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的鱼

　　那个少年叫秦河，秦王汉武的秦，气吞山河的河。

　　那是他临出征前告诉阿元的。

　　他说的那个“狼子野心”的车迟国最终还是如他所愿，发动了战争。然后，他就兴奋地出征了。

　　阿元不懂那么多中原典故，她只不过是后宫中一个小小的女官，看着初云姐姐从万众宠爱到后来默默无名。三年时间，她已经位列那个君王的三妃之首，可是与君王相见的时间却越来越少，闲暇的时候，她会拉着阿元聊天，聊十方城里的月牙湖，聊窗台上开放的沙漠玫瑰，还有城主阿爹冒着被妈妈拎耳朵的危险也要藏起来的一坛酒。

　　“后悔吗？”聊到最后，阿元每每这样问。

　　初云顿时笑得比哭还好难看，但是到最后，她都会摇摇头说：“不悔。”她说，“活在盛世过，就觉着如果不是站在高处，便不像是真正的活过。”

　　阿元还是不懂。她入宫已经三年，今年已经快满十三岁，孩童的姿态已经渐渐从她身上褪去，可是对于大家的白活论，她还是不明白。

　　时间慢慢溜走，阿元的习性还没有改，她常常趴在屋顶看着初云姐姐的背影。三年来，初云的皮肤比以前还要细腻，她身上的衣裳每一件都能买下一座城池，她坐在星空下盯着君王的宫殿方向哭泣的时候，眼泪如同夜里凝结的露珠。后来的后来，那个君王还是出现了，醉眼朦胧，盯着初云姐姐喊“小殊”。

　　阿元手里端着的灯差点跌落在地上，她慌忙扶住灯，却看到初云对她绽放开了美丽的笑容。

　　“殊儿。”君王笑了。

　　初云眼里噙着眼泪，朝阿元摇了摇头。

　　阿元咬着嘴唇替他们合上了房门，在屋外的回廊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殊儿是君王新封的妃子的小名，初云姐姐说她不想白活，可是她现在明明是在替别人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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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后，御医带来了喜讯。

　　阿元站在初云的床头，眼看着她眼里的晦涩一点点被狂喜缩替代，细白的指尖几乎要把锦被抓出裂痕来。她的声音是是嘶哑的激越：“御医，你确定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御医跪地，白胡子一翘一翘：“千真万确。”

　　那天黄昏，好几个月没有露面的君王来到了初云宫里。他坐在她的床头，俯下身在她耳侧温柔地说着话，就像三年之前初云刚进宫的时候的时候那样，金色的龙袍在灯下鲜艳得会发光，映衬在初云的眼睛里，两个人相视而笑……

　　阿元握着灯站在床头看着这一副画面，不知怎的想到了沙漠玫瑰。初云原本已经是这皇宫里的干涸的沙漠玫瑰了，喜讯的到来像是下了一场雨，早就干枯的初云一夜之间开了花，又是生机勃勃。

　　君王走后，阿元端上了御医的汤药。

　　初云坐在床边，眉目温润，一手撑着平坦的腹部，笑靥如花。她说：“阿元，我不怕啦。”

　　“姐姐。”阿元小声叫。

　　初云却置若罔闻，她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腹部，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的到来，将会是我生命的延续。他会继承这天下，站在最高的地方，会活得非常好，会让我们都活得非常好。”

　　阿元也笑起来。

　　初云怀孕之后，君王常来，她也能够偷听最新的战报。战报一封封都是捷报，在远方的战场，硝烟已经燃烧到了边疆。少将秦河一举破关，带领三万人马攻破了意图作乱的车迟国。流离失所的百姓流窜到内陆，被紧急安置到城中避难之所，可是仍有流民落草为寇，亟需清缴……

　　秦河，他终于如愿以偿，要名垂青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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