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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时雨盯着手中的苹果,想了一下没能想起究竟在何时他怀中揣了这么一个东西。
沈一州朝她伸出手:“礼尚往来。”
时雨:“……”
这么理直气壮地问别人要礼物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沈一州丝毫不觉得尴尬,他以前送出去的礼物比一个苹果要昂贵百倍千倍还不止,也从未有过要什么回礼一说,况且一个虽然到了节日就身价倍涨的水果,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但他就是想逗一逗她。
要不还回去算了…”
对面的女生手指纤细,脸上带着被暖气熏出来的红,跟掌心托着的苹果相映成趣,见她默默捧着苹果低头不语的样子,沈一州扬眉:“不喜欢?”
那倒不是,这是她来到江城之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来自于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
时雨想了想,启唇道:“我以为你从来不信这个。”
洋人的节日,冠以中文的谐音
另外一种中西结合与文化交流。
她怎么看都觉得沈一州是对任何节日都带有一种不屑与无视的。
沈一州笑了:“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时雨微愕间,头顶的灯光被遮挡,骤然拉近的距离挟裹着一股风铺陈到她的面前。一个人在慌张无措的时刻总是显露出她最原始的反应,她因这种跨越界线的距离而心口猛地一突,手上一松,沾染了些许温热的苹果咕噜噜滚到了雪堆之中。
时雨:“……”
沈一州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在唐西靠近你的时候不走开呢?”
时雨倏然抬眸,落入到沈一州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中。
她没有遇到过比沈一州更奇怪的人了,一个……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看穿旁人所有心思的人。
“你想多了”
“是吗?”沈一州垂眸,“但你那时的反应跟方才一样。”
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像只遇到猛兽的兔子,再走近一步就要立刻跳开,可惜唐西喜欢把持自己的君子之风,不喜欢斜眼看人,要不然就能看得到她骤然收紧的手指,还有微微晃了晃又稳住的身形,她想躲开,但又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沈一州瞧得很是开心。
没错,他瞧得开心
因为他觉得很有意思
时雨想她不该那么多话的
压住心头的惊跳,她静静道:“我想那是你可能不了解我。”
她用方才的话来回击他,其实话语间并没有多少可信力。
但是时雨向来不喜欢认输,尤其是在这种被旁人轻而易举的就戳穿了心事的不甘方面,她咬咬唇,强迫自己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沈一州眼眸线条流畅明利,比起她气势不足的伪装,多得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就是这样才叫人讨厌。
“哦”沈一州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带了些调侃:“那可能是我“以为”错了。”
话中嘲讽一目了然
时雨:“……”
瞧见她被噎到了的模样,他话锋一转: “不过这次你说对了。”
他确实不喜欢一切的节日,平安夜,圣诞节,一切一切可以让人们联络感情的日子,无聊至极,他不需要去维系任何的感情,因为有的是人上赶着来找他。
听起来总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嫌,这些话若教旁人说出来难免会带些自得与优越感,但是从沈一州的口中说出来却平平淡淡。
他是真的不在乎。
“但也不是全部的,就比如清明”
“我最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
时雨愣愣的,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你说先人们也会在底下聚会吗?”
