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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约定
徐泽稍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如此镇定,笑容收敛了些,透出些许真。反手一抽,是一柄半长不短的宽刀,看上去有些笨重,握在他手中,却只能说是古朴。
没有花俏的招式,徐泽随手一劈,身形急如闪电,照着堇年面门而来。
堇年大惊,不想徐泽一出手就是如此狠厉招式,下意识里想要躲开,却半路在一种莫名拉扯下举着流光迎上。
“叮”地一声,握住流光的手一颤,堇年一咬牙,顺着徐泽的宽剑削去,利器相交,火星溅出。拧身反转,以手肘为圆心,架住刀身,撤身而出的同时,手腕一翻,流光直插徐泽要害。
徐泽脸色一凛,宽剑顺势滑下,架住流光,刀意绵长,带着流光往外一挑,使得正是黏字诀。
话说一分短一分险,于兵器方面,堇年已逊徐泽一分。
可一看堇年出招,本来还在为她担忧的李瑜,稍稍安心,按住心脏的手指缓了缓。
堇年神色不变,流光在手心一转,侧身迈出一步,竟不避锋刃,贴着徐泽一旋,已然转至徐泽身后,高举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白灼的光亮。
徐泽眼见堇年旋身,脚下往后滑出半步,堪堪避开堇年一臂的距离,同时宽刀反挑,往堇年腰部招呼而去。
这一刀徐泽避开要害,又仗着兵刃之利。乍看之下确是狡猾,可做为杀手,灵机应变是最为浅显的要领。堇年若有所感,折腰弯下,躲开徐泽一刀,裙裳在刀意纵横下,破成裂锦,飞舞蹁跹。徐泽待要收刀回身之时,堇年单脚只地,拧身侧倒,如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折翅坠下,斜斜跌落。右手流光划出一道白亮的弧。
徐泽见势不妙,急急退开,施展轻功,朝后掠出一丈。
堇年左手撑地,借力站起,钗环因剧烈振动,抖落一地。白衣黑发,立于高台之上,甚是惹眼。
一片白色布料在他二人之间飘然落下。
徐泽眼波一抖,抬手看时,右手袖子被削去大块,露出里面的中衣袖口。似有诧异,徐泽一收眼底笑意,隐约闪现出一丝怒意。
堇年大口喘息,刚刚连续两招,她已花费太多精力,冷汗濡湿了内衫,渐渐气力不支。
徐泽观望片刻,像是看出了堇年的气虚贫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和之前的笑略有差异。这样的笑就像是猎人发现了有趣的猎物时露出的表情,混合着期待,玩味,以及残忍。
堇年一眼看去,有种自己是老鼠,而徐泽是猫的错觉,猫捉老鼠,或许真的可以作为诠释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的词语。
徐泽手腕转动,一刀劈来,平平无奇的招式,有的是无尽的力量和威势。堇年心下一悸,侧身闪躲,欲故技重施。徐泽哪肯给她机会,一招为用老,立即变招,在堇年未能出招前,刀锋反转,直往她脖颈处刺。
躲避不及,发丝散乱,擦着刀锋滑过,被削去一截,肩胛也连带着被刀尖刺破。她来不及查看伤势,徐泽又是一刀,刀光夺目。
堇年慌忙应对。
“叮,叮”两声,金石相撞。
刀光散去,堇年连连往后退出,脚步踉跄,纵使竭力而为,也是在第七步时才稳住,身子不免晃了晃。
李瑜站在下面,看到她肋下衣服被濡湿大片,忍不住为她担忧。
白衣鲜血,煞是醒目。
堇年将流光收回,勉力道:“多谢赐教。”“教”字说了一半,肠胃翻涌,一股血腥味直冲上来,她咬牙咽回去,不肯叫人轻易将她看轻。
徐泽似是没想到,她倔强到如斯程度,眼眸亮了下,随即敛去光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兵刃,语气轻佻:“不敢,不敢,下次小师妹若有需求,哥哥我必当服其劳。”
堇年没有答话,她把头偏向一边的庚申,静待结果。她输了,意料之外,又属情理之中。忽然,她想起上台前问过李瑜的话,心里生出些许的懊悔,怎么就没能听完李瑜说得处罚呢。
庚申睇她一眼,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堇年浑身一冷,正担心着,就听他说道:“面壁三天。”
面壁三天?堇年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呆了下,身体自动做出反应。
“堇年,没事吧?”李瑜拉上她的手,关切地问。
“没事的。”堇年摇摇头,还在想着面壁是怎么一回事。
“还说没什么,你都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开始远远看着还不觉得如何,离得近了,瞧着,李瑜不禁心惊,又看她一副神游天外,丝毫不把身子当回事的样子,语气一下子重了,“都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珍惜自个,这药你拿着,回去擦了。”
说着,一只陶瓷小罐塞到堇年手里,光滑的瓶身温热,带着李瑜掌心的温度。堇年鼻子一酸,边揉边笑道:“我这不好端端的站你面前嘛!”
