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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男孩
阿淼象只猫一样懒懒的伸展着自己的腰肢,没办法坐车太久,任是谁也吃不消,虽然阿淼是议潮一行中活得最舒服的那一个——名副其实的坐了多久就睡了多久,阿淼承认自己是个享乐主义者。
可即使这样,阿淼也活得不轻松,一到晚上到落脚客栈的时候,阿淼的眼睛就瞪得比铜铃还大,看着议潮和三姐倒头呼呼睡去,阿淼哀叹不已,为摆脱别人的追踪,议潮开始挑着偏远的地方走,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怜了阿淼,夜里灯一熄,只剩阿淼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着,阿淼瘪着嘴,噙着泪。
经过几日苦熬,阿淼再也抗不住,开始骚扰别人,先是三姐,被三姐一顿毛栗子敲了出来不说,三姐还狠狠的甩上自己睡房的门,阿淼撇撇嘴,三姐真凶,也不知为啥也要跟着议潮来,原来想着多一个人唠嗑,现在看来是妄想。
转而又摸进议潮的房间:“议潮,陪我说说话!”阿淼使劲摇着议潮的肩膀。
见议潮轻声打着呼,没有理会自己,阿淼“嗤”了一声冷笑出声:“要装也要装得像样,刚才我摸进隔壁三姐那头的时候,以你的功夫,都该听了个真切,如今到了你这边,倒是装疯卖傻起来了。”
议潮忍不住笑,从床上坐了起来:“别闹了,过几天就能遂了你的心愿。”
“怎么说?”
“我们得经过潞洲,那是个大地方,晚上的夜市很热闹,到了那里,晚上你就有地方到处去逛逛了。”
议潮这一番话,让阿淼高呼三声乌拉万岁,转即跃上屋顶,数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潞洲这块宝地快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福庆客栈地处潞洲边境,栈如其名,落了一块宝地,依据着地利人势,多少年来生意兴隆自是不在话下,客栈老板姓徐,祖上好几代就在潞洲扎了根,开了这家福庆,在潞洲地头也算小有名气,各种场面上的人都给老徐家几分薄面,那日徐老板照例过来询查客栈生意,见日落后人流依旧熙熙攘攘,心底暗暗高兴。
转脸抬腿刚出客栈门,老远见呼啦啦一队官爷领着人直冲客栈过来,徐老板心里有些犯嘀咕,等官兵走近了,徐老板仔细瞧,这领头的大老爷,嘿,挺好,自己认识的,徐老板忙堆着笑走了过去:“哟,这不是刘大人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玉璞大人原是客栈的常客,见到徐老板也是笑呵呵:“徐老板,您亲自搁这儿督阵那?”
“唉,那有您说的那么大排场啊,我这小店也就凑合着经营了,你这今天这么大动静,可是有什么事啊?”
“嗯,”刘捕头看看四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对刘老板说:“京城来了大人物,这不让我们看得紧点么,可别在这槛上出什么乱子!”
“哦,”徐老板点点头,“既是京城来的大人,怎么都没听到什么风声?”
“嘿嘿,王将军的胞妹,当朝的皇贵妃可知道?”
“知道,知道。”
“今儿回来省亲来了,还带着三皇子,您说说,我们这些人能不上紧么!”
“哟,那可不是,刘大人可见着三皇子了?”
“见着了。”刘玉璞满脸得意之色,“这三皇子那可不得了,果真皇家出来的,那气派,那举止真是没的说。”
“这一闹腾,可累着刘大人您了,”徐老板顺手从袖里抖出几锭金子塞到刘捕头手中,“小小意思,算是给大人和这些个兄弟喝茶的。”
“这怎么好意思,”嘴上虽这么说,刘玉璞大大咧咧把银子揣到怀中,转身即大声说:“兄弟们,咱们去西头查查吧。”
送走官爷,徐老板刚松口气,转身便见有客家赶着马车来投宿的,负责迎客的小二见马车一停稳,忙凑上前去,帮忙把住车缰绳,男子坐在车上问小二:“可有客房?”
