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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睁开眼睛,白色的世界。
手动了动,滑出另一个温暖的手掌,并惊动了它的主人。
“你终于醒了。”
手再次被紧紧握住,我的眼睛慢慢汇焦于他的身上,看到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欣喜。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病服,和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站立着的人,只有厉阳是耀眼的存在,使得一切都这么暗淡无光。
如果当初没有被抛弃,我是不是也可以变得如此耀眼。
怎么可能呢,魏寒永远成为不了厉阳,更没有资格拥有厉阳。
“还好你醒了,还好你醒了……”他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念着,双肩微微颤抖,看起来极其的脆弱。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何必呢?这样的我十五年前就该死了不是吗?
白色大褂俯身撑开我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支起身子冲厉阳问道:“他以前是不是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这……”
厉阳的双眼低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曾经淋了一场大雨……然后就病了,那时的情况和今天差不多。”我开了口,嘶哑而虚弱的嗓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厉阳的目光突然一紧,惊讶的抬起头,“什么时候?”
说完了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又是一黯,眼睛带着灼热的力度锁定住我,里面充斥着深深的自责和忧伤。
我冷笑一声,是啊,你当然不知道,我病的死去活来时,你这衣食无忧的厉家三岁小少爷怎么会知道呢?
“是不是饮食不规律,精神状况过差?”
“……没有。”
白色大褂似乎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我依旧这样回答。确实这段时间没有,从和厉阳在一起开始。
“是不是身体时常冰冷,爱生病易受伤?”
“……对。”
“有没有过突然昏迷的症状?是不是一激动胸口就会疼,并带有气闷的症状?”
想起和晓爱姐在星巴克那次,我答道:“有。”
“你的心肌力量不足,心脏衰弱,血液循环不顺,而且有轻微的抑郁症。”
冷冷的毫无感情的话语,不过是和十五年前一样的症状,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在宣布我的死期一样。
厉阳猛的站起身子,椅子被他碰倒发出巨响,他却仿佛不知。面色苍白,嘴里不停地小声念着我的病症。
白色大褂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认识他。”我淡淡的说着,不去看他的表情,眼睛飘到窗外。
“你们不认识啊,我说呢。”白色大褂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担心道:“那赶紧通知你的家属吧,你得住院。”
“我就是他的家属,住院费我……”
“不必了!”我厉声打断他,医生显然被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平息了一下情绪,道:“大夫,我的钱没带在身上,住院费等我联络到熟人,会自己付的,您放心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白色大褂放了心,嘱咐我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他,我想坐起来,他赶紧伸过手欲扶我。
狠狠打开他的手,我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倚靠在床头,眼睛看向窗外。
床的一边微微塌陷,我知道他坐在了那里,可以感到那两道灼热的视线烧的我脸上生疼。
“……原来那天过后,你得了这么重的病。”
“对,差一点就死掉了。”
“我躺在床上痛不欲生,却愣是让人给拉了回来。”突然扭过头看着他,冷笑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天死了更好呢?一了百了。”
“……别这样,魏寒。”
我怎样了?说的是事实不是吗,我死了,你们都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为了补偿谁让自己高贵的身份受委屈。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放弃小提琴,还记得吗?”
“嗯。”
“我也曾经抱着小提琴哭着问姥姥为什么不能学?姥姥起先不说,可后来我知道了,是没有钱这个简单的理由。”
“简单吧,可就这个理由让我从十五年前的那天起,就失去了这个资格。不仅仅是这个资格,从那以后,我不再和姥姥提任何要求,我没有兴趣,没有爱好,没有信仰,没有追求。”
叙述着不堪的过往,我的声音却平静的让我感到惊讶。
“……魏寒,你别这样,让我补偿你好吗?”
呵,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模一样,他妈的补偿。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我会让你过的幸福。”他再次握住我的手,眼睛期待的看着我,语气仿佛像在哄一个倔强的孩子般宠溺。
“家?”苦笑着抽离双手,“哪里是我的家?”
“啊,对了!”我一拍脑门,冷笑道:“这才想起来,原来我连住的地方都是你施舍的。你瞧我,还一直骄傲的认为没有你们,我也可以活的很好。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啊。”
我猛的揪住他的领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弟弟?为什么就连这点尊严都不给我?”