时雨:“……”
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
纵使什么都没说出口
但那三个大字牢牢地烙在了沈一州的身上:神经病。
沈一州见她无语的样子,笑出声来。
他双手插兜,眉眼弯弯:“开玩笑的。”
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叫人摸不清头脑,玩笑开得多了,便只会让人觉得一切都做不得真,他背对着灯光,看不清楚神情,却又总让人觉得难过。
时雨咬唇,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长长用天蓝色的缎面的包裹着的盒子,盒子上缠着一朵小小的绒花,样式很是精巧,但针线却是有些粗。
沈一州低眼瞧了很久都没有接,但那只手一直没有收回。
时雨低声道:“你说的礼尚往来。”
她很较真,得到了什么就得还出去什么
这叫两不相欠
她不想跟旁人有太多的牵扯
所幸,沈一州的礼物并不昂贵,这叫她松了一口气。
她离开前,认认真真的告诉他:“我觉得会,他们会好好的看着外面的人是怎么活着的。”
沈一州微怔,神色却微微舒缓开来,眼瞧着她从雪地里挖出那颗苹果,走得心安理得,这次她也并不欠谁的了。
只是她到很久以后才体会到,两不相欠到底是太天真了些。
生意人从来不讲究过什么节日,即便暴雪将临,头铁如沈一州的母亲干脆果断的吩咐助理提前了班机,早在凌晨时刻飞往美国,离开前又留下一张卡。
她歉疚的摸摸他的头:“等我回来再补给你礼物好不好。”
沈一州含笑应允,贴心道:“路上注意安全。”
秦蓁女士欲言又止,但楼下的助理已经打来电话催促,再晚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她把卡放在桌子上:“可以请朋友过来玩,去吃点好吃的。”
秦女士总喜欢在这种略感亏欠的时刻,用钱来弥补遗憾。
沈一州没有拒绝,他站在楼上,看到人走了之后才收回满脸笑意,面无表情的把被拨乱的头发整理好。
那张卡扔到了抽屉里再也没能见过天日。
房子里空空荡荡,保姆上楼敲门,小心翼翼道:“饭好了。”
沈一州回来的有些晚,他是走回来的,带来了一身的雪,情绪却比往常好了许多,大约是跟同学玩的很愉快,保姆也松了口气,趁着沈一州上楼换衣服的空隙,又把饭热了一遍才端上桌子。
余光略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女生送的礼物,沈一州从来没有带过这种东西回家来,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也不敢再看。
沈一州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生活,上一个保姆就是话多又到处宣扬沈家的生活被开了的,她来了不过两个月,但也大致摸清了这一家人的脾气。
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有钱人家总是要求的格外多一些,夫人爽利,比起先生来更多几分铁腕,只要活做得好,奖金就很丰厚,她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先生不问家里的事,也难得见到一次面,但面容端肃叫人不敢怠慢。
至于这位小少爷……
模样长得甚是好看
态度应该也算温和?
但她面对他的时候比其余两人还要多几分小心,大约是与生俱来的敏锐,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家里面其实最重要的是沈一州,就连先生太太都格外的尊重他的意见。
上一位怕是没有看清楚形势,只顾着巴结先生太太,倒忽略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两菜一汤
沈一州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几口便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
瞧见保姆担忧的看着窗外的雪
“你走吧。”
保姆惊讶的看向他,又看着没有怎么动的菜,难道是菜不和胃口?
沈一州已经起身上楼:“收拾好东西,让司机送你回去,就说我说的。”
保姆一开始还担心下那么大的雪,犹豫着要不就不回去了,只是她今天答应了自己的女儿要回去陪着她,她不想失约。
有人做不到的,总有另外一些人做得到。
沈一州想起那位沈夫人,又看到客厅中悬挂着的三个人的全家福,只觉得格外讽刺。
“我明天早点赶回来”她连忙道,“不会耽误早餐的时间的。
“不用,你后天再来。”
他没道明原因,保姆也猜到了几分。
她素日很少请假就是为了多挣点钱,丈夫没工作,女儿又要上大学了,总得多攒点学费生活费,也不至于叫孩子天天除了学习之外还要为钱发愁。
她仰头看着他,这位小少爷态度确实是很温和,从她的年纪看来还是个孩子的人,却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了。
就算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到底心底还是软和的。
只是沈一州不知道保姆对他的这番评价
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要冷笑一声想得太多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罢了
然而此刻他正在书房,黑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一只银白色的钢笔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泛出莹润的光。
很不出人意料的礼物。
沈一州从看到它的那一刻就已经猜了出来。
他端详来去,看到笔身上刻着的一朵小小的花,瞧着与那朵绒花并无二致。
墨水这种东西,沈一州不怎么爱用。
今天倒是来了兴趣,跑到书房翻箱倒柜掏出来沈行军的私藏。
老头子字写得丑了吧唧的,但又偏偏爱显摆,大约是执念,就总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差生文具多,放在任何一个年龄段都不违和。
沈行军要是知道沈一州这么评价他的话,肯定要吹胡子瞪眼,哪有这样说自己老子的。
但是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快活,即便是回来了,也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哪里能发现自己少了瓶墨水?
沈一州思索了片刻,那双曾经摘金夺银的手,本可以写出一手让人惊艳的小字,最后却只在纸上画了朵小花。
丑萌丑萌的,带着独特的墨香
隔着纸都能看得到时雨笨了吧唧的钩花时候的模样
他瞧着,不知是在瞧花,还是在看人。
瞧着瞧着眼底就荡开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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