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Chapter 1

　　一片白色羽翼漂浮在雨后的水洼中。

　　像雪一般的白色。她忧郁的目光中有一丝丝的寂寥，凌乱的白发覆盖上细长的眼睑。

　　“所以，我还是会死掉，对不对？”

　　没有埋怨，没有失落，口气里竟然带着一些小小的轻松和无所谓。

　　故作坚强。夭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这么一个词语，琥珀色的眸子闪了几下有黯了下去。

　　“对不起，暖伊。”在心中酝酿了无数华丽的辞藻，最后说出来的，依旧只有那三个让她最讨厌的字。

　　勾起一缕滑落至肩的头发，嘴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却无意见染上了苍白。

　　“没关系，夭。我死了的话，你不是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主人，完成你伟大的‘夭魔论’不是吗?”

　　“我才不要！”

　　夭突然感到眼眶酸酸的，抬手擦擦眼睛，却不见一滴泪水。夭当然明白，自己那套天真到不可以的“夭魔论”只有暖伊一个人愿意倾听并且不时给出一些无厘头的评论。

　　“夭的主人，永远只有暖伊一个！”

　　浅空黯淡，流星陨落。

　　长长的睫毛覆上大大的黑瞳，有些出神地看着夭那双高贵的紫瞳，突然莫名地笑了出来。

　　“呵呵，夭果然是一个有些别扭的小孩子，永远也长不大啊~~”酥软的语调，好像融化在口中的软糖，让人感觉很舒服。

　　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抖了抖身后那对碍事的深紫色小翅膀，仿佛被人点破心事般不好意思地低头玩弄手指。

　　漂亮的黑瞳转头望向窗外，望向那一片开得灿烂的矢车菊。眼底是深邃得如同一汪潭水般的寂静与恐惧。

　　笑容，是躲在黑暗里的棉花糖。妈妈曾经这样子告诉过她。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并且曾一度把这句话当作了自己的座右铭。

　　但是妈妈，现在就连笑容也救不了我了。

　　纤弱，不堪一击，这些曾经被她厌恶到鄙视的词语现在全部袭到了她的身上，在心头开出了一朵朵黑色的矢车菊。她所拥有的，只有虚假的笑容。

　　“那个……暖伊。”督察到她的不对劲，她的眼睛空洞而又深邃得吓人，赶紧把她从回忆中唤回，却突然感到一时的语塞。该对她说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吗？还是……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和我说再见。”回过头，细长的眼睛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夭，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过是个失败的vampire罢了。”

　　她怎么还好意思向夭索要道歉。夭已经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了，应该是自己和它说对不起才对吧。

　　“暖伊，你……你别这么说。”忽然有些哽咽了。它永远会记得那个飘雪的冬天，那个白色长发的女孩，对她说过的话。

　　在我沉溺在糖果中之前，请务必把我救赎出来，务必。

　　那种感觉，那种孤寂到骨子里的感觉，和现在的暖伊一模一样。

　　“既然夭喜欢暖伊，那么我们约定好。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在一起，做最棒的拍档，好吗？”

　　她伸出手，十指苍白而又冰冷。

　　“嗯。下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噢！”

　　夭伸出手，十指短小如萝卜干。

　　她的指，附上了那十根短短的萝卜干。闭上眼睛，默默自语，只为传递心中那一份意念。

　　窗外的矢车菊开得一片灿烂。姹紫嫣红的一大片，昂首微笑着。
　　一米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斑斑驳驳地落了一地。

　　“夭，记住如果有天我离去了的话，一定要在我的墓碑前放上一束矢车菊哦，这样子的话我才会走得安心……”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好轻好轻，好像拼尽了全力却还在努力让嘴角绽放出最迷人的笑容。

　　笑容凝固在嘴角，久久不愿散去。

　　一定。夭默默在心中念道，小脸覆上她冰冷得有些不正常的脸颊，努力不让泪水流下，让温暖的薰衣草香气萦绕在她的鼻翼间。

　　——呼

　　——吸

　　——再呼

　　看着伏在自己脸上睡得一脸安详的小家伙，暖伊感到了一阵很久没有过的安心，由心而发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安心。

　　夭，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我应该放手了吧。

　　窗外，最后一片白羽飘落，落在那一片矢车菊中，好美好美……

　　只是再次醒来，眼前那一脸放大了N倍的横肉就不怎么可爱了。

　　“陵川 暖，别以为自己长得狐媚就可以这么骄傲，别忘了你也不过就是个被扔掉的野孩子！”可爱得仿佛年画里的胖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穿着粉粉的公主裙。却因为面部表情的过分狰狞而显得丑陋不堪与粗俗。

