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

　　那双眼睛在迷雾里若隐若现，边上是若有似无的箫声，我努力的想要追上去，却只是雾霭重重，四顾惶然.............

　　重复的描述，如同十几年来重复不断的梦境。

　　我，苏默，长相普通，家世普通，性格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这梦了，从十岁起，那双眼睛就困扰着我，我不明白内心的渴望是什么，见了十几年的心理医生，得到的答案依旧：苏小姐，你应放松心情，不应给自己过多压力。

　　走出心理诊室的大门，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明天就是交稿的日子，但是我却对结尾迟迟无法动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种爱情，真的会有完美的结局吗？或者，悲剧才是永恒。这或许就是做为业余写手的我无法成为专职作家的最大原因吧。没有自己的信念，更不了解什么才是爱情。

　　呼啸而过的汽车溅湿了裙角，从沉思中回过神，看了下腕表，“糟糕”，忘记约了何为，他的脾气一向火爆，这次免不了又要被他臭骂一顿，我赶紧加快了脚步。

　　“默默”，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我不由的僵住了身子，缓缓转身，隔着并不是很远的距离，那个人站在雨里，三年的时光，仿佛只是一滴雨水轻轻的滑过脸颊。眼前的萧怀安，早已不是大学校园里衣着不羁的阳光少年，笔挺的黑色西服，眼睛里似笑非笑的神情，却仍有着吸引它人眼光的独特魅力。

　　“默默，好久不见，你现在还好吗？”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着惊喜。

　　惊喜，因为我吗，不禁耸了耸肩。

　　“是啊，好久不见，我过的还好，你呢？”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而雨愈发的大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这里雨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呵，有这个必要吗? 轻轻的挣脱开来，“我还有事，改天再说。”

　　“默默，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他固执的再次拉住我的胳膊，语气里有着不容辩驳的坚持，心在那一刹变的柔软，曾经的萧怀安也对我这样说过，那时的阳光明媚，风很轻柔，而现在，徒留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短促而暴裂，?，我已上了他的车而浑然不觉。在心里低叹了一声，以前的萧怀安也好，现在的萧怀安也好，都懂得利用我这时时出神的性子，只是我们，相见不如不见。

　　算了，即来之，则安之，从包里掏出手机，总要跟何为交代一声，必竟是我约的他，无故失约他更要恼了。铃声响了许久，仍旧无人接听，这家伙，肯定又忘了带手机，还是等晚上再找他好了。

　　车子蓦然而止，很特别的一个地方，木门前挂着式样古朴的灯笼 ，灯笼上大大的“夜”字，不知是茶楼还是酒吧，进去却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和若有似无的萧声，城市的喧嚣和浮躁仿佛被隔绝于外。带了几分诧异的望向萧怀安，“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他却只是笑而不谈，轻车熟路般，带我进了满是厚重帘幕的包厢。

　　相对而坐，点完了茶水，空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尴尬。

　　“默默，这几年你过的还好吗？”

　　“老样子，在我妈的音像店里帮忙。”

　　“怎么不去找份工作，你必竟是个大学生。”

　　“呵，大学生，现在连博士后都一抓一大把，我读书时成绩也不过尔尔，何必去为难自己。”

　　“默默，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萧怀安的语气轻柔的似在耳畔，而我已在他的怀中，吻，小心翼翼的落下，灼热而急促的吻，无力拒绝，随他前来的那一刻已料到了，不是吗? 摩竭座的女子，有着天生的直觉，苏默，只会面对所有的问题，始终学不会逃避。只是怀安，你能遗忘吗？忘记从前，忘记所有的感情都是双刃刀，伤人又伤已。

　　帘幕突然拉开，跳离怀安的怀抱，抬眼望去，相貌普通的男子，笑起来却如春风拂面，怔忡间，怀安只是拉过我，不耐的挑眉：“苏家成，你又来捣乱 。”

　　认识苏家成，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是“夜”的老板，怀安的死党，有着我所不能的人际交往能力，更有着视任何尴尬情况为无物的宽大胸襟，甫一落座，他便熟稔的唤我“默默”，仿佛相识已久，丝毫不惧怀安的明示暗示，苏家成笑语晏晏，他好像去过很多地方，说起当地的美食更是津津有味，或许正是因他，我和怀安才能无拘无束的一如当年，美酒，佳肴，欢声笑语，直至夜幕低垂。

　　离开时有几分恋恋不舍，苏家成倚在车边，揉了揉我的头发，“默默，有空来玩啊!”已被酒精醺的微醉的我，只是点头，他的身后是那随风晃动的灯笼 ，灯笼上大大的“夜”字，映在他的脸上，不由的伸出手去，“苏家成，寂寞的时候一定要笑，你的笑容很美。”

　　车缓慢而平稳的开着，雨已经停了，透过玻璃能看到远处的霓虹闪烁，而天上明月高挂，如斯冷清。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玦。”怀安突然这样念道，我的心惊跳了一下，然后沉默。

　　车停了。

　　“默默，”怀安叫住我，他的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默默，让我们重新开始。”不是询问，亦不是肯求，怀安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怀安注视我良久，而我，没有避开。

　　“晚安。”

　　他开动车子离去，初秋的晚风挟带着丝丝凉意而来，我立于楼下，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转过身准备上楼。

　　是何为，就站在不远处，他的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默默，你不会答应他吧？”他的语气平静中带着试探。

　　“为什么不？”我听见自己轻笑的声音。

　　“你说过，只要我不再理会别的女人，只对你好，你说过，会给我机会的，”他的声音不再平静。

　　“曾经，我有个最好的朋友，我们相约要一起出嫁，后来，她有了男朋友，说要带给我看，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逢场作戏，把她当做一场游戏，还带别的女人来羞辱她，她伤心之下选择了自杀，被救活以后，她离开了父母，离开了朋友，从此音讯全无。”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他的脸上有惊异，有失望，或者还有那么一丝愧疚。

　　“何为，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接近你，认识你，了解你，我的皮相普通，我只有让你一点一滴的爱上我，让你不再是个浪子，所等的，不过就是一个让你万劫不复的机会，今天本不该摊牌，不过，我累了，三年太长也太久，我已经厌倦玩这个游戏，你要我给你机会，你说，这种机会你想要吗？”

　　........................

　　“默默，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风很冷。

　　我转过头去。

　　现在，还有回答的必要吗？

　　何为离开的时候说，“默默，你是我的报应，谁，又会是你的报应？”

　　家很温暖，站在六楼望下去，城市像一个巨大的黑影，吞噬着白日里曾有的繁华。

　　报应，我轻笑，谁又会真的得到报应，我之于何为，不过是一道刚划上的伤痕罢了，真正伤心的人早已远走天涯，不知是死是活，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无爱，也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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