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里程

　　连续的几天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在雨水清洗后蔚蓝如初，不沾一丝尘埃。
　　神奈川的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小小的庭院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宁静而澄澈的光芒，各式的仙人球青翠欲滴，白玉兰在风中安静地绽放。
　　“丫头，过来。”庭院里，白发苍苍的老人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树木的枝叶，招呼身后的女孩。
　　正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女孩抬眼，栗色的长发在风中扬出轻微的弧度，她呆呆地看着老人，似乎花了好几秒才明白老人的话语，慢慢地站起身朝他走去。
　　“看，这些石岩杜鹃开得多好。”老人赞赏地道。
　　女孩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花，弥漫着雾色的蓝紫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异彩，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爷爷。”温润的男声从屋内传来：“她的病还没完全好，不能在外面吹风。”
　　“哪有什么风的，天气多好，瞧你紧张的。”老人看了一眼从屋内走出的孙子，笑呵呵的：“病人就是要出来透透气，病才会好得更快。丫头，你说是不是？”
　　女孩呆呆地站在白玉兰前，似乎没有听到。
　　“你看，连丫头都不理你。”老人笑道。
　　“就是啊！大哥，你看连姐姐都不理你。”少年身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笑嘻嘻地跑向女孩：“姐姐，大哥真的好唠叨啊。”
　　“太郎。”少年看着弟弟，神色宠溺：“功课都做完了吗？”
　　“切，我是谁啊，我可是神太郎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那点功课怎么难得到我。”神太郎得意地笑：“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
　　女孩歪了歪头，几秒后，她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哈哈，你看！连姐姐都夸我呢！”
　　“是是是，你最厉害。”少年无奈地顺应弟弟。
　　“做完了点功课就嚣张了是不是？”老人不客气地揪着小男孩的耳朵。
　　“啊啊……痛痛痛，爷爷……”
　　“知道痛了是不？”老人仍没放过教训孙子。
　　“痛……姐姐，大哥，救我啊……”
　　女孩看着眼前不断挣扎的小男孩，突然伸手搂过小男孩，睁大了眼睛看着老人。
　　“呜……好痛……”小男孩窝在女孩怀里，眼泪汪汪。
　　“丫头，你也别老是纵容这个嚣张的小鬼。”老人撇了撇唇，甚是不满。
　　她只是抱紧了男孩，没有说话。
　　“算了算了，你们这几个小鬼啊，一个比一个嚣张。”老人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了，爱去哪就去哪。”
　　“耶！！ ”神太郎欢呼道，拉起女孩的手：“姐姐，那我们出去玩吧！我想放风筝！”
　　“出去啊……也好，丫头都窝在屋里那么久了。”老人赞同道。
　　“爷爷，她已经反反复复烧了一个星期了。”少年无奈地提醒兴奋的一大一小。
　　“不是退烧了吗？”老人不在意地道：“就出去走走吧。”
　　“今天风很大。”少年坚持：“她昨晚才退烧的。”
　　“那你自己去问她。”老人不满地道：“看她愿不愿意回屋里去。”
　　闻言，少年走向女孩，朝她伸出手，笑容温和如同洒在庭院里的阳光：“丫头，你的烧刚退，不能乱走，我们回屋里去休息，好不好？”
　　她侧头，似乎费力想了很久，才慢慢把手放到少年手中。
　　小男孩垮下眉。
　　少年舒了口气：“好了，爷爷，我先带她回屋里。太郎，别闹了，姐姐身体不好。”
　　“我哪有！”神太郎嘟哝道。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哪。”老人摇了摇头：“还真是不给我这个老人家面子。”
　　“爷爷，您就别为难丫头了。”少年微笑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玩了。”老人摆了摆手：“带丫头回屋里休息吧，她身体弱，外面风大。”
　　“嗯。”少年牵着女孩，走向屋内。
　　老人却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孙子：“对了，宗一郎。”
　　少年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老人扫了一眼还在一边的小孙子：“太郎，你先回屋里去。爷爷有话要跟哥哥说。”
　　“诶？为什么？”神太郎不乐意地道。
　　“听话，回屋里。”老人神色变得严厉。
　　见一向和蔼的爷爷这副严肃的样子，神太郎吞了吞口水，不敢反抗：“我知道了。”
　　直到小孙子的身影消失了，老人才缓缓地开口：“你妈妈说今天还要去警察局打探一下消息，丫头在我们家也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是完全没有半点她家里人的消息。唉……除了千昭这个姓外，我们完全不知道任何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少年神色有些歉然：“和她见面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现在已经不大记得清她的名了。只记得那时她说过，自己叫千昭。爷爷，真的很抱歉。”
　　“道什么歉呢！”老人望向蔚蓝的天空，语气似叹息：“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会讲话也不会和人相处。”
　　就像是完全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一样，听不见声音看不见身边的人。
　　神宗一郎沉默了半晌，说：“一个月前，我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还是好好的。虽然话不多，但还像个普通的女孩子。”而现在……无论怎么和她讲话，她都好像不怎么听得懂，更没有开口说过话。
　　“这孩子，到底遇过什么事呢。”老人的声线有着怜惜。
　　“宗一郎——”门外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妈妈回来了。”
　　“是恭子。”老人吩咐孙子道：“先去开门吧，恭子一定又是忘记了钥匙。”
　　神宗一郎点了点头，刚想放开女孩的手，却发现女孩死死抓住他的手，蓝紫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
　　“没事的。”神宗一郎对她微微一笑：“我一会儿就回来。”
　　但她好像听不见，还是不肯放手。
　　“好吧，我们一起去给妈妈开门。”他无奈，只得牵着女孩走向门口。
　　拉开门，神宗一郎一愣。
　　门外，除了自己的母亲外，站着好几个人。而其中一个人，是他认识的。
　　“仙道？”他诧异地道，想不懂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仙道，在看到他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他身边站着一个男生和两个中年人，那个陌生的男生死死咬住唇，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身后的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女人捂住了唇，泪水纷然而落。
　　唯有剩下的中年男子，神色平静，只是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情绪的波动。
　　“明里……”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千昭明里。”
　　曾经的回忆突然在脑中闪过，神宗一郎这才意识到，他们注视着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叫千昭明里的女孩。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女孩，却惊惧地发现，女孩睁大了的蓝紫色的眼睛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有恐惧，有慌乱……她浑身颤抖着，像是看到可怕的怪物，紧紧地捂住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嘴唇嚅动着。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却颤抖得让他心惧：“……不……要……”
　　“不要——”女孩尖厉地喊出声，一直紧握的手突然松开，她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
　　他怔怔地看着她，无法思考，甚至忘了要去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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