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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他们的故事
没有谁教过我怎么去爱，我又能教你什么。 ——齐敛
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齐眉扶着苏芸站在手术室门口。
苏芸原本美艳的脸如今素白，一点也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气焰，她斜斜地靠在齐眉肩上，向来一丝不苟的卷发散散地披在肩上，看样子激动的情绪刚刚平复下来，隐约还能听见她哽咽抽气的细微声音。
“妈，你也累了。你先去歇息一会儿，爸醒了我去喊你，好么？”齐眉低头柔声问道。
“……不行，我要看着你爸出来。”苏芸其实不比戚四大，同样窈窕的身材，此时她单薄的肩微微颤抖，讲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定。
看不下去了，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向他们。齐眉警觉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带了些恳求的意味，似乎让我不要再添乱了。我摇了摇头，意思不会怎么样。
“芸姨，你先去休息，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气他，毕竟身体重要。”我从齐眉手里接过苏芸的手，搀着她向齐眉准备的病房走去，“他醒了我就来喊你……你对我不好，可对他还是不错的。戚四说的对，他再怎么样还是我父亲。”
“……小绮，我向你道歉，我以前被嫉妒冲昏了头……可你不要再恨你父亲了。他很后悔。”苏芸见是我，也不再挣扎，乖乖地跟着我过去，大大的眼睛里又流出晶莹的泪水。
我把她扶上床，她紧紧地揪着我的手，长长的指甲快要掐进我的肉里，她也许忽然发现自己的暴行，也松了手，改攥我袖子。
“——小绮，你要听我们的故事么。”她幽幽地说。
“不要。你好好休息吧。”我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没兴趣，无非是你情我愿地死去活来，何况主角是我后妈和亲爹。
“……关于戚四和我，还有你父亲。”
我转过身，盯着她。
“……我要听。”
这无疑是个狗血的故事。
真正的主角是戚四和苏芸，齐敛反而是配角。
“……我和绣晴６岁认识，从小一起玩到大，１０年后我因为我父亲工作的调动去上海……我高中毕业回来，听说绣晴辍学，所以去看望她……她当时和齐敛在老房子后院里讲话，她出落得更加美好，两个人依偎在葡萄架下面轻轻讲话，绣晴一直在笑……我形容不出那种画面，很美很美。”她扭头看窗户外面，继续说，“那个时候齐敛已经快３０岁了吧，但是还是很英俊，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他扬着嘴角宠溺地笑……他们互相注视，我不敢踏进去一步，怕打扰他们。小绮你学历高，你能感受那种气氛吧。”
我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等她继续讲。
“……可她毕竟还年轻，齐敛不仅大她那么多，还有家室。戚老爷子让我去劝她。绣晴很固执……老爷子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她哭着求我带信给齐敛。我不忍心，就答应了。”
“那为什么最后——”我忍不住问出声。
“——为什么最后是我嫁给齐敛么？你听我讲。”她的声音更加飘忽了，“我带信给齐敛……他们的事也被他父亲知道了。齐敛吵着要和他妻子离婚……我没送成功。”
“后来呢？”
“我就再去送信啊。他父亲以为我是绣晴，拦着不让我进去。我说了我的身份，他父亲才让我进去的。”讲到这儿，她苦笑了一声，“结果我的身份引起了更多的事情——我父亲是高官，至于什么职位我就不讲了。齐敛父亲因此动了心思。他请我吃饭，最后来的只有齐敛。”
“发生了什么——”我盯着她问。
“他在酒里下了药。”她转回来，嘴在笑，眼睛却在哭。“他下了药。齐敛和我醒来的时候都很震惊。我父亲只好把我嫁给刚离婚的齐敛。我觉得对不起绣晴，在婚前一直躲着她，她却信我。她说她知道我肯定有苦衷。她用那么纯真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一切的丑恶都无法沾染她半分。所以我更是愧疚。我想，就这样吧，我嫁给齐敛，绣晴是我好友，那么他们能够躲过所有人在一起了。”
“那你为什么……”我皱着眉问他。
“——因为我爱上齐敛了。”她捂着脸，手指纤细修长，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和戚四干净温暖的手完全不一样，“你不能低估一个成熟男人，尤其是英俊成熟男人的魅力。我爱上他了。他对绣晴是那么痴心，他们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感激——可我不要。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夜里哭泣，没人知道我内心有多寂寞悲伤。那是我最爱的两个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以为最可恨的女人，其实也是最普通的可怜女人。