“魏寒,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怕什么?”他没有反抗,任凭虚弱的我粗鲁的揪着他,“我也怕啊,我怕你恨我,怕的要死。”
他握住我的双手,看着我的那双眸子中有着清晰可辨的痛楚。
为什么会害怕?
怕我不给你机会补偿?
是要悄悄的补偿我,然后当一切偿尽,告诉我真相,就算会恨你,你也可心安理得的去娶白然了?
“哈哈……”我咧嘴笑了。
“……魏寒?”
呼吸急促,无法喘息,心疼的要死。
我狠狠的揪住胸口,却仍不忘大力的笑。每一声笑都仿佛要了我的命般,震动着心脏。
“魏寒,别笑了!魏寒!”他摇晃着我,“大夫!大夫!”
门被大力打开,白色大褂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撩开我的手臂,我反抗却被厉阳死死压倒在床上不能动弹。手臂刺痛,不知白色大褂给我打了针什么。
“刚刚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病人现在的心脏状况不能激动!再这样他会死的!”是白色大褂的怒吼。
被厉阳的双手钳制在床上,我渐渐感到四肢无力,意识模糊。
轻轻的一吻落在额头上,他有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从明天起我不来打扰你,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给我机会好吗?”
乞求的语气徘徊在耳边,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果然就没了厉阳的身影。而方姨来了。
方姨看见我心疼的直流泪,我轻轻搂住她安慰,心里叹息,为什么我的妈妈不是这个人呢。
方姨把我的手机和银行卡交给了我,说是厉阳觉得我可能会用到,托付给她的。
苦笑一声。厉阳,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白然说的对,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方姨和杰哥轮番的来陪我,杰哥看见我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我知道他对我和厉阳有着满肚子的疑问,可他什么都不说也不问,我感谢他的体贴。
这天,是杰哥陪我的日子,我笑着看他忙来忙去,听他不停地絮叨他的工作趣事。
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他看了看表,“呦,到吃饭点了。”
拿出俩饭盒,递给我一个,笑道:“你最爱的鱼香鸡丝,妈作废了两锅才弄好的。”
我笑出声,打开饭盒。
鱼香鸡丝的香味飘进鼻子里,我望着它怔怔出神。
对了,自己曾经称赞过厉阳的鱼香鸡丝。色香味俱全,那是我最爱的一道菜,曾不止一次想,如果能一辈子吃上那该有多好。
呵呵,现在看来,只是妄想。
“寒寒?”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开始想厉阳了。这些天,无法抑制的不停地想着他,明明怨着他,想起来的却全是他的好。
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咽下的却全是苦涩。一滴泪落在饭菜上,我赶紧抹抹眼睛,却怎样都无法阻止它往下掉。
杰哥讶异的看着我,我强笑着解释:“呵呵,菜炒得太好吃了,我感动的都哭了。”
杰哥接过我手里的饭,放在桌上。轻轻的拦我入怀,心疼的问:“怎么了?”
怎么了?
叫我怎么回答。
说我竟然爱上了我的亲弟弟?叫我如何说的出口。
“杰哥……”
“嗯?”他轻拍着我的背,情绪就这样被他渐渐缓解。
“给我再找个住的地方吧。”
以为他会问我什么或是让我干脆回方姨家,可他没有。沉默几秒后,他干脆的答道:“好。”然后继续轻拍着我的背。
我再次感谢他。
原本预定的是住两个月,但到了第三周,我就坚持出院。既然是治不好的病,在医院耗着也没有意义,况且这种有钱人的行为,哪里是我享受的起的。
杰哥帮我找到房子了。房子在学校往东一小时路程的地方,房租不是很贵。
出了院,房子是有了,可行李都在厉阳的公寓里。而且他家钥匙还在我的口袋里,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一次。
想了一路见面时的情景,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可打开房门,却发现他根本不在。轻轻松了口气,开始装行李。
依旧是来时的那一箱,收拾好了,我又在心里默默地细数了一遍。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东西忘在这里,那会让我受不了,会让我觉得自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家。
把钥匙放在桌上,掏出手机拔下手机卡,也放在桌上,提起行李箱走出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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