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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受伤
睁开眼,天还未亮,往外头看了眼,半开的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不记得是谁曾说过,黎明前是最为黑暗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揉揉额头,堇年拥着被子坐起,心中感慨不已,好一场梦,居然又让她回想起了半年前的事情。她一直刻意要忘记的事实。
流光是她事先藏在长靴中的,当时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全凭一种直觉行事。
而事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置信,在最后发出一击的人居然是她慕容堇年。
在千钧一发之际,毅然放弃了长剑,以被徐泽抓住的手为支点,整个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角度向后倾倒折下,一记高踢腿,堪堪踢中徐泽手腕内侧太渊穴。
习武之人皆知,太渊穴主手太阴肺经,肺之原穴,百脉之会。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此处穴位一般对敌乃命门所在,不会轻易外露,但那时徐泽太过兴奋,只道自己失了武器,必受其挟制,对他而言没了威胁,因此轻敌。
一击得手,趁招式未老之际,她一手抽出藏于靴筒的匕首,一手毫不费劲挣开徐泽牵制。靴子在铁栏杆上借力一踏,凌空跃起,于一招之内结果了徐泽的性命,这才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胜负就在那么一瞬之间,现今想来,尚觉不可思议。
堇年抱紧双臂,明明被子温暖无比,可身上还是一阵阵的发寒。也是从那一夜后,红姑三五不时留下字条,而她则小心翼翼避开李瑜前去暗室,所做的无非是杀人与被杀,可她要活着,于是没得选择地只能杀人。人命在她的手里越积越多,多到恍惚中会觉得双手永远都洗不干净,永远都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啾啾”麻雀鸣叫的声音惊动了堇年,迅猛回头,这才后知后觉天已经亮了,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外面陆续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喧哗的声音奇异地让人心里安定。
堇年握了握手,嗓子里无意义地“啊”了声,随即翻身起床,新的一天又来了。
在完成了红姑布置下来的大量训练后,她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能到小树林里来透口气。
这些日子来,红姑对她下足了功夫,除了加强训练外,居然还特意让丁酉来教导自己识毒辩毒。丁酉的制药房是间小黑屋,四面除了一张铁门是唯一的出口,就只有头顶丈高外的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里头有序的陈放着各类药剂粉末,还有好几个用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小缸子。
每次待在那里面,堇年总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但相对来说,丁酉是个不错的老师,讲解得很仔细,只除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十根手指均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有青有紫,甚至蓝色绿色都出来了,五彩斑斓。并拢手指时,她“嘶”了声,忙把手放到嘴边轻轻吹气,缓和药剂的发作。
丁酉喜欢拿活人做实验,每教她一样,就喜欢在前一日用在她的身上,时间虽不长,但一开始让她吃尽了苦头。而对于这个怪癖,丁酉的说法是,要不亲身体会,不会了解到毒性的强弱轻重。
堇年对于丁酉的说辞,不置一词,其实他说了和没有并没有太大分别,自己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继续下去,纵使爬也得爬到终点。
以前从未发现时间居然可以过得如此之慢,每天睁开眼,都恨不得立即闭上,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又是一天。
仔细算算,李瑜已经走了十日,在第七天的时候红姑说收到李瑜寄回的信息,上面说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只待安全返回。
听到消息的堇年兴奋地差点没跳起来,努力按捺自己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地回头去看红姑的,在红姑似笑非笑地目光中,她知道自己再一次破功,没能成功掩饰住内心的悲喜。李瑜的消息让她好不容易构筑好的面具一次性粉碎。
“唉!”长叹口气,堇年抬手想要摘下片叶子,眼睛扫到斑斓的手指上,半途又放下来。
丁酉给她下的毒,毒性不大,在人身上顶多就小痒小麻一番,而碰触到植物,则会被瞬间腐蚀。手指肿胀得厉害,堇年捧到面前轻轻吹气。温温的气息好歹也缓和了肿胀麻痒。
吹着气,她的思绪渐渐游移,还有两个月不到就是最后的大试了,而据说想要活着出罗浮院,就必须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她不清楚这些条条框框,唯一知道的是又得面临一次厮杀搏斗了,闭上眼,她仿佛还能闻到鲜血散发出的腥味,和铁锈味差不多。杀人对于她来说,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只要心能够狠得下来,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则在于——李瑜。
她如何能在李瑜面前出手不留情?
