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爱

　　我想也没想就抬腿就给他一膝盖，他叫了一声抱着肚子倒到一边。我慌忙坐起来，抬眼就看见一脸惊讶傻乎乎地端着粥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和她身后故作镇定眼神夹杂着意外、痛苦、伤心等复杂情绪的南宫雪。我脸上一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只好用脚踢踢躺在床上装死的雷霄。
　　“放到窗边的茶几上吧。小雪？有事吗？”他一脸坦然地整整衣服，站起来看着门口的南宫雪询问道。服务员放下粥红着脸退了出去，南宫雪一脸苍白站在门上，如泣如诉的眼神追随者雷霄的身影，颤抖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我低头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用余光观察着两人的表情。雷霄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沙发椅上，没事似地玩着我的头发。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他居然挑眉笑得一脸春风，我只好低头咬牙切齿地喝着碗里已经快凉掉的粥。
　　“大伯在问你怎么还没到呢，午餐会马上开始了，就等你了。”南宫雪迟疑了一会儿，走进来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说。她今天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装，衬得肤色更是晶莹透明，头发蓬松地盘在头上，露出一丝慵懒的优雅。说实话，面对如此美人，我都有点于心不忍，抬眼好奇地看着能一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雷霄。
　　“好的，我马上过去。”说完也不管南宫雪还站在那里，转头瞪着我说，“走了，别吃了，留点你的小肚子一会儿吃河鲜吧。”
　　“哦，南宫小姐好。”我站起来有点尴尬地对着南宫雪笑笑，她只是一脸伤心地看着雷霄。
　　自然地把手搭在我肩上，雷霄搂着我就走，看也没看她一眼。我心里感觉有些奇怪，雷霄也做得太过分了，他没有必要处处打击人家给人家难堪吧？难道是，他心里其实也在意南宫雪，毕竟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而南宫雪又如此喜欢他，只是因为父母的事强迫自己要去恨她？想到这一点可能性，我一路上不时偷偷看着沉默的两人，三心二意的结果是不时被高跟鞋绊到。雷霄一直皱眉用力提着我，估计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找了一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搭档。

　　能容纳上千人的大厅里人声鼎沸，打扮时尚的□□大哥们拿着电话走来走去，看见关系好的就冲上去大笑着熊抱。手指粗的金链子，巨大的金戒指，甚至是大金牙随处可见，而且一个个都搂着一个打扮漂亮时髦的美女。看到雷霄，年轻点的点头哈腰一脸讨好的笑，年长的拍拍他肩头夸得天旋地转。
　　“七叔好，您老越来越年轻了啊！”向南宫云天浅浅地鞠了一躬，雷霄看着他旁边的一个头发染得黑亮发光的矮个子中年人笑着说。
　　“哈哈，那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左拥右抱，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让我们不得不服老啊！”叫七叔的中年人大笑看着雷霄说。眼神在我和南宫雪身上兜了几圈，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但他这话一出，不光是雷霄，南宫云天也大笑起来。
　　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我的意识都被后面站在一起的陆一然和南宫蝶占据了。从看见我出现到现在，陆一然一直皱着眉头注视着我。他穿着一件白色领子的浅蓝色衬衣，干净利落的发型显出完美坚毅的五官，拿着酒杯的手上戴着订婚戒指。是的，挽着他左手的南宫蝶手上也戴着同样的钻戒。南宫蝶一身火红色短裙，火辣热烈，看我的眼神由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愤怒。
