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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房中陷入尴尬,粱晗别过头去四处张望,假装在看风景。看着看着她倒还看出了些门道,顿时面色有些悚然,脖颈有些僵硬地转了回来,盯着安长恭这张如花似玉的小白脸蛋儿看了许久许久。
安长恭被她过于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坦,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粱晗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又回头看了看安长恭的床榻,又看回了安长恭的脸上。
安长恭被她的行为搅得莫名不知所以,也看向了自己的床榻。他自幼是个家教严苛有礼有人,床榻自然会日日打扫得整齐干净,并无丝毫不妥。
粱晗颤着声儿问:“倘若我没瞧错,那双鞋子是李斯的吧?”
安长恭这才想起来,床榻旁的那双鞋确实是李斯遗在这儿的。
粱晗又颤着声儿问:“被褥上折着的那身衣裳,也是李斯的吧?”上回还穿去了蔡泽家中。
安长恭茫然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没错,李斯不善收捡,那衣裳还是安长恭叠的。虽然两人平日里政见多有抵触,但无奈都是吕府里出的人,在秦王政眼中自然也该是同进同出,不得不常有凑在一块钻研的时候。偶尔待得晚了,便会在对方住处歇息,反正都是男人,也无需介意。
粱晗捂住了脸,几乎要哭出来:“所以为什么你还要找其他的女人?”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无法接受李珏和安长恭从仇敌变情侣,但一想想他俩在一块了居然还坦然地各自找女人,说不定还有三个人的夜晚……她忽然觉得李珏和安长恭在一块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好歹只有两个人!
安长恭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倒是听懂了她说他找女人的话,白皮儿闪过一抹红色,极快便没了。他咳了两声,终于决定将话题拉回正轨:“王上得知韩非的才能,想必又是你的功劳。”
这事确实跟粱晗无关,因为秦王政根本没提起过韩非这个人,纯粹是粱晗瞎编出来蒙骗安长恭的。她想回现代,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传说中鬼谷子的关门弟子瀚,而瀚的行踪诡秘只有韩非可能知道,而韩非的下落又只能找安长恭问一问……粱晗总不能把真相告诉安长恭,只好谎称是她要帮秦王政网罗人才找韩非。
粱晗转了转眼珠子,抬头时又是一脸虚伪的笑:“大家各为前程而已,长恭你定能理解我的。”
安长恭瞧着她这样子,冷笑了声:“我竟全然不知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与粱晗曾朝夕相处过年载,自然明白粱晗与追求功名利禄的李斯非同路中人。而粱晗又实在是与他常见的女子不同,她看似是真心不贪恋权势也不妄想建立功业,但她却又着实可称得上满腹才华,别说寻常的女子了,就算是各国的名士大夫当中恐怕也有许多不及她的。
所以他一直很好奇粱晗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又是所为何事。
这么想着,安长恭盯着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却见粱晗捂住心口,垂着眉,一脸痴相:“你若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定会想为了那人付出一切,那人所喜便是你所喜,那人所要便是你所要,正如你手上的茶,我师兄他便爱得很,如今看来你也爱得很……”
安长恭顿时有种被雷劈了七窍的恶感,端在手上的茶也喝不下去了。
磨蹭半晌,安长恭实在不愿跟她瞎扯下去,皱着眉道:“韩非不会与你来秦为王上效命的。”
粱晗心道,我比你知道得多多了,他早晚会来,然后……然后被李斯弄死……
但谎还要圆下去。
她摇了摇手指:“他来不来是我的事,你说不说他的下落是你的事,王上反正已经知道了你与韩非交好,倘若你不与我方便,那王上会怎么想你,就是王上的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安长恭黑漉漉的眼眸望着粱晗,仿若一片冷潭,深不见底。
粱晗挺直着腰,不闪不避地看回去。时过境迁,她已经死里逃生这么多次,多少也能长些底气,哪怕是虚张声势。
终于,安长恭叹了声长气:“你和以前不同了。”
粱晗继续假笑:“那是当然,否则也活不到今日。”
安长恭似乎想起了什么,也露出了笑意:“也是,所以说我当年也没做错。你杀了那个马匪后大概是更容易想通些。”
粱晗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她与安长恭当年被人贩子绑了,路上为了逃命,安长恭逼着她亲手杀了人贩子。她并不后悔,再来一次也依旧会选择杀人自保,然而这毕竟不是个光彩的事,也不是个良心上过得去的事。也许在战国里人命不过如草芥,但她根本不是战国的人。这些年来她竭力装作不记得这事,安长恭却总能故意地说出来提醒她。
她腾地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无话可说了!”