这些,光是想想她都觉得难以接受,烦恼地垂头,却意外发现下方一抹黑色摇曳。怔了片刻,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你……你怎么?”
“傻丫头,还不下来,我都站这老长时间了。”树下的人昂着头,语气愉悦,眉眼带笑,正是李瑜。
堇年诧异中身子一动,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下,李瑜瞧得心惊,赶紧伸手去接。少女身上的馨香扑鼻而来,落到怀里的是一具温软的身躯。
堇年没想自己居然会傻到失足落下,更没有想到李瑜会伸手接自己,她就这么傻乎乎地反手抱住李瑜,头靠在他的怀里,感官都失灵了,脑子一片空白。
李瑜也呆了,他和堇年素来亲密,但随着年岁增长,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平素也不曾有过肢体上的接触,而这一次……
片刻后,李瑜回神,拍了拍堇年的后背,感觉她背脊绷得僵直,意识到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紧张,少年忽地微微笑起来,低声打趣她:“傻丫头,看到我这么开心,连迎接的方式都特别哦。”
堇年一把推开头,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颊,闷声反驳:“谁看到你高兴了,我这是不小心而已。”
李瑜忍着笑,显然将看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当做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
“好啦,一回来就笑我。”堇年抬头瞪他,撅着个嘴,忽然想起什么,“你回来赵总管他们知道不?”
“嗯,已经去见过赵总管了。”
“哦。”堇年点点头,想来也是,首次执行任务,照理一定要去回报的。
李瑜瞧着她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只觉几日不见,这丫头居然就憔悴了:“怎么?晚上休息不好?”
温热的手指拂上她的面颊,沿着眼窝划过,被他摸过的地方麻麻痒痒,堇年想要避开,可身子不听使唤的僵在原地,最终她就是把脸侧了下。
这一下,惊动了李瑜,他仿佛刚刚回神,讪笑着放下手,捏了捏,强笑着企图掩饰尴尬:“你瞧,这一趟出去才几天,没得我照顾,你就瘦了吧。”
堇年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身,又抬手捏捏脸颊:“瘦了么?不会啊。”李瑜看她一串动作,忍不住笑出声。
堇年恍然明白,扬手作势要打他:“又作弄我,很好玩吗?”
“没啊。”李瑜连忙否认。目光瞥见堇年的手,来不及掩藏,被李瑜抓起来,“这是怎么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倒不像是练功受伤,反倒是,“你中毒了?谁给你下的毒?”话语严厉又急促。
堇年心里小小心虚了下,装作满不在乎地挣开他的手,迅速掩进袖子里:“干嘛?这里可是罗浮苑,外人再大的胆子也不可能给我下毒啊!”
“那是?”听她这么说,李瑜稍微放心一些,但随即又不安,“那是红姑他们?你是不是受了惩罚?”
“没有没有。”堇年忙道,“红姑要我跟着丁酉学毒,丁酉就让我涂手上先亲身感受下。”
李瑜迟疑下:“那这毒?”
“放心好了,就是小麻小痒一番。别的什么都不会,况且天黑后我就该去丁酉那涂解药了。”说着,堇年抬头看天,呼口气,“嗯,还早。”
“到时候你要陪我一去去么?”堇年刚问完就觉出不妥,摇着头否决,“不好,你刚回,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说完,对上李瑜一脸坏笑:“其实你是怕了吧?”
“怕?为什么?”
“听说丁酉的房子里放了很多残肢哦?都用药水泡着,你难道没看到?”说完,他瞅着堇年,看她面色一下子白了,不由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分了。想着,“咳咳”出声,“我也是听说的,你……”
“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堇年转身要走,冷不防一掌拍来。
李瑜早有准备笑着拦下她的手,不防她狡黠一笑,另一手顺势重重拍在背上,“嘶”地低呼出声。声音虽小,但想要遮掩已经来不及。
“你受伤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堇年怔怔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是一片鲜红。
李瑜面色微苦,语气刻意轻松:“啊,还是被你发现了。”任务完成,他连夜赶回,不料半途遇上追杀的人,后背中了一刀。本来路上涂了伤药,渐渐愈合,但刚刚为了接住堇年,动作过猛,拉扯伤口再度崩裂。
堇年面色苍白,从满手的鲜血她能预计得出李瑜的伤有多严重,心里懊恼自己的莽撞:“走,找丁酉去。”一把托住他,就往前面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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