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色

　　韩寒同学说得好，有时候赖床比上床更有吸引力。

　　就比如现在。

　　莫扶桑在见识过我某些时候对声音自动屏蔽过滤的本领之后，只能放弃好言好语使用武力。

　　虽然后果一般都是他比较悲惨就是了。

　　其实在很多时候，我压根就不想起床。

　　宁可床上一百日，绝不下床小半步，曾经的某个寒假，我把这句话执行到底了。

　　其后果直接导致开学后同学老师一致评论：翟呓，一个寒假不见，又白了啊。

　　迷迷糊糊地下床，因为低血糖导致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摔在洗手间门口。

　　洗漱收拾完毕，然后，出门。

　　陪莫扶桑去看一场国际花卉的展览。

　　他偶然问起我喜欢的花，我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回答他：“烟花。”

　　他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含笑看他：“你错了，莫扶桑。”我总爱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那些稍纵即逝的光华，却能给人以永恒的记忆，你知道吗？

　　莫扶桑看我笑开，微怔了怔，然后很快回过神来。

　　“你的微笑，我的毒药。”莫扶桑是这样，带着嘲弄的语调对我说。

　　我捧起一盆紫蓝色的桔梗，巧笑嫣然的看向莫扶桑：“我们买这个吧？好吗，好吗？”

　　他嘴角突然酝酿起浓浓的笑意：“好。”

　　我知道，他总是不能拒绝我的要求，即使是无理取闹，他总是对我那么纵容。

　　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会纵坏我的……傻瓜。”

　　他不语，牵着我的手走得不急不躁，很悠然闲适。

　　直到回家的时候，他把桔梗花放在我房间前面的阳台上，才突然用很好听的声音带着眷恋的温柔说：“桔梗的花语，是不变的爱呢。”

　　我突然有点想哭。

　　莫扶桑轻轻扶着我，低头吻在我右眼角上。额心相贴，他说，听说有泪痣的人通常都长情，小呓，你果真是。

　　迷蒙着双眼，看向莫扶桑比亚洲人较为深邃立体的五官：“所以，千万不能，抛弃我。”

　　是你，让我把最初的不屑一顾变成不顾一切。

　　你是我人生的惊叹，知道么？

　　回到学校第一天有一大堆的同学来慰问对于他们的生日礼物我只是勉强笑着收下，我始终无法再喜欢自己的生日，无论如何。

　　唐薏告诉我，明天要开校运会。

　　哦，原来已经要校运会了啊，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看着我的桌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没有事过境迁，只是我变了。

　　习惯性地对每一个问候的人礼貌地微笑，于是，昕薇来到我身边，她说，十几天不见，你丫的就发展成忧郁美人了。

　　我点头，一言不发。最近越来越喜欢发呆了。

　　好像只有发呆才能减轻我心中对人的恐惧感。

　　我是个有病的孩子吧？

　　昕薇一脸无奈地走开了。

　　我看着打闹的同学，心里突然就升起一种妒恨。

　　凭什么他们能那么快乐，没有忧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些不幸、不堪的事呢？

　　恋爱好像变成了一种明争暗斗，擦肩而过都有暗潮汹涌的敌意。

　　谁回眸挑衅一笑，五官柔和百媚横生，拽着晏旭的衣服，声音很轻：“晏旭，出来下好么？”

　　“当我圣诞节的舞伴，如何？”我仰着头，用手遮住眼前的光线。

　　晏旭似乎很惊讶：“为什么找我？”

　　我歪着头看他，用眼神表达“你好笨”：“答应还是拒绝，我给你一个上午的时间考虑。”

　　我知道，郦娅还会找他，所以才留一个上午的时间。

　　太阳穴又疼了，我按着头，压下丛书包里拿止痛药的冲动。眯着眼趴在桌子上睡觉。

　　上帝真的很不公平，他只偏爱他爱的人，被他遗弃的人就只能永远活在灰暗之中。所以我才厌恶那个伪善的上帝。

　　放在桌上的手不觉握紧，然后放开。长指甲在手心留下深红的痕迹。

　　翟呓，你真可怜，你是被上帝遗弃的人。

　　可是，你也很可恨，因为你幼稚的爱情，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包括你身边爱你的人。

　　所以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下午的时候，开始下雨，细细密密的，像网一样，令人无端的不舒服。

　　晏旭走到我座位旁：“郦娅也跟我说了，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拒绝你又怕伤你们间的感情，拒绝她……”

　　我俏皮一笑，打断他的话：“记得，你欠我一支舞，要补回来的哦。”

