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集合

　　第二天醒来时，鱼芊芊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知道是谁将她抱过去的，当假定对方是个男人时，她会感到毛骨悚然，但当发现对方是个比她还小的害羞女孩后，鱼芊芊便没了心里负担。

　　昨天吃剩的锅碗已经不见了，参考曾经的案例，大约是被章鱼姑娘拿去洗了。

　　鱼芊芊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一整年都天不亮就起床做面包，难得过年可以睡个懒觉——等等，面包？鱼芊芊倏地闻到了一股面包味。

　　她愣了下，暗骂一声糟糕。

　　下了楼，果然，厨房里已经摆满了烤好的面包。

　　四周不见人影，鱼芊芊立即回到了二楼，她跪在床前，冲床底问道，“是你做的面包吗？”

　　片刻，伸出了一只手来，在地上拍了拍。

　　鱼芊芊当即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怎么都一起吃过饭了，还保留以前的交流模式。

　　她抓住了手腕不放，隔了十分钟，里面慢吞吞地爬出了一个女孩，她似乎有些焦急，另一只手不停地指向楼下。

　　鱼芊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催自己开店时间到了。

　　“今天不卖面包，”她对着女孩摇了摇头，“今天是休息日。”

　　章鱼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理解休息日是什么东西，鱼芊芊遂进一步解释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每年的这几天面包店都不开门，是我休息的日子。”

　　对方口中响起了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就当鱼芊芊以为她会点点头表示明白时，一声奶猫似的纤细女音响了起来。

　　“那…要扔掉吗。”藏在头发后面的女孩低低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两分低落和沮丧。

　　她的情绪太过直白，鱼芊芊脑中闪过一道模糊的记忆，她张了张嘴，“你、你看见了……”

　　章鱼姑娘点了点头，她看见了，那两个黑色的大垃圾袋。

　　“对不起对不起，”鱼芊芊连忙抓起了她的手，愧疚道，“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做的，还以为是坏人做的。”

　　章鱼姑娘惊愕地看着自己被包起来的手，她的皮肤顿时泛起了点点粉红，心里那点低落像是秋风扫落叶般被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了羞喜。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不过，你是怎么学会做面包？”鱼芊芊很好奇这一点。

　　“我看过，你做……”偶尔，她也会在白天的时候上岸，隐身待在面包店里。

　　“不愧是章鱼。”鱼芊芊震惊地喃喃。

　　她在学校里学了三年才掌握了这点技术，可章鱼姑娘只是在旁边看了几回，连一次练习都没有过，就能完美复刻。如果她进入人类社会，一定能成为精英栋梁。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察觉过。”

　　章鱼姑娘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一年前……我会、会隐身。”

　　手…她的手还被握着……

　　“一年前？”章鱼姑娘会隐身不奇怪，让鱼芊芊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说到这里，章鱼姑娘沉默了下来。
　　她低着头不语，许久，才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因为，你救过我。”

　　“嗯？”鱼芊芊中学的时候就离开了小镇，在外读书，前年才因为爷爷病重而回来，她可不记得自己救过章鱼。

　　“很久很久以前……你救过我。”

　　“很久？”鱼芊芊笑道，“不会是上辈子吧。”

　　她只是一句玩笑话，不料对方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和老套的神话传说一样。

　　两百年前，当章鱼姑娘还是小章鱼的时候，它被潮水冲到了沙滩上。

　　阳光猛烈，海鸟飞蹿，为了保命，她就近躲进了一只瓦罐。

　　遗憾的是，那并不是安全的巢穴，相反，那是渔夫专门捕捉章鱼的工具。

　　小章鱼被抓了起来，但它的个头太小，不好卖钱，渔夫便将最小的章鱼拿给了跟在自己身旁的女儿玩。

　　“那个女儿就是我？”鱼芊芊问道。

　　章鱼姑娘点点头，“你摸了摸我，”她红着脸说，“然后把我放回了海里，还跟我说、说……”

　　她浑身的皮肤都红了，头发害羞地裹住了自己，这幅羞耻的模样让鱼芊芊愣了下，她上辈子到底说了什么……难道是，长大后要娶她之类的话！

　　在头发的包裹下，章鱼姑娘扭扭捏捏地开口，“你说，让我注意安全，不要再被抓了。”

　　“啊？”鱼芊芊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有什么可害羞的。

　　但章鱼姑娘明显不这么想。
　　她害羞地低下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温柔的话。

　　在两百年的生命里，她遇到的所有比她强大的生命体，不是要吃她，就是对她漠视不理。

　　这是她听过的唯一一句来自上位者的关心。

　　鱼芊芊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无奈，“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挂怀。”

　　这怎么会是小事！章鱼姑娘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如果不是芊芊，她两百年前就死了。
　　“让、让我报恩！”她说，“我什么都能做。”

　　“但是我也没什么需要做的。”这句话刚一出口，章鱼姑娘身上的红色就褪了，扭动的头发也垂落了下来，像是耷拉的尾巴。

　　鱼芊芊于是补充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做面包吗？”

　　那头发立刻扭了起来，恢复了活力。

　　“等等，等等，”鱼芊芊急忙补充，“不过我付不出太多的工资，你在我这里赚的钱顶多吃饭而已。”

　　“不要钱。”章鱼姑娘说，“我不用钱。”

　　这倒也是，鱼芊芊暗想，章鱼要人类的钱有什么用，她有隐身术，真要钱的话，直接去银行里拿就行了。

　　“那我也不能白让你干活。”鱼芊芊思考着，有什么是她能支付给章鱼姑娘的么？

　　她的目光转了一圈后，落在了角落的饮料瓶上。

　　章鱼姑娘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那个瓶子。

　　鱼芊芊扭头，只见身旁的女孩十指交叉，害羞又难耐地扭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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