　　知道他们已经订婚了，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纠结起来。如果没有雷霄要做的事，我想我一定会衷心地祝福他们。而现在一切都复杂纠缠在一起，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他收到伤害呢？
　　南宫蝶把南宫雪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不时抬头用大猫眼瞪我。陆一然向我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他深邃的黑金色眼睛。
　　“我以为你会跟小胖妹他们一起回九龙镇过节，你不是每年必看抢鸭子吗？”带笑的磁性男中音在头顶响起，亲切如朋友间的问候，我的眼眶顿时湿热了。
　　“是有一点遗憾，不过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我抬头故作轻松地打趣说。向阳终于成功地让圆圆跟她男朋友分手，看他最近对圆圆殷勤的样子，有取而代之的企图。前天突然支支吾吾地打电话问我端午回不回九龙镇，还暗示说这次向叔叔的车可能有点挤，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说实话，我很看好这对从小吵到大的欢喜冤家，祝福他们能拥有相知相守的平凡幸福。
　　“电灯泡？你吗？”他笑看着我一脸不解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不知道下午有什么活动？”我神秘地眨了眨眼，转头看着闹哄哄的大厅皱眉问。
　　“下午在花溪湖上射鸭子，这是每年的保留活动。今年第一名将得到神秘大奖，想去试试吗？”大手突然搭在我右肩上，雷霄的声音在左上方响起。
　　气氛突然古怪起来，陆一然皱眉阴沉着脸，黑金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旁边的雷霄。而雷霄一脸笑意地搂着我，眼神却锋利地直射向陆一然。夸张一点，空气中有一种烧焦的味道了。这让我突然明白了第二条现代社会的真理，政客都是天生的演员。

　　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我头晕脑胀地被雷霄拉着向湖边的凉棚走去。我们的身后是一脸冰冷的陆一然和面色不善的南宫蝶。南宫雪一脸虚弱地说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回房间休息，但我知道从别墅的阳台可以看见湖上的一切。我转头眯着眼睛向那排整齐的小别墅张望，果然在其中一栋二楼的阳台上看见一个嫩黄色的身影。
　　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该是已经深入骨髓，伤痛的心可能已经麻木，只是没有理由地坚持等待着。该继续还是放弃？放弃，意味着二十多年的感情和等待付诸流水，但可能有一个新的未来。继续，意味着等待一份无法回报的感情，但可能最终赢得想要的一切。又或许只是习惯了，还没有勇气去改变。
　　我的胡思乱想被冰冷的枪管惊醒，寒毛直竖地看着手上又长又重的猎枪，抬头一脸呆滞地看着雷霄。他向我挑眉笑笑，拿过枪一边演示一边说：“这是□□，发射出去的只是带有编号的飞镖。操作很简单，你看，上膛，发射。”
　　“鸭子会死吗？”我有些不放心地不敢接他递过来的□□，总觉得这东西应该是危险物品。
　　“不一定，看你的技术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戒备的我。
　　“你要真那么善良平时就别吃肉了，这些鸡鸭鱼多可怜啊！做作伪善的人我见多了......”南宫蝶走过来拿着枪就是一声，湖上的鸭群顿时四散逃窜。鸭群逃走后，只剩下一只灰色鸭子如一片灰色的羽毛浮在水面上随波轻荡，红色的血慢慢在它周围散开。周围一片叫好声，南宫蝶一脸得意地瞟了我一眼，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每年都射鸭子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们来点新鲜的？”南宫蝶看着陆一然和雷霄娇笑着说，“我们两人一组比赛，一人五发，射中的鸭子多为胜。”
　　“有点意思，输了怎么惩罚呢？”雷霄兴趣十足地挑眉问。
