镇,只有一户人家会经常到这里来砍伐竹子。那就是李晚清的家人。我爷爷说他们家是从外地迁过来的。李晚清的爷爷和她爸爸都是做油纸伞的,他们在千水镇有个制作油纸伞的作坊,在这儿还挺出名的。制作油纸伞需要大量的竹片,所以他们经常到这里砍伐竹子咯。他们做的油纸伞特可漂亮啦,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墨色的,哇,总之就是各种颜色应有尽有。啊对了,他们还给千水镇的村民都送了一把油纸伞,听说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家就有一把,是橙色的。呃,你家应该也有吧?”
  吴云儿讲得眉飞色舞。有关千水镇的故事,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小村民自然比千江月知道的多。
  千江月猛然想起外婆的房间里的确有一把蓝色的油纸伞,伞就挂在老式衣橱旁边的一个实木衣帽架上,外边罩了一个透明的保护袋。
  原来那叫油纸伞,名字真好听!她想。
  “我外婆也有一把。”千江月自豪地说道。她也毫不怀疑,以外婆这么好的人品,李晚清的家人又怎么会漏了她呢。
  望着这片清丽的竹林,她马上又产生新的疑问,“外地人来千水镇砍竹子,村民们没有意见吗?”
  “哈,这个我也知道。”吴云儿从竹子上起来,他一边拨动竹叶一边说,“我以前也问过我爷爷这个问题。他说李晚清家可以随意挑选他们看上的竹子,只不过他们需要付钱给这片竹林的主人。”
  闻言,女孩顿时瞠目结舌。这偌大的竹林竟然有主人!它的主人难道不应该是千水镇吗?或者是大自然母亲。她想。
  “这竹林是别人的?”
  “是啊。”吴云儿不假思索地答道。
  反观千江月,她倒是摆出一副自家竹林被人抢走了的不满。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哦?”
  “没。”她才不要告诉吴云儿自己的无稽猜想,说出去岂不被他笑死。于是,她忙着转移话题,“那竹林的主人是谁?”
  “呃,这个嘛”吴云儿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尴尬地说道:“我忘了。嘿嘿。”
  千江月失望地白了他一眼。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掉链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吴云儿则紧跟其后:“等等我!”
  随着他们的深入,一株株高耸挺拔的翠竹映入眼帘,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扁舟般的竹叶上,清风拂来,瞬间掀起了层层荡漾的碧波。
  千江月在一根青竹面前停下,突然,她伸出两只手握住竹子,可是她两只手都未能把这根竹子围住。
  她让吴云儿按照她刚才的方法也试了一遍,结果,他的手也未能把竹子围住。
  “我觉得这里面的竹子长得更好。可为什么那个李晚清家要选入口处的竹子呢?”她疑惑道。
  吴云儿嘟起嘴,想了想,说:“或许是懒得搬吧。”刚说完,他自己捂着嘴乐了起来。
  千江月则抱着手臂,皱着眉眼望着他。他接着说:“要是我我肯定也选外面的竹子啊,这里那么远,不得搬得累死啦。”
  吴云儿认为自己言之有理。而千江月则不这么认为。她第一次见到油纸伞就对之过目不忘,因为那做工实在太精致了。制作人在制作油纸伞方面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又岂会因为懒得搬竹子而选择次品材料。她认为一定有别的原因。
  “小月?”通过这短暂的重逢,吴云儿渐渐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走神的女孩。她常常抛出一个疑问,让别人回答,然后她可以一直提问。若是别人不能给到一个满意回答,她便陷入思考之中。
  “啊?”千江月抬起头,一脸愕然道:“怎么啦?”
  “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哈哈。”说完,吴云儿捧腹大笑。
  闻言,千江月双手叉腰,气鼓鼓地来到他面前,用一只手比划着两人的身高。吴云儿见状,立马像个军人一样挺直了身子。
  千江月将压在吴云儿头顶的手平移到自己的太阳穴处。她得意地说,“吴云儿,我看你才像个宝宝呢。我可比你高得多了。”
  趁她不注意,吴云儿遂踮起脚尖,“刷”一下,他能跟她平视了。
  “你耍赖。”千江月一掌拍在吴云儿的肩上。紧接着,他像只老鼠从千江月身边逃离。他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妈妈说男孩子在初高中的时候才开始长个,所以你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一定会比你高的!”
  千江月是个不服输的女孩,她追赶着吴云儿,大声回应,“那又怎么样。我比你大一个月,你就得管我叫姐。还敢说我是宝宝……”
  两人没完没了地在竹林追逐打闹,直到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千江月才喊休战。
  千江月两腿酸麻,一屁股坐在一块平整的小石头上。刹时,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热量把体内的水分都逼了出来,而后背、腋下、脖子、两颊和手心就像人体的排水口。
  吴云儿则坐在对面不远的阴影处,那里长着一排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竹子,竹子恰好遮住太阳,给那片土地投来一阵阴凉。他一边喘气,一边警惕着对面的女孩。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觉得体内的热气渐渐从身体散了出去。这下,两人才舒爽地恢复了元气。
  微凉的清风卷卷而起,摇曳着清丽脱俗的竹海,无数竹子沙沙作响,翻动的竹叶生出如海浪奔向岸上的簌簌声。
  这是属于大自然的奏乐。
  千江月闭上漂亮的眼眸,凉爽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庞,从耳旁擦过。她嘴角微扬,“你听,风儿在竹海里歌唱。”
  吴云儿诧异地盯着她:“风儿怎会歌唱?”
  “当然会!”千江月睁开双眼,像老师一样摆起了谱,开始指导他:“你得跟我一样,闭上双眼。眼睛是听不见的。”
  吴云儿照猫画虎。不一会儿,他却皱起了双眉。“耳朵也听不见啊。”
  “也不用耳朵,要用心。”千江月欢乐地接道:“真好听!比老师弹奏的钢琴还要好听。”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听见?”吴云儿嘟囔起来,他以为对方是在捉弄自己。
  吴云儿的话像一阵电光火石,触动了千江月心中那个埋藏了许久的疑惑。这个疑惑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诠释。她当下毅然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再种一次粉玫瑰。这次,她将用心,而不是喷洒壶。
  “嘘,别说话。”她忽然警觉起来。
  “怎么啦?”见她认真严肃的样子,吴云儿神色张皇地看了看四周。眼到之处,除了竹子就是竹叶。该不会是这附近真的有大人们说得鬼怪吧。他惊怕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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