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她的母亲在生她之前梦见观音菩萨拿着一枝桂花枝，她以为菩萨预示让她的名字与桂花有关，梦里菩萨却说：“她叫留杀，代表恒久的‘留’和代表罪恶的‘杀’。”母亲一惊，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帐幔上依稀写着“留杀”二字，瞬间就消失了，她说这是菩萨的意思，不能违背。于是她的名字就叫——谢留杀。

　　16岁的谢留杀长得妖娆，她总是沉默不语，喜欢独自呆在房里对着窗前的桂树发呆。她越是沉默，越是迷人，那些公子哥们都说谢留杀不是仙女，也不是凡间的女子，像个妖精。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没有转头看别人一眼，只是擦身而过，魂魄也早已不在身体里一般不受控制。她的窗前栽了棵桂花树，娘亲生她第二天，一棵桂花树就被甄家老爷送来，说是在南蛮找来的难得的桂树种，特送来恭贺留杀的出世。娘亲梦里看到菩萨拿着桂花枝，一看甄老爷送来的桂树，便更觉菩萨的意念强烈，于是那棵桂树每天都在谢留杀窗前沉默的生长，谢留杀也总觉得这棵桂花树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像一个老朋友。
　　谢留杀有个好姐妹，小她一个月，是甄家老爷的爱女甄玉兰。甄玉兰也出落的美，同样的超凡脱俗，但是跟谢留杀像是两个不同世界里来的人。谢留杀妖而不艳，媚而不骄，不怒自威，更有帝王气概，而甄玉兰则正是古文里说的“濯清涟而不妖”，亲和温柔，像个仙子一般的纯净之美。说谢留杀和甄玉兰是不同世界的仙人吧，又有那么相似的脾气，纵使甄玉兰总是笑，而谢留杀自小便面无表情，但旁人总猜不透这俩人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什么东西令她们难受，什么东西讨她们喜欢，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连甄老爷也不知道甄玉兰的脾气，无论事情大小，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被烫水烫伤了也只是皱皱眉头，没一眨眼的功夫笑脸又盘在脸上。而谢老妇人也不弄不懂谢留杀要怎样才会笑，莫说笑，她连哭都不会，一生下来就悄无声息，彷佛上辈子没有喝过孟婆汤的行尸走肉。
　　甄玉兰的名字多好听啊，玉兰清幽高雅，芬芳迷人，谢留杀小时候总问娘亲，她的名字怎么如此狰狞，娘亲总说，那是菩萨的意思，那是菩萨的意思。问多了也自讨没趣，娘亲的回答永远都是“菩萨的意思”。

　　不知不觉间，谢留杀也到了该嫁的年纪，谢老夫人问她，想嫁个怎样的夫君？谢留杀对着窗外的桂树喃喃自语：
　　“我想跟玉兰妹妹一直游戏。”
　　“傻孩子，玉兰妹妹再好，你也得找个夫君啊，玉兰妹妹不久也要嫁，哪能跟你游戏一辈子呢？”
　　“男人，究竟是怎样的？”
　　“留杀，男人就是男人啊。但是娘亲不会给你找来福、旺叔那样的下等人，娘给你挑给才貌双全的俊朗公子。”
　　“娘亲，男人都说我是妖，玉兰妹妹是仙女。”
　　“傻话，他们是看你美，才说你是妖。男人啊，都喜欢妖娆的尤物。但你跟其他妖冶的女子不同，你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谢留杀不再言语。她知道娘的心思。但她不懂情爱为何物，她只知道现在的一切刚刚好。贾宝玉都说，男子如泥，污秽不堪，女子如水，清净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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