“有啊,客官。”小二答得热情。
“三间上房吧。”
小二听此话,言词便有些犹豫:“客官,这个……,”一边上下打量这位赶车的客官的穿戴行头,这年头白吃白住的泼皮不少,这位客官身上衣料普通,开口便要三间上房?
徐老板担心伙计处理此事不利索惹人闹事,连忙自己亲自迎了上去,刚一走近,撩眼就见男子腰间别的一块玉,登时明了,再抬脸时,徐老板已是满脸堆笑。
“客官,上房三间是吧,有的,有的,我马上让人去准备,客官这一路过来,可有用餐,小店的饭菜也是不错的,”徐老板一边寒暄,一边示意伙计,“还不快去帮客人准备间雅房吃饭,另外交待他们把三间上房收拾好。”
小二见老板发了话,脚底摸油,飞跑回店里去张罗。
这时候车厢帘子一撩,下来两人,一位是长相文秀、俊俏的白面书生,另一位,饶是徐老板阅人无数,心中仍暗暗惊叹,这小姑娘比之书生和赶车的公子的年龄稍小,五官绝美,一双的眼睛上下滴溜溜的转,尤显灵气逼人。
阿淼别扭的扯着身上的夹花小袄,看着身下的青花小裙,心里颇为不忿。
这一身小姑娘的行头,加上三姐念叨了几天的姑娘家清规戒律,阿淼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三姐,咱们通融,通融。”阿淼粘着三姐,“这套衣服穿着太难受。”
三姐杏眼一瞪,阿淼双手上举,做投降状,心下计较着三姐毛栗子的厉害,不敢再有怨言,鼻子里却仍然哼哼着出气。
转脸想向议潮求助,扮苦瓜状半天,议潮却光顾着与客栈老板寒暄,眼神压根没瞥阿淼,阿淼郁结,这就是为啥米人家都说要自力更生了,这玩意到了关键时候,都别只望别人能帮你扭转乾坤。
阿淼心里暗自叹气,只叹自己命苦,本来和议潮两人是极好的,却不知何故又插进来一个三姐儿,人倒是极为俊俏,只是这个火气也不比相貌差,唉~,阿淼心中长叹,这个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不过一听到徐老板说此处饭菜不错,阿淼登时来了兴头,大步迈开,只往客栈里冲,还没走两步,被三姐狠狠的掐了一把,阿淼一呲牙,哎呀我的妈呀,怒目回瞪三姐。
“这两日怎么教的,步子该如何迈来的!”
“该怎么迈怎么迈!”阿淼的脖子一梗,怎么着,今天把我脑袋剁了也就碗口大一疤,大爷我认了!
三姐冷冷一笑,转脸正声对议潮说:“大哥,本来预着今日斋戒,只怕晚餐还是省了的好,”
阿淼一听这话,如同浸到水中的鸟炮——登时哑了火。
“哥哥,哥哥,今日就不斋戒了吧,”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又有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阿淼恨不得把自己捏成一个笑脸的泥娃娃,奈何功夫不够,嘴上的话挺甜,脸上的表情只能算是抽搐。
在进入吃饭的单间雅座之前,阿淼委曲求全的小心扮演,虽说演技拙劣,也是尽了全力,所幸只是一小会儿,饶是这样,阿淼还是憋出了一身热汗。不过随后的美食也让阿淼爽到极点。
三姐笑眯眯的看着狼吞虎咽的阿淼:“这样才好,要不咱们就每天晚上都斋戒。”
“切,付钱的又不是你!”阿淼这时候嘴上可不饶人。
议潮看着两人斗嘴,温和的笑:“阿淼一下子不适应,也是情有可原。”
阿淼见有人撑腰,顿时底气足了,恨恨的咬着牙转脸对着议潮:“若不是你个大,只怕也非要把你整个成丫头、婆子的才肯罢休。”说完又偷眼瞧瞧三姐的脸色,生怕三姐又使出什么生猛招式来。
“只怕公子的那块玉也是收起来比较妥当,”三姐不理会阿淼,伸手指着议潮的玉佩,“这个懂些的人都知道不是凡物。”
议潮低头看看玉佩:“三姐不说,我倒是快忘了这一茬,”忙把玉佩卸下。