　　“输的一组嘛......就被扔进湖心当鸭子，让赢的一组一人射五发，怎么样？要来当然就要来点刺激的！”南宫蝶眼神挑衅地盯着我说。
　　“换一个！”
　　“不行，太危险了！”
　　我跟陆一然同声说完，转头正看见他怒视着一脸倔强的南宫蝶。他拉着南宫蝶到一边说话，一旁的四海帮老大们已经情绪激动开始起哄。
　　“我根本不会射击，而且，我还不会游泳！不想死得很惨就快让她取消比赛......”我只好拉着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雷霄小声说。
　　“我不会输！”他也小声凑到我耳边信心十足地说。
　　“可是我会！”我瞪着他口气恶劣地说。我真不明白他的性格怎能会这样阴晴不定变化莫测，有时候阴沉得可怕，有时候又幼稚得可气。
　　“我不会输，所以你也不会变成落水的小狗。”他嬉皮笑脸地搂着一脸紧张地我说。
　　“什么小狗？我们会像那群鸭子一样变成靶子！”我心里急得不行，他们却像玩游戏一样兴致勃勃。
　　我还想劝雷霄改变这个愚蠢的比赛时，一脸得意的南宫蝶已经拉着当时站在南宫云天身边的矮个子中年人走了过来。陆一然已经一脸平静，笑着向我点头示意不用紧张。这位叫七叔的中年人在四海帮拥有很高的权威，他一声令下，我们的比赛正式开始。

　　根本不用分组，我和雷霄，南宫蝶和陆一然，仿佛约定俗成地分成两组。南宫蝶先射，每一声枪响我都心惊胆战的，心里祈祷只会在湖面上慌乱逃窜的鸭子们再聪明一点。对面树林前的湖岸已经被围了起来，所以它们不能上天也不能挨地，只能在猎场里徒劳地挣扎。
　　很快南宫蝶射完了五枪，转身高傲地看着我走回座位。陆一然看了我一眼拿起□□向岸边走去，我在心里期望他会手下留情。
　　“他是帮里数一数二的射手，我老爸正是看中了他的天赋，才对他委以重任。而且，他还接受过专业的训练，相信他不会在这样重大的集会上让帮里元老们失望的。”南宫蝶转头看着一脸紧张的我说。仿佛在嘲笑我的异想天开，同时也告诉我不要痴心妄想陆一然会放水。
　　雷霄还是一脸信心十足，我真的很佩服他的镇定和自负。
　　“十发九中！”快艇上传来数鸭子的人员响亮的声音，现场一片口哨声和叫好声。
　　我心里一下沉到谷底，心想这次玩儿完了。雷霄也许五发全中，我却肯定一发也不会中，所以我们还是输定了。先不管我会不会游泳，我想首先南宫蝶对我也会五发五中的。子弹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看看鲜血直流的鸭子我就心惊肉跳，相对而言溺水并不是那么可怕了。好吧，我想淹死自己会是最好的选择。
　　我转头有些怨念地看着陆一然，他若无其事地一脸坏笑，南宫蝶有些阴沉没有幸灾乐祸的脸让我稍微好受了点。
　　“走吧，我教你。”雷霄皱眉看了一眼两人，拉起我向岸边走去。我看他面无表情有点危机意识的样子，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把枪端平，握紧了，脚打开，一定要稳。”他先让我摆好标准架势，然后在身后把我圈在两手之间，突然发力扣动我颤巍巍放在枪栓上的食指。我还没回过神，已经听见一声闷响，闻到一阵带着热气的硝烟味。
　　打完五枪我才突然想到，这样也可以啊？我转头看见南宫蝶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愤怒地看着我们，但咬咬牙又坐了回去。雷霄很快打完，一脸轻松地搂着我向南宫蝶和陆一然走去。
　　“你小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七叔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副引以为傲的表情。
　　雷霄一脸自负地坐着等结果，仿佛已经胜利在握。我心里有些尴尬，对这样光明正大作弊的行为感到脸红。转头看着脸上已经有些紧张不安开始咬嘴唇的南宫蝶，心里多少又有点畅快。
　　“十发十一中！十一中！”快艇上传来欢呼声，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脸惊奇地看着雷霄，他只回我一个咧嘴坏笑，一副得意洋洋的讨厌相，我突然明白他说他不会输的意思。
　　一知道自己不用纠结怎么死了，我的心一下也归位了。虽然陆一然的脸有点黑，不过我是可以放弃赢的权利的，这样就皆大欢喜了。转头向他笑笑，我天真的以为这一天的惊吓总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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