　　薄薄的唇角有着一份奇特的笑意，扬了扬小小的尖下巴。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是怎么一会儿事，但是那狰狞可怖的神色，还是很快让暖伊明白了来者不善，墨黑的眸子里顿时充满了对她们的不屑。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你不觉得你就好像一只披着人皮假装优雅的禽兽吗？”
　　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带刺。恍如这个有着天使般容貌的女孩，背后扇动着一对恶魔的小翅膀。

　　“你说什么?”显然，那个胖胖的女孩被惹恼了，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在女孩的肩上猛地一推。

　　“你这个野孩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少女被众多的女孩推搡着，种种不堪入耳的话语传了过来，但是，尖尖的小下巴却始终高高的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高傲，洁净分明的小脸上写满了自尊。

　　——你这个嚣张的家伙，不要脸

　　——你快点滚出这里

　　——你是个妖精

　　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到她的头上，眼前一昏，无数金星在她的眼前乱飞。猛然跌坐到地上，膝盖触碰到冰冷的石阶，钻心的痛。

　　巴掌和拳头如雨点般疯狂地落到了她瘦弱的身上，但是那墨黑的眼眸却依旧高贵，不愿低头。

　　翠绿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你们在干什么?快给我住手！”快要麻木的那刻，却突然传出了一声英雄救美般的呼喊。

　　抬头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逆光处，看不清他的面容。淡红色的霞光透过树荫斑驳交错地落在地上，一丝小小的霞光映在他尖尖的鼻翼上，有些英雄般的气概。

　　那几个女孩对视了一眼，慌忙丢下被推在地上的暖伊仓皇而逃。

　　那个小小的身影连忙冲了上来。一头惹眼的白发晃得暖伊有些眩目。在淡红色的朝霞下，他显得好高大，嘴角边带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有关心，有疑惑，更多的却是一份诧异。眼珠像玛瑙般闪耀着光芒。即便是破旧的衬衣穿在他的身上也尽显王子般的高贵。

　　他伸出手，伸出那只不带一丝肮脏，晶莹剔透节骨分明的右手，口气很沉着，却带着一丝五岁孩童独有的稚气。

　　“你还活着吧？”

　　乌鸦飘，乌鸦飞，乌鸦满天散……

　　咳咳，这算是哪门子安慰人的方法啊。黑线瞬间挂满暖伊那张洁净分明的小脸，辛苦维持的高贵形象顿时毁于一地，付之东流。她就这么坐在地上，仰起清秀可人的小脸，望着那个笑得过分灿烂的家伙，声音清冷清冷的，却带着一丝颤抖。

　　“谢谢你，我没死。”

　　短短六个字却说得无比费劲。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背脊在颤抖着。她很害怕，不是吗？装得很坚强，却害怕得就连指尖也在发颤。在拔掉自己输液管的那一刻，自己也是这么的恐惧。

　　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这样失去了，害怕自己又要永远地陷入那无尽的黑色梦魇中了。她很害怕五岁的自己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生活下去。不可以露出丝毫的迷茫，不可以露出丝毫的胆怯。要像一个18岁的vampire一样，昂头挺胸，高傲地活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他依旧在笑着，唇边还带着那一抹疏离的笑意。细长的眼睛里透着狐狸般的精明。他的皮肤很白，虽然细致如瓷，但是却是有些病态的白色。这个家伙应该和自已一样，是一个讨厌阳光的孩子吧。

　　“我……”一时的语塞。应该回答他什么?暖伊吗?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胖女孩尖锐的嗓音。

　　“陵川……暖，对，我叫做陵川暖。”

　　然后应该说什么呢，按常理来说，应该是问他的名字才对吧。

　　“我没有名字。”

　　那双泛着狐狸般精明的眼睛飞快地洞察了她眼底的那一抹犹豫，大刺刺地笑了笑，但是深不见底的瞳里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忧伤。

　　刹那间的失神被那双鸢蓝色的眸子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就向心湖里投进的一块石子，激起了一阵涟漪。原来只是自己太过于幼稚了。看来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是伪装的高手，自己只不过利用了多活了18年的优势才勉勉强强地维持了高贵。这个家伙，可是天生的老千。

　　“那么，叫你小雅好不好?”

　　突然想起夭一脸沉醉地看着猎人的时候对她说过，如果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家伙，一定要叫他小雅，这样才能弥补自己一辈子无法与奇冴共度晚餐的梦想。而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邪魅气息的家伙，简直和奇冴长得如出一辙。这应该也算是来到这里后送给夭的第一份礼物吧。

　　那双墨瞳后，都隐藏了太多。

　　那双邪魅的凤眼里洋溢着喜悦，用力地点了点头，五岁孩子般的稚嫩终于显露了出来。

　　暖伊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五岁孩童脸上那如五月花般灿烂可爱的笑颜，也笑了出来。宁静地笑容染上嘴角，染上眉梢。

　　真切的快乐，就像白鸟拍打着翅膀掠过的宁静。

　　但是，妈妈说过。没有永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