阿淼听到此物稀奇,玩性大发,一把夺过来非要瞧个究竟。
“阿淼你莫要调皮,这块玉可是个稀奇物,只怕是公子家的传家宝。”三姐忙在一旁喝住阿淼。
“也不是祖上的东西,”议潮淡淡的笑,“是我十岁那年,父亲交给我的,说是一位贵人所赠,可以辟邪,从那以后这玉就没有离过身。”
阿淼手中把玩玉佩,只觉得玉佩颜色晶透,手感温润,雕琢精巧,心里颇为不舍:“借我玩两天吧,就还给你。”
瞧着阿淼眼里的不舍,议潮轻轻摸摸阿淼的脑袋:“三姐也说得对,这个关口,挂这块玉出来确实太过招摇,给你带着无妨,只是要小心挂好,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阿淼美滋滋把玉往怀里揣,却被三姐一把夺了回去
“这样放可不妥当,”三姐仔细把玉用红绳串好,让阿淼贴身挂在脖子上。
阿淼突然想起几日前议潮的话,笑盈盈问道:“这里可是潞洲?”
议潮点点头,正准备在着阿淼出门前交待几句,阿淼已经急不可耐连正门都耐不住性子走,连蹦带跳的冲到窗边,跃了出去,身后只撂下一句“走了”,人早已经没了影。
站在屋顶上,阿淼手搭凉棚,四围张望,只见城中一片灯火通明,很是兴奋,直奔着灯火方向跑了过去。
“嘿,小姑娘,过来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啊!”阿淼听着周边小贩的吆喝声,激动得眉飞色舞。
自从山洞醒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自己做人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体味过这样的乐趣。
阿淼凑到一个煎饼裹子摊前:“这个,这个、这个都给我一份。”阿淼大大咧咧的用手指了好几样。
小贩乐滋滋帮阿淼包好,刚想伸手要钱,阿淼转身就走了。
“唉,唉,这位小姑娘,你还没给钱那!”小贩大嚷。
阿淼回头,满脸惊愕:“不是说不好吃就不给钱么!”
“嘿,小崽子,欠揍啊!”小贩一听阿淼的狡辩,顿时骂骂咧咧的走出来撸袖子准备揍阿淼,吓得阿淼和小兔子一般,嘣嘣的一路蹦开。
好容易摆脱屁股后面的追打,阿淼在黑漆漆的小巷中笑看着手中的“霸王餐”乐开了花,正准备找个好地方好好享受,抬脸却看见对面房顶坐着一个人,那人正低头静静的看着阿淼,瞧见阿淼抬头看见了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阿淼觉得好奇,轻轻一跃,飞上屋檐,慢慢的走进那个身影,竟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大年龄的少年,他双目含笑,嘴角微微上扬。
“喂,你干嘛老瞧着我?”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阿淼坐过来。
阿淼慢慢的蹭到男孩跟前,抬眼打量眼前这个人,长相不似议潮那么刚硬,风格更像男装的三姐。
阿淼坐在男孩旁边,把捧在手里的煎饼分了男孩一块。
男孩好奇的拿起看了半天,转脸看见阿淼已经乐滋滋的开吃,问道:“这个是什么?好吃么?”
“不知道,刚才瞧着热腾腾的,就馋了,不过忘了问……,”阿淼突然想起三姐交待不要泄漏议潮的身份,便把议潮的名字省了去,“忘了问大哥要点银子就跑了出来。”
“你和你大哥一起?我刚才就纳闷,像你这样的姑娘,家里如何放心你夜里一人出来,原来有个哥哥,再加上自己也会些功夫。”那人微微一笑,把手上的煎饼扔掉。
“喂,你不要便给回我,为什么要扔掉,”阿淼有些气愤,斜眼瞪着眼前的男孩。
“你这身功夫是哪里学的?”
