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人爱戚少商

　　“大哥。”
　　感到身后的动静，顾惜朝转过脸来。戚少商在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是好惹的那个顾惜朝。戚少商初涉江湖时，爱把人分成好惹的和不好惹的两种。事实证明，这样的分法很没道理，好惹的人常常会变成不好惹的，只要你超过了某条界限。可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变，虽然雷卷提醒过戚少商很多次，可并没有成效。
　　而如今，是再没人可以提点他了……
　　顾惜朝的脸上分明带着愁绪。
　　“我记得前一刻我还在自称连云三乱的那几人家中，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此处？”
　　“哦，这是因为……”戚少商笑得自然，脑中念头转得飞快，“是因为我半夜里睡不着，拖你起来喝酒，偏偏那小镇上到处找不到好酒，走着寻着，就到了此处。”
　　戚少商边说边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原来不知不觉间，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力又进了一步。
　　顾惜朝微微睁大了眼，想必是不信，却只苦笑道：“说来惭愧，这其中经过，我半点也不记得。”
　　“你原本睡的迷糊，后来喝醉了，忘记当时情形，也没什么奇怪的。”戚少商越说越像回事，简直连自己都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顾惜朝张了张口，终于没成声，静默片刻，点点头。
　　“看来这棋亭酒肆的酒决非等闲，小弟平日自负酒量尚可，到了此处，竟只有烂醉如泥的份。”
　　戚少商笑笑，道：“这里的炮打灯，虽不是声名在外，但只要不往里掺水，是真真正正的三杯倒。不要说你，就是我这喝惯的，也醉了。”
　　顾惜朝也笑了。
　　“大哥海量，非我可及……不过炮打灯这名字我总像在哪里听过。不独如此，棋亭酒肆四字我也决非首见……就是现在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抬头看到的这番景致，也都熟悉的很……”
　　“你昨夜到此，就算不记得什么，总有些印象，觉得熟悉是应当的……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马休息了一宿，吃足夜草，跑的很稳。
　　顾惜朝似已不再为方才的事介怀，纵目远望，视野尽头是黄土的地面连着深赭的的群山，虽是单调风景，于这苍天之下，却有非凡气势，让人心胸舒畅。
　　晚晴若是见到这般风景，不知会有何感受……
　　顾惜朝这么想着，嘴角的线条就温和起来，带上了笑意。他看一眼身侧的戚少商，也不是如何线条刚毅的脸，也没有怎样故作豪迈的穿着，偏生了一种凌云的气度，倒好象啸傲江湖、快意恩仇这几个字是为他写的，与这片广阔天地再和衬不过。
　　能认识这样的人，确属人生乐事。
　　“大哥，下回我请你喝酒。”
　　戚少商正一脸严肃的思索着回去如何向众位兄弟交代自己这一日一夜的行踪，忽听此言，微一愣，随即笑道：
　　“不必了，你是有家室……是快有家室的人，比不得我身无牵挂，就不要浪费钱财了。”
　　“大哥不用替我操心，一年两百两的俸禄，实在比我之前打把式卖艺的收入要丰厚多。我和晚晴都不是爱用钱的人，买草药治病救人的花费也有限，要请大哥喝酒……”
　　戚少商原微笑着听他说话，这时候表情忽然一滞，扯住缰绳，停下马，面向顾惜朝。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顾惜朝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也还是跟着止马不前，认真作答。
　　“我说我和晚晴都不是爱用钱的人……”
　　“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两百两啊。”顾惜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哥多半会觉得少，不过我是新手，自不能跟你比。”
　　戚少商愣愣的看着他，好像忽然之间走了神，顾惜朝正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戚少商就爽朗的笑起来，还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力道似乎有些重。
　　“虽不算多，可也不少。顾兄弟你年轻有为，我果然没看走眼。你的酒，做大哥的是喝定了！”
　　戚少商面上笑得欢畅，心里早把诸葛小花和铁手骂了个狗血喷头。欺负老实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凭什么顾惜朝的俸禄要比他高一倍？回京之后如果铁手不给个交待，哼哼，他戚少商逃婚都逃过，难道还不会渎职吗……

　　世事就是这么巧，戚少商正想着要去找铁手算帐，铁手就出现了。
　　日头渐高，日光却仍薄。
　　一骑东来。马是好马，马上的乘客更是一派燕赵豪迈气概，脸如刀刻，目如寒星。一身劲装，风尘仆仆。
　　戚少商眯缝着眼看着由远至近的铁手铁游夏，暗自寻思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比这位更招人厌的，当铁手把马停在他们身前时，将那张正义凛然的脸转向戚少商时，他再一次确定没有人能比他更讨厌。
　　这一个讨厌的人带来了一个让人不快的消息。
　　当铁手说出这个消息后，戚少商和顾惜朝维持连云寨治安的任务虽未开始，就已完结。
　　消息的具体内容是——黄金鳞逃亡。小米县发生命案。
　　原连云寨的众兄弟很伤心，因为戚少商才来没两天，就要走了。大家对戚少商的留恋之情很快转化成对铁手的憎恨之意，送行宴的时候全都默契的不去招呼铁手，让他干坐着喝茶。
　　铁手在远离人群处不动声色的喝完三壶茶，上了四次茅房后，终于来找戚少商。这时候戚少商已经酒足饭饱，他的弟兄们也醉的七七八八，还有几分清醒的人都拿幸灾乐祸的眼神瞅着铁手。身处如此境地，铁手仍维持着磐石般的英雄气概，不卑不亢。
　　“戚兄，别来无恙？”
　　“咦？铁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过来陪小弟我喝一杯？太不给我面子了……可惜现在没酒没菜，想敬你一杯都不成……不如请铁兄移樽到对面的大饼油条店去吧，看铁兄这么英俊的长相，想必是爱吃大饼的……听说那里豆浆也不错，现在天色未晚，该还有剩，去得迟了就说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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