见她真的恼了,安长恭这才收了戏弄之意,正色道:“我先前倒没有哄骗你,韩非确实在韩国。他与我家有些关系,当初我家遭奸人所害,他也险些被连累牵扯,但想必不会有大的干系。加之他一向揣有满腔抱负,定是要为韩国尽忠。”
安长恭也没说错,只不过历史上后来韩王死活不肯听,韩非就被霸道的嬴总裁给抢回来了。粱晗默默地萌并忧伤着。能不能早点回现代是一回事,在那之前她不太想跟史书上各路板上钉钉惨死的人物打太多交道有太多交情。人非草木不能无情,可若感情深了,天天看着对方就想到对方的死状,也是挺痛苦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粱晗自然也早就想到了韩非是在韩国,现在问题是出了岔子啊。
粱晗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若他在韩国,我也不用来找你帮忙了。”
安长恭一怔:“何意?”
粱晗道:“他失踪了。”
李斯先前就暗地里派人去韩国找过,得到的消息是韩非不翼而飞。韩安世家一案牵连甚广,哪怕已经过去年数,却不知为何近日再掀波澜,韩非也被牵扯其中,或许是被人提前知会而躲藏了起来。
粱晗当时第一反应是韩非或许逃去找了老师荀子。然而,但是……她还是想先跟安长恭打探一下再说。
安长恭听了事情原委,皱着眉思前想后,许久后才道:“他不爱出门也不好交友,或许是逃去了他的老师荀子处。”
粱晗就怕是这个结果。
因为荀子目前在齐国。
齐国与秦国之间隔着个赵魏韩楚,路途遥远就不必说了,旁边还是燕国。而李斯一直在积极地主张让粱晗随蔡泽出使燕国,若粱晗真要去找荀子,肯定免不了要跟蔡泽等人一同上路,少不了又要担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还找不到理由推辞,毕竟顺路。
粱晗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垂死挣扎般的问:“还有没有可能去别的地方?”
安长恭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摇摇头,道:“没有。”
粱晗一头磕在桌面上:“我靠!”
安长恭一跛一跛地送粱晗出门,刚到屋门口,粱晗就不忍心道:“行了你别送了,做自己的事去吧。”这么说着,却一点不敢多看安长恭的腿,她知道他忌讳这点,他出身高贵,心智聪慧,面容姣好,偏偏有无法治好的伤。前些时日里她甚至听说过因为有年纪小的新婢子多瞧了他的腿几眼,从此就失踪了。现如今的安长恭是吕相府上的贵客,确实有资本做这种事。
粱晗已经知道自己是在与虎谋皮了。
安长恭是这匹虎绝对没错,至于李斯,或许也是。
“嗯。”安长恭也不跟她客套,就站在门口望着她走。
他的目光在她背上停留几瞬,便不动声色地抬眼与李斯相触,各自心照不宣。
——他俩联手骗了粱晗。为了哄她出使燕国,便告诉她韩非在齐国荀子处。而事实上安长恭既不知道粱晗为何要找韩非,也不知道韩非如今究竟在何处。他和李斯绝对是敌非友,只不过又难免得假惺惺地联手。如李斯所说,他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最起码离过河拆桥的日子还早得很。
李斯转过身陪着粱晗往外走。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就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
他有些紧张,面上却一派无辜的疑惑:“怎么了?”
粱晗侧过脸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他心里越来越紧张,面上依旧不露分毫。
终于,粱晗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问你一个问题啊。”
他点头:“好。”
粱晗问:“你搞过几个妹子啦?”