“关你什么事!”阿淼鼓着嘴,正为刚才浪费的煎饼生气,吃下去的那两个还挺好吃的,不知道刚才扔掉的那个什么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
阿淼恼火,都烦你了还瞧不出来,非要问东问西,阿淼转脸正欲开骂,却被男孩嘴对嘴的撞上,男孩用手轻轻的揽住阿淼的腰,阿淼觉得自己头晕,奇怪,现在天上挂的明明是月亮,自己白天也休息得很好,咋会头晕?
过了好久,男孩慢慢的松开怀中的阿淼,阿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用袖子狠狠抹着自己的嘴巴。
“我叫李滋,你叫什么?”男孩笑意更盛。
“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阿淼怒气冲冲。
“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男孩的音调温柔,伸手又过来抱阿淼,阿淼气极,一把推开男孩,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有些站不稳,一个踉跄几乎从屋顶上摔了下来,男孩急忙拽住阿淼的一只手,摔倒没摔下去,却在屋顶上吃了个狗啃屎。
挂在脖子上的玉从衣服里滑了出来,吊在阿淼的脖子上晃晃悠悠。
男孩一把把摔倒的阿淼搂在怀里:“我刚才跟了你好久,你没发现?我喜欢你。”男孩爽朗的笑。
阿淼一愣,喜欢?这两个字任是自己从不曾听人对自己说过,也让自己的心底一阵酥麻。
回神过来却发现男孩直眼盯着自己胸前的玉。
“这块玉可是你的?”男孩慢慢的松开双手,把阿淼轻轻放下。
“唔,不是,是大哥的。”阿淼挺老实。
“这块玉的正面是龙凤呈祥,背面刻的是玉麒麟和一行小篆字,写着御赐河西王,姑娘可是姓张?”
阿淼一见男孩仅仅凭着玉就能猜对议潮的姓氏,心中大呼不妙,想起议潮交待不要因为玉而惹出事端,阿淼出了一身冷汗,随即闷头转身欲走。
男孩却一把拉住阿淼的手:“姑娘不要忙走,小王对姑娘是真心实意的,请问何时再能见姑娘一面?”
阿淼哪里听过这种话,心里扑扑直跳,两颊发烧,低着头轻轻甩开男孩的手:“我明天便和大哥离开这边了。”语毕,飞快跑开。
回头几次见男孩没有追过来,阿淼心里有些惆怅,回到客栈时,见到议潮仍在等自己。
议潮见阿淼闷闷不乐忙问阿淼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没有,没有,”阿淼用被子捂住头,“我白天没有睡好,现在要补眠。”
议潮见阿淼又使性子,微微笑:“刚才我本想和你一起去逛,哪知你跑得那么快,我追了出去,你早就没了影,是不是玩得不开心?”
阿淼在被窝里听到议潮问自己,又想起和那个李滋的嘴对嘴,脸一红,哼哼着说没有没有,赶紧催议潮回去休息,自己躺在被窝里,想着李滋,心里说不出的甜味。
而将军府里,却并不因为贵妃的回来,而洋溢喜气。
实际上,贵妃携子回家表面是说省亲,实际是因为太子之位,太子之位空悬多年,圣上这两年立太子之意日渐明显,多少年来,朝中上下都明白,太子之争,实际就是自己儿子李滋和皇后之子李漼之争,滋儿向来讨父亲喜欢,前些日子却因为喜爱一个舞女被圣上训斥玩物丧志,如今看来形势大大不妙,王贵妃可不希望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这才急着回来省亲,好向大哥讨个主意。
王贵妃和哥哥讨论半天未果,有些闷闷不乐,坐在家中花园,独自一人自饮自酌,回头却见儿子站在自己身后,脸色颇为凝重。
“滋儿,莫要再伤心了,不过是个舞女,府上多得是,被赐死了一个还有……,”王贵妃轻轻的叹气。
“母妃,你可知道河西王?”
贵妃一听,脸色一变,摒退左右,“这个自然知道,怎么?”
“河西王就在潞洲,”李滋冷冷的笑,“你叫舅父马上封锁全城,若是争取到河西王的支持,不愁太子之位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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