“你……”李瑜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堇年又忽然说不出来,眼睛朝四周游移,片刻方道,“你还是早些回房休息,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那面壁是怎么一回事?”堇年拉住他,急切地想要知道。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李瑜神色闪烁,“就是到山后面壁思过,等我这边结束了,回去再找你。”
“嗯。”堇年不疑其他,点点头,握紧他塞给自己的药膏,迟疑着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祝你好运。”
“会的。”李瑜给她一个放心地笑容,示意她快些回房休养。
虽然还想继续留下看李瑜和人比试,但自己受了伤,不想让李瑜还未自己担心,堇年只得慢慢朝着房舍回去,在心里默默为李瑜祝福祈祷,希望他不要如自己一样,落下伤痕。
走了一段路,她听到有人在喊李瑜的名字,脚步停顿,下一刻不做留恋地快步离开。
李瑜从容走上高台,平视前方,别人看来,他看的是对手。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在他眼里一切都只是一片空白,只有白,只有空,才能准确地掌握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轻松胜出,李瑜抽出长剑,兵刃与血肉摩擦的钝拙声逃不过他的耳朵,反手插剑入鞘。姿态优雅地向着辛酉一施礼,年岁不大,但浑身透露出的是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
对着这名自己一手教出的少年,辛酉满意地一点头,摆摆手,让他下去。
踏下高台前,李瑜回头看了眼仍倒地不起的另一名少年,大概是废了吧!他的肺被自己的剑刺伤,就算能治好还能练武,也会留下不能磨灭的隐疾吧!心里想着,可神色中看不出任何一丝怜悯,这就是生存,早在两年前,他下手就没留过情。罗浮苑残酷的不只是这里的种种苛严规矩,更多的是面对面的厮杀。
让堇年早些回去,就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吗?
恍惚中,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连李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细想之下,却也无法否认。
真是这样子想的吗?或许是的,又或许……不是。
双手已沾满鲜血的自己早已浸污,纵使百般掩饰,总会有袒露的一天。如此这般护着堇年,其实说来不过是自己的一种私心,看着她,像是对着当年的自己,保护她,便是想要保护自己,想要看到一个未受污染的自己。可……这样的想法,近乎天真,怕是无法实现的。
走在小路上,李瑜忍不住笑出声,尖锐的笑,惊飞了树冠上栖息的鸟。抬头巡视振翅而飞的鸟,循着它们的轨迹,直到消失于天际,李瑜的嘴角的笑才落下。
“李瑜。”一个弱弱的声音唤道。
李瑜惊恐看去,从粗壮的树干后走出一瘦弱的女孩,白衣黑发,衣襟上还有血污斑斑。
“堇年,你……你都看到了?”随着她慢慢走近,李瑜声音低落。真的大白了,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手被抓住,李瑜身子猛地一振,就听堇年道:“看到了,你很厉害。”
不可置信地对上她的眼,乌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杂色,纯净透彻得过分。
“李瑜,我明白的。”堇年抱住他,矮了他一个头的她,用力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传出,“我明白的,要生存,就不得不如此。其实……其实,我……我那个时候在台上也想过要打得让徐泽爬不起来的,可惜,我太没用了,我打不过他,所以我输了。”
顿了顿,她用力扣紧十指,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慢慢吐露出心里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看到你赢了,我真的很开心,比我自己赢了都要开心。真的,我有过一瞬间的错觉,那个人不是那个人,而是徐泽,你帮我把徐泽打趴在地上。无论你用的是什么方法,只要看着你没事,我就开心了。你可以说我是冷血,无情,但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最后四个字含糊在她唇齿间,轻飘飘的,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走,飘散得无影无踪。
但,李瑜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
听到这番话是比看到堇年更令他惊讶的。直白的叙述,让他一下子看到了堇年心中的不安和自责,她责怪自己不该有这样幸灾乐祸的想法,却又抑制不住地想要为他开心,只因他平安。
“堇年,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很开心呢!”仰起头,堇年轻轻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飘荡在空气里的泡泡,幸福易碎。
不由自主地,李瑜用力回抱住她,用力之大,两个人都能听得到骨骼响动的声音。
“堇年,我李瑜在此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稍稍挣脱开他的怀抱,堇年很是认真地说:“不是你来照顾我,是我们两个相互扶持,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一辈子。”李瑜郑重地点头,一字一字,边说,边将之刻入心上。
郁郁葱葱的槐树下,在这个比地狱还要残酷几分的院落里,少年少女彼此承诺,做出长达“一辈子”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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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哈哈~一辈子的约定哦~~记住是一辈子哦~~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