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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是不是只要我长大了，就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以前还是小孩的时候也会这样想。但是，只有当你长大了，才明白其实大人的选择更少。”
　　“大人不是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吗？没有人能够管着他们。”
　　“选择多了，诱惑就多了，同样的，犯错的几率也就大了。有时候啊，人一旦犯了错，后半生可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弥补，这些都还算是轻的，最怕的就是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人越长大，就会从孩子变成爸爸或妈妈，叔叔或阿姨，警察或老师，医生或护士……然后变成爷爷或奶奶，角色越多，责任越大，很多时候往往是身不由己啊。
　　“到那个时候，你才会意识到，原来当一个孩子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无忧无虑，饿了就吃，累了就睡，醒了就玩，想玩什么，撒个娇卖个萌，长辈会给买，天塌下来了也有大人给顶着。”
　　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儿时。
　　“可我不觉得我是无忧无虑的，我有数不清的烦恼。”
　　“告诉你一个秘密。”老人故作神秘地说道。
　　“什么秘密？”
　　“烦恼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
　　“我看吴云儿就没有。他想要什么，他爸爸妈妈就给他了。”
　　“你之前不是说他不喜欢他姐姐吗？”
　　“是啊！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姐姐，我也不喜欢。”
　　“虽然他拥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他每天还得面对一个讨厌的姐姐。这是不是他的烦恼呢？”
　　“是，可这跟我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之间没有离别！我喜欢小斑点，它离开我了，我就会伤心一辈子。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它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很难过。”女孩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抹着眼泪。她继续哽咽道：“我担心它想我了，想找我却因找不到我而害怕。或者是它的主人不喜欢它，不会像我一样把它照顾好。又或者是有其他大狗欺负它。它就像一个小宝宝，找不到妈妈就会嚎啕大哭，会害怕的！到那时候，你说它会不会怪我没能保护好它？或者它早已以为是我不要它了！”
　　听到这，老人那布满皱纹的眼角早已濡湿，浑浊的泪水不停地打转。“孩子，你觉得我待阿黄怎么样？”
　　“很好！”
　　“阿黄也是从狗崽的时候被我带回来的。你觉得我待阿黄很好，为什么不试着去想或许别人也会待小斑点很好，甚至比我待阿黄还要好？”
　　“那要是我很想它，很想看到它怎么办？”
　　老人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皱纹形成一道道藏着岁月的沟壑。
　　“孩子，这个外婆帮不了你。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就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烦恼，你可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
　　女孩一脸迷茫地看着老人，摇头说，“不知道！”老人脸上那一道道皱纹让她感到温暖，那仿佛是来自岁月和博爱的滋养。
　　“那是上天给你们的测试题，他要考考你们，看看到底哪个孩子有能力解决这些烦恼？”
　　在此之前，老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到底是一个能力的考验还是情感的考验？或是能力和情感结合后的共同考验？
　　千江月耷拉的脑袋忽地抬起来，抹去眼泪。“那我会是那个有能力解决这些烦恼的孩子吗？”
