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爱你

　　那一夜发生过的事，成为一个禁忌的话题，云皓和希文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各自小心维持着平静的表象。但是，这样并不代表那一夜只是个梦，有些东西，仍是不可避免的改变了。
　　视线一直追随着在厨房里不停忙碌的身影，云皓的心绪，复杂得连他自己搞不清楚。
　　『怎么在发呆？』希文端着两杯饮品在云皓对面坐下。把橙汁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小啜一口。
　　『希文姐，你……什么时候改喝咖啡了？』她不是一向最爱喝奶茶的么？
　　『偶尔，也要换换口味的，一直都喝自己喜欢的奶茶，时间久了，也会忘记它的美妙之处，你说是么？』不停搅拌着咖啡，希文心不在焉的回答。在这种心情下喝苦涩的咖啡，再适合不过。这真是一种自虐的想法，不过，又什么关系呢。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无形的沉重，压得云皓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管什么都好。
　　『希文姐……那晚……』
　　『云皓，我们还是朋友，普通朋友……』希文微笑着打断云皓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各自心里明白，就够了，说得太清楚，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为什么，她明明是在笑着，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不管离得怎样近，也看不清楚。云皓觉得自己的心像要炸开一样的疼，他不敢伸手去摸，只能紧紧抓着自己的残腿，不停用力，很痛，再痛一点也无所谓，这样，他才能让自己还保有该有的理智。
　　普通朋友……是这样么……
　　所以，那夜之后，她不再主动跟自己联系，不再接受自己的邀请，就连每个礼拜固定的会面，也变得名不副实。所以，现在，即使她在对自己笑，也让人看得那么不真切，好像他们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只要她不愿意，他就没有办法跨过去。
　　原来，她早就已经用行动像他说明了一切。只有自己，还天真的以为，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他和希文姐之间的关系，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果然还是自己太贪心了吧！
　　『当然，我们还是朋友！』不管他们之间怎样改变，只要还能让他看着心爱的人，他就心满意足了。
　　每个礼拜的会面，依然继续着，即使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沉默着。对对方的思念之情，却让他们都舍不得切断这份联系，仍然辛苦而无力的维持着只有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的假象。
　　各自带上了面具，不让对方看到心底的眼泪，谁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事情走到一步，他们都已经无从选择。
　　前所未有的，希文开始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voyage』上。
　　由以前的只在中午几晚上用餐时间提供餐点改为全天候服务，希文几乎整天都泡在厨房里不停忙碌，直到晚上关门，才能放松下来好好休息。
　　充实的忙碌之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明天又是云皓要来店里的日子。
　　希文心不在焉的切着手里的生菜，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假装用平静的心情去面对云皓，或者，这样辛苦的伪装，是时候该找个机会放弃了……
　　锋利的刀锋一触到手指，立刻划破了皮肤，刺目的红衬着青翠的绿色，格外明显，希文自己还没发应过来，小雅已经叫着冲过来。
　　『希文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抓起希文的手拿到冷水下冲洗，小雅胆战心惊的看着一被水冲掉又迅速冒出来的鲜血。
　　自从她看着希文姐和云皓之间的关系出现改变以后，这样的情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了。
　　『我没事……』希文抽出手，在头顶的壁柜上翻出一块创口贴，随便包在伤口上。
　　『希文姐，你去楼上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上去叫你。』小雅轻声劝道，她这样的状况，实在让人担心。
　　本来想拒绝，隐隐作痛的额角让希文又改变了主意，她点点头，扯掉身上的围裙，在小雅透着担忧的目光下上楼。

　　刚刚踏进家门，云皓的手机就『嘀嘀』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显示的是小雅的号码，不禁猜测，这个时候打给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云皓，你赶快来店里，希文姐病了……』
　　『咔……』不等小雅把话说完，云皓已经挂断了电话，转身又出了门。
　　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店里，云皓抓住小雅，着急的问：『希文姐到底怎么了？』
　　『她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想带她去医院，她不肯……』
　　小雅也是心急如焚，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打算上楼叫醒希文，看到她睡得正熟，又想到她这几天的精神不太好，于是擅做主张没有叫醒她。谁知道，直到天快黑了，希文还是没有醒来，放心不下，她又上楼去查看，开了灯，才发现希文脸上正透着不太正常的颜色，伸手一摸，竟然烫得厉害。
　　病成这样，希文在小雅的劝说下仍然不肯去医院。小雅没有办法，只有打电话向云皓求救。
　　云皓拄着拐杖快步冲上楼，闯进休息室的声音惊醒了希文。
　　『你怎么来了……』
　　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云皓十分心疼。他小心的拉起希文，边让小雅帮忙扶着她，说道：『我们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希文挣扎着，又要躺下。
　　『你……』云皓又气又急，刚才拉着她的手，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烫人的温度，不去医院怎么行？
　　『希文姐，你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闭上眼睛，希文抿着嘴不说话，即使看不到云皓的表情，他话语里的担心，却是不容置疑的。
　　半晌，她爬起来，让小雅扶持着，慢慢往外走。
　　到了医院，一量体温，38度9。
　　打吊针的时候，护士刚把碘酒擦在希文的手背上，她就孩子气的把头埋进云皓怀里，不看护士，针头插进手背的时候，她还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云皓拥着她，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样一折腾，打完吊针，都已经11点了，医生建议希文在医院住一晚。希文死活不肯，同意打针，已经是极限了。生病的人最大，无奈之下，云皓和小雅又扶着她打车将她送回家。
　　安顿好一切，小雅看了看表，说：『云皓，太晚了，我得赶快回去了。』
　　『那我送你吧。』替希文盖好被子，云皓小声说。
　　『不用了，你在这陪希文姐吧……』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希文，云皓还是放心不下她，便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到家了打个电话过来。』
　　小雅一走，屋子里一下恢复了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希文侧身背对着云皓，闭着眼假寐。她听到云皓进了浴室，不一会儿又出来。一条被浸过冷水的毛巾覆上自己的额头。
　　希文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子。
　　『云皓，你回去吧，我没事……』
　　『希文姐……』没料到希文还醒着，云皓措手不及，『你还在发烧，我不放心……』
　　希文深深看着云皓，不说话，云皓在她的注视下，别过头。
　　『云皓，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就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误会……』
　　沉默，又是沉默。明明知道这个话题是禁忌，希文仍是忍不住提起。
　　『希文姐，你确定自己是爱上我，而不是因为同情我……』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云皓未竟的话语。
　　希文瞪大眼睛看着云皓，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爱情和同情，她自认还分得清楚，被心爱的人置疑，对她来说，无疑是很大的伤害。
　　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希文突然发疯一般将云皓忘门口推去，『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打开大门，希文毫不犹豫的把云皓推出去，又狠狠把门甩上，把云皓隔绝在外。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虽然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
　　希文靠着墙壁坐下来，把脸埋进曲起的双腿里，怀抱着自己，狠狠的无声的哭泣着。她是坚强的宁希文，就算要哭，也不会在那个伤害自己的人面前哭。
　　门外的云皓并没有离开，他丢掉拐杖，任自己失去支撑的摔倒。脸贴在门上，希文的难过，他感同身受。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可是，他不能。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接受了她的感情，只会毁了她而已。她不会知道，他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有多艰难，明知道那对她是一种伤害，他仍然狠了心。
　　心，很痛，为了他爱却又狠心伤害了的人。
　　一道门，隔绝了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尺，他们……却已经在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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