　　偏头，如炫耀地笑，郦娅咬着唇站在不远处，眼神近乎愤恨。

　　郦娅，这只是记得，我还要，他的铭记，你懂么？

　　他会铭记的，在知道我和韩灏没有在一起后，在知道我只身前往日本后，在没有完成他承诺的那支舞后。

　　然后，想起莫扶桑的告白。

　　非常，令人动容的告白。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偷偷溜出医院来到学校。远处，他撑着伞，慢慢走过来，一步一步，仿佛在我的心上敲击。

　　我看着他，想笑，想对着他笑，眼泪却弥漫着。

　　“如果说，有那么一个人，只要念着他的名字，仿佛人就会变得坚强起来，，只要想到他，心就会密密麻麻地疼，如果说，这就是爱的话……我想，我爱上你了，莫扶桑。”

　　他俯身，单手撑伞，万分怜惜地拥我进怀。

　　我抓着他的衣襟：“会不会也可以，我一回头，就有你温暖的依靠？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莫扶桑轻笑着，声音像是最醇厚的红酒：“我会陪你，看庭前花看花谢，观天上云卷云舒。这样，合格了吗？”

　　明明很感动，我却还是倔强的说：“你是真的爱我吗？不是因为我不是主动喜欢你的？或者说……”

　　他放开我，漂亮的眼瞳里似乎有受伤和愤怒：“翟呓，我是爱你，但是，我觉得你冷淡了我的爱。”

　　于是，我慌了，扯着莫扶桑意欲离开的衣角，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莫扶桑我喜欢你，但是，我很怕，真的很怕……”

　　他沉默良久，然后叹息的说：“你这孩子，真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呢。那么，我告诉你，我那话那样一个女生，她会哭会笑，会嗔会闹，那个女生……名字是翟呓。”

　　我弯腰，捡起落下的伞，遮住我们两个人：“一把伞下，只容得两个人，这是我的承诺，那你呢？”

　　他微笑：“我的答案，你一直都知道不是么？”

　　那样的温暖，是谁都不曾给予过的。

　　最为珍贵的，不能被人……夺走的。

　　开始长久的不戴眼镜，也不戴隐形眼镜。

　　就放纵自己看不清任何事物。

　　看不清，也就懵懂，受伤害，也会少吧。

　　我真的不想把这个世界，看得如此透彻。

　　我很害怕出去，所以总是呆在教室里仰望那些被上帝所宠爱的人。

　　我好像被遗落在世纪末一样。

　　无论怎么努力，也融不进她们的纯真。

　　以前即使悲伤，也能在人群中笑得最灿烂，可是现在做不到了。

　　时间，总会让我们遗失那么些东西。

　　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到校门口，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莫扶桑。

　　正欲迈步走过去，肩膀突然被重重一拍，回过神来才看到昕薇和郦娅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

　　昕薇笑着说：“翟呓，你怎么走的那么快，还想跟你一起走呢！”

　　我牵强地微笑着摆摆手，指着校门口的那辆黑色捷克前的莫扶桑：“不用了，有人送我。”

　　她“哦”了一声，然后多看了莫扶桑几眼，转过头跟郦娅谈论些什么。

　　我也就不说什么，径直走向莫扶桑。

　　郦娅似乎注意到这边，频频回头。莫扶桑确当没看到似的帮我理了理头发，十足耐心的温柔：“日本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这个学期一结束，你就和我一起过去好吗？”

　　像是询问，用的却是陈述句。

　　我皱眉，才发现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于是移开脸，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字：“好。”

　　晚上回家发现自己有点不舒服，原来是发烧了。

　　39°多，把莫扶桑急得脸色都变了，批上外套带着我便疯狂地飚车去医院。

　　空旷的急诊室里只有我一个病人在打点滴。

　　以前也试过。

　　在我生病的时候，那个女人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吊针。

　　感觉很糟糕，白色交织在整个实现空间里，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但现在不同，轻轻呵一口气，右手抓过莫扶桑的手臂，轻靠在他的身上。

　　有他在身旁嘘寒问暖，所以是不同了，他与她是不同的。

　　涂满黑色蔻丹的长指甲深嵌进手心里，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凌乱的掌纹，是否，这就代表了自己，混乱的命运呢？

　　迷迷糊糊强打精神开始回忆，我不想遗忘一些人一些事。

　　我忘性那么大，可是只有那些人，她们，留给我记忆的她们，我不想遗忘。

　　回忆凌的一颦一笑，想着唐薏的无耻行径……

　　那些，我放不下的人。

　　终究到了谢幕的时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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