　　“你要学着自己去寻找解决烦恼的方法。外婆老了，没有你的脑子那么灵光。这种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不过，你始终要相信自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如果上天发现有孩子能找到解决烦恼的方法，会怎么样？没有找到方法的又会怎么样呢？”
　　“会奖励她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有了这双眼睛，她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美丽的。”
　　“‘发现美的眼睛’就是指它看到什么都是美丽的吗？如果那个明明是邪恶的东西呢？比如鬼片，我很怕黑，还有蛇，蚯蚓，我觉得它们都不是美的东西。”
　　“孩子，那只是你的喜好，这并不代表你害怕的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也是可怕的。比如猫头鹰和萤火虫偏爱黑夜，老鹰以蛇为食，鸡鸭鸟喜欢吃蚯蚓，而有的人就喜欢看鬼片，他们觉得那既刺激又有趣。你看，在万物眼中，都有他们偏好的东西，但那不能称为他们有双发现美的眼睛。”
　　“那到底什么才是‘发现美的眼睛’呢？”
　　突然，老人指着前面的窗户说，“你看那扇窗，你能从中看到什么？”
　　女孩认真地打量眼前这扇窗，为了能更好地看清楚，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
　　“当心你的腿！”老人关心地说道。
　　“没事！”
　　女孩看向窗外，一栋栋白色高楼耸立，在对面的走廊上，有几个身穿病号服的病人在晒太阳。再抬头，便看见蓝天白云，鸟儿高飞。
　　“外婆，那你从这扇窗看到了什么？”
　　老人想了想，说，“一幅具有生命力的油画。”
　　“那不是一扇窗嘛，怎么成油画了？”
　　“在我的眼中，这扇窗是一个巨大的画框，而中间的内容就是油画的内容。你看，白天，当旭日东升，它是光亮的，有绿树、飞鸟、蓝天和白云；傍晚，当红日西沉，它是火红的，有倦鸟归巢、人喧车鸣；夜晚，当月朗星稀，它是黑色的，有万家灯火，星光萤火；雨天它是灰蒙的，飘风急雨或是银河倒泻；放晴，它是清新的，一碧如洗或是虹跨天穹。还有四季的模样，那就更妙不可言了……
　　“其实，对人来说，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眼睛看到的事物可以通过心灵的染料把它描绘得更加美妙传神，具有生命气息。”
　　“什么是心灵的染料？”
　　“是你的看待事物的方式。好比说，你把自己的心裹起来，那么别人与你相处就难得多，他们大多觉得你冷漠、凉薄，久而久之，他们可能就会远离你。假如你对人敞开心扉，能接纳自己也能接纳别人，真诚以待，别人会觉得你是个温暖、友善的女孩。如此，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与你结交朋友，你的世界也会变得更加明亮、有爱。
　　“冷漠和固执就像是你心灵上的灰色染料，而友善、温暖就像是黄色染料，那是世上最明亮的颜色，跟太阳一样，普照万物。”
　　“外婆，我的心灵是什么颜色的染料呢？”
　　“孩子”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染料的颜色并不是固定的，它可以根据你的成长而变化，这也是教育存在的原因之一啊！”
　　“那我现在的是什么颜色？”
　　“你要问问自己最喜欢是什么颜色。”
　　千江月忽然想起了菜园右侧那片粉色的玫瑰，“我觉得应该是粉色。”
　　“为什么？”
　　“因为我每次看到粉色就特别开心，整个人变得柔软又有力量。”
　　“嗯，粉色很适合当孩子心灵上的染料。”
　　这时，一个女人忽然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果篮。千江月看到后脸色立马变了样。她想起了小斑点被送走的伤心事。
　　“小月，你外婆需要休息。等下我把你送回去，你准备一下。”女人一边拆着果篮的包装袋一边说道。
　　“不，我想留下来陪外婆。”女孩反抗道。
　　闻言，英子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摆弄着果篮。
　　老人悄悄地在女孩耳边说了一句话。
　　千江月先是怔了怔，随后，她一瘸一瘸地来到英子面前，从果篮里拿了一个橘子，剥好皮，把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外婆，另一半则给了英子。
　　英子看到倔强又叛逆的女儿把剥好的橘子递到自己面前，有些吃惊。女儿虽面无表情，英子却能从这简单的动作感到一丝暖意。
　　另一边，老人开心地吃起了多汁的橘子。