“我怀孕了，大家都知道是那一夜。我在绣晴生下你一年后生下齐眉。”她忽然对着我笑得很开心，“你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她把她那精致的脸凑到我面前，轻启红唇：“……因为齐敛给你取的名字就是‘齐眉’！很惊讶么？齐敛父亲是不会让私生女姓‘齐’的……不然你以为你现在的名字是怎么来的？那是谐音！哈哈——你永远不会是齐敛名正言顺的大女儿。”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已经有些疯狂了，她一直笑，一直重复：“你不会是——”
“你对得起我母亲么。”我冷静地说。
“——最后背叛绣晴的不是我，是齐敛！”她眼睛里好像会爬出毒蛇，狠狠地瞪着我与齐敛相似的脸，“齐氏遇到官司，只有我父亲能帮他！你说他能怎么办？他为了齐氏的前途，那是他的心血！哈哈——要不是他还念着旧情，你能进齐家么？”
“可悲。”
我不再理会她，想要走出病房，她忽然一下子哭了出来：“小绮，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齐敛他后悔了，他从把你赶出去就后悔了，你看在他曾经那么爱绣晴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那谁来承受我的恨？谁来偿还我妈——她为了齐敛差点毁了自己的一辈子！”我失去理智地朝她吼道，“每个人都值得同情，那谁来可怜我们——”
她不再讲话，我推门大步走出去。
我重新凝视着手术室上面刺眼的红色灯光，许久。
齐敛已经送往病床很久了，我想我不需要去喊苏芸了，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见到了。
“医生，我爸怎么样？”齐眉和主刀医生交谈着。
称呼上可以看出我和齐眉的待遇区别。他允许齐眉像普通孩子那样亲昵地喊“爸”，但我必须喊“父亲”。他对我的要求严格于齐眉——齐眉考进年级前１００名就能得到奖励，而如果我没考到前３，我就将面临着惩罚。
很不公平。但小时候的我不愿意反抗也不屑于去反抗，反正我永远牢牢居于第一位。
“……姐，爸要见你。”我发着神，他们却已结束交谈，齐眉别扭地过来喊我。
“你该怎么喊就怎么喊吧。”我整了整头发，向病房走去。
“小绮，你能不能就原谅他们吧。”齐眉犹豫了一下，开口。
——他们。不，是你们。
每个人都要求我原谅，我不原谅倒是我无情了，可对你们的恨是我这５年来的支撑。
没有了恨，你要我怎么办。
走进病房，静的出奇。
苏芸担心地倚着刚刚醒过来的齐敛，低声说着话。估计要么就是问感觉怎么样之类的，要么就是说我来了。
他吃力地在苏芸的搀扶下坐起来，温和地看我。他在苏芸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什么，苏芸警告地看了我一眼，随意喊房里的人都出去。
他想和我单独说话。
“……小绮，你不愿回来，我也不逼你了。我只是想赎罪，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齐家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他讲话很吃力，时不时要喘一下。
“嗯。”我也不愿多开口。
“……小绮，我是真的老了。最近老是想起以前。你觉得不公平吧，以前我对你那么严格。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父亲也是这样教我的。真正的人才，不会是宠出来的。我对你寄存了太多的希望……我很爱你的母亲，但我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父亲教我如何去管理企业，去发扬企业，但是，他没教我怎么去爱人。咳咳——”
我走上前，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小绮，你要好好地孝顺你的母亲，她够苦的了。她现在过得好吗，她丈夫对她好么？”他期待地看着我。
“……好。”
“小绮，我很后悔，为什么要用我和你母亲之间的爱情来交换……我像我的父亲一样，什么也不能教自己的孩子。我只想告诉你，要学会珍惜——咳咳。”
“你别说了，先养好身体。我喊他们进来，先走了。”我不知所措地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看着齐眉和苏芸围着齐敛，心中的恨不知不觉地缓缓减少。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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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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