他无语:“……”顿了会儿,岔开话题,边伸手拽她,“行了,请你吃饭去,城里新开了一家——”
粱晗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像很嫌弃一样,用力地耸了耸肩膀,又用力地拍了拍衣袖,脸上的表情很冷淡:“以后别碰我了。”
李斯以为她在吃醋,气急反笑:“小晗——”
她背过身去继续走,边走边说:“我要进宫见嬴政。”
李斯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去见嬴政干什么,但也顾不上管那个,先忙着跟上去好声好气地解释:“你还真因为那事生气了?我也不想骗你,但……”
粱晗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她对李珏的爱早就淡得七七八八了,当初也不过是普通的青春期暗恋而已,都没开始过有什么好纠结的。她只是觉得心灰意冷。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一切都这么巧合,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李珏跟安长恭在联手骗她咯。
哦,他俩把她当傻子。
嬴政练完剑,就看到吕兆远一脸诧异地跑过来了,小声道:“大王,粱晗在您的寝殿里。”
这倒确实是一件值得诧异的事,毕竟粱晗每次都一副恨不能离所有人十万八千里的嫌弃脸,不是被逼着绝对不会主动跑来。有时候嬴政也会觉得有趣,他就是喜欢看她尾巴明明都翘到天上去了却还是不得不腆着脸谄媚他的样子。当然,他只喜欢自己看,并不允许其他人也享有同样的乐趣。
嬴政张开手由内侍给自己换衣服,吕兆远犹犹豫豫地说:“她不知发生了何事,问也不答,只坐着哭。”哭也哭得毫无声息,缩在墙角,任吕兆远怎么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嬴政回到寝殿的时候,粱晗已经不哭了,她睡着了。
他让内侍拿了被子给她盖着,便坐在一旁看起书来。直到日头西沉,她才悠悠醒来,吸了吸鼻子,扭头望着他:“大王……”
他善心大发地瞥了她一眼。
“没耽误您的事儿吧?”她忐忑地问。
他懒得回答她愚蠢的问话,又将目光落回到竹简上。
她继续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可能斯德哥尔摩了,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但一想到你这里肯定不会塌,所以就跑过来求安慰了。而且你虽然也没安慰我,我现在还是觉得好多了,到底是因为你太有安全感了还是我已经被你S成自然了?还是说其实我随便在哪里睡一觉都还有同样的效果?”
他听着她的碎碎念,虽然听不全懂,但懂得关键的地方就行了。
他放下竹简,朝她道:“过来。”
“啊?”她警惕地瞥他,身体却诚实地挪了过去,“打轻一点求你了,大王最帅了大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他却突地按住她的衣袖握住了手腕,将她一把拽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你可是要寡人这样抚慰你?”
Excuse me???
粱晗一脸懵逼地被他搂着顺毛。
等、等等……等等!这倒霉孩子才十四岁吧?!
虽然粱晗知道古代人、尤其是古代的皇亲贵胄那啥比较早,还有皇帝十四岁当爹了的,然而,但是,可……谁教他这么勾引女人的?!妈呀,这迷之苏力抵抗不住啊!但他又未成年啊!谁来给个解决办法啊……算了不要给解决办法了,从了算了……
粱晗一颗红心跟绑了窜天猴似的,都要跳出来了。
直到她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仿如一道雷似的在她头顶炸裂开来:“……就如仲父与我母后一般?”
她愣了愣,一腔热血想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仰着头一脸震惊地看他。
他如星墨的眼眸微微眯起,竟露出了笑容,手渐渐地滑到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你认为他们在做什么?”
我说他俩是好闺蜜在谈理想你也不会信啊,还问我干什么?粱晗有点绝望,她觉得自己又要背锅了,不过也怪不了别人,是自己非得跑过来送人头,就算被嬴同学恼怒之下捏死也没话说了,不如想想会不会运气好点回现代?
他继续道:“那日母后生辰,吕兆远找来了奇物进献,寡人便一时兴起,与他先溜进了母后寝殿。你便猜寡人看到了什么?”
看来黄泉路上不寂寞,有个白痴吕兆远也嫌自己活命长了。
“寡人要杀了吕不韦。”
他说这话的时候,抚摸她脸的动作依然很轻,甚至有点像是他所能给的最大限度的温柔。
她稍微看到点活的希望了——起码能活过这两天了,说不定嬴同学是找她去刺杀吕不韦,那么无论如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胡思乱想着,又被他抱住了。
她忽的止住了所有的胡思乱想。
心里有一个更荒谬的想法——他像孤独的小孩在抱仅有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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