　　殊不知，此刻窗外的树枝上站着一只黄化的玄风鹦鹉，它看到病房里发生的一切。直到英子带着千江月从医院出来，它才悄悄地跟在两人的后面。
　　“你的膝盖受伤了，下午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待在家里。傍晚我就回来给你和千帆子做好吃的。”英子叮嘱道。
　　女孩依旧沉默。不过，这次她没有表现出反抗。
　　她吃了午饭后便睡了个下午觉，一醒来就听叫窗外有个熟悉的啼叫声。她循着声音走去，一株发着嫩芽绿叶的白蔷薇枝条映入眼帘，在白蔷薇旁边还有一株粉玫瑰枝条，那是她前几日从小竹林那里捡回来的。
　　“活了活了！原来它们都活了！”女孩兴奋地叫道，不顾膝盖上的伤在原地转了两圈。
　　“忒儿！”一只小黄鸡模样的玄凤鹦鹉忽然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呆头呆脑地立在原地，然后，它歪着脖子，斜眼看着千江月。
　　“笨笨？”她惊喜地叫道。自从她在小竹林见到它的那一刻，她差点把它认成是走失的朱利安，因为它们长得实在太像了。正所谓“一个鸟样”。
　　“忒儿！”小鹦鹉积极地回应道。
　　不错，那个正是她熟悉的声音。
　　“笨笨，你回来啦！”女孩三步作两步，激动地跑到它面前。此刻它就像一个迷你的小太阳温暖着她荒芜的心田。
　　以前，笨笨喜欢站在小斑点的背上，如今小斑点不在了，千江月不知该如何跟它解释。
　　想着想着，她眼里噙满了眼泪。
　　“忒儿！”笨笨轻轻地啄着千江月的手。
　　“笨笨，小斑点被送走了。”话音刚落，千江月的泪水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小小年纪的女孩竟然感受到了书上说的“物是人非”的悲哀。
　　夜空月朗星稀，虽寂寥却不凄冷。这是千江月失去小斑点的第一夜。她以为听完外婆的话，心情会所好转。因为她相信自己心灵上的染料是粉色的。可是，这夜间的黢黑仿佛将粉色逐渐淹没。千江月无法抑制思念小斑点的冲动，越想越戳心，很快，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和枕被。
　　“忒儿！”
　　黑暗中的小鹦鹉察觉到女孩的悲伤，它哒哒着小脚来到她的床边。
　　如银的月光穿过窗户，女孩的泪水在夜色下晶莹泛光，像极了夜空中的星辰，闪耀着纯真的宝贵。奇怪的是，她眼眸中的星光渐渐消失了，房间里像是有一团乌云笼罩在上方。千江月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息在向她袭来。须臾，她还听见奇怪的声响，那像是巨大的风扇叶片转动时发出来的。因为，她能感到一阵强烈的风劲。
　　“笨笨？”千江月忐忑地呼唤道。因为除了自己，房间里就只有它一只生物了。
　　“忒儿！”
　　这一回应差点把千江月身上的被子都吹翻了，这声音震耳欲聋。
　　惊恐之余，女孩不忘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整个人都闷在被窝里。
　　不一会儿，她感觉身上有个坚硬的东西往自己身上砸了下来，眨眼间又消失了，接着又是同样的感觉。重复了几次，她才壮着胆子从被子的缝隙一探究竟。
　　“小月！”
　　黑暗中，一个浑厚且低沉的声音在说道。
　　女孩不敢回应。那个声音又说：“小月，是我！”
　　“谁在叫我？”被子里一个闷闷且胆小怯弱的声音说道。
　　“你开灯不就知道我是谁了？”
　　女孩听这声音总觉得耳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有一点她坚信，那个声音很温柔，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于是，千江月裹着被子挪到床头。为了安全起见，她开灯的手都还裹在被子里。
　　“啪”
　　白炽灯像普渡众生的佛陀，为迷失在黑暗中的人们带来光明。
　　古色的地板上有一道浅灰色的影子，女孩细细地观察。一个椭圆形上面有一些轻轻摆动的水草，连接椭圆形下方有个仿似短圆柱体，圆柱体的两侧连着两个她说不上来的东西。
　　忽然，那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骤然张开，影子都盖到墙上了。这下，千江月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一双巨大的翅膀。
　　她连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那真是一双巨大的翅膀！
　　“你好，小月，我是笨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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