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青春里闯祸

　　锲子：
　　郭妈妈说：遥遥这孩子，从小就爱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看到她光彩照人的样儿，我心里泛起一阵阵温暖。当初为了生下她所经历的苦，一切都值了。
　　我和遥遥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我们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道风景，在一个最显眼的地方随风摇曳。只要轻轻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满天星光里彼此最为真挚的泛着泪光的幸福。童年里少了她，就像抽离了麦芽糖和泥巴，变得单调冗长。
　　而我也始终相信，我们会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就算全世界的小孩都和我们做对，我们也会是彼此最安全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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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那年，我和遥遥一起上了城北高中。这是所很美丽的学校，红色的塑胶跑道边是长长的一排望不到尽头的榕树，在夏末九月的暮色里闪着若隐若现悲伤的光芒。当我踏进这所学校的那一刻，仿佛所有透过榕树洒下的淡淡的阳光全都落在了我单薄的肩膀。我不知道在这个远离家的地方，会有什么未知的精彩抑或灾难在等候我们无知的光临。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向眼前这一片明灭幻彩的光影义无反顾地向前撞去。

　　开学第一星期的傍晚，我和遥遥被留下来打扫教室。每当我打扫的时候，遥遥总是意犹未尽地趴在窗台上，目光注视着远方的天空不说一句话。我安静地打扫完两个人的任务，并不去打扰此刻出神的她。我知道她想妈妈了。她和郭妈妈相依为命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这么远地离开过妈妈的视线。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我妈妈，因为我没有妈妈。从小遥遥就让我跟她一起喊她妈妈也叫妈妈，可以我从来都固执地叫声郭妈妈。因为我怕我一叫妈妈，心口就会莫名地牵扯出巨大的疼痛而无法呼吸。然后泪水一遍遍重复地冲刷着本就不好看的脸。
　　在遥遥望天的视角里，每天都能看见一个帅气的男孩子，每天踩着单车匆匆回家。
　　男孩总是穿干净的白衬衫，敞开脖颈边的两颗纽扣，以及松松垮垮的牛仔裤。男孩有张秀气的脸，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刻画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不羁和张扬。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干净到近乎纯粹的光芒，让人总是忘了时光，和头上轻舞飞扬的尘埃。微风吹过，男孩的白衬衫吹开一角，露出少年消瘦的锁骨，愈发显得高瘦。
　　在旁人的眼里，他就像一棵不惹尘埃的青松，静静地驶着他的单车载着他的年华，孤单地冲向他的寂寞。

　　有天，遥遥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空气中仿佛还留有单车绝尘而去的匆忙，她突然说：“小千，你说如果我喜欢他会怎么样？”我一愣，随着她的视线，只看见男孩寂寞的背影。喜欢上这样的男孩，会很辛苦吧。
　　“喜欢就去追呀。”初中三年感情生活空白，我知道不是因为没有人追遥遥，而是那些男生没有适合她的，或者说没有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即使是韩宇也一样。
　　“真的可以吗？”我想她是想说女生倒追合适吗，倘若放下了矜持，得到的却是轻蔑的嘲讽和伤害，情何以堪。何况这个男孩换女朋友就像换衣裳，那些漂亮女生在她身边停留的速度还没有蝴蝶在花朵上小憩来得长久。从来没有女生可以坐上他单车的后座。即使优秀如遥遥，也一样担心真心的付出会是一场游戏般的漫不经心。
　　那么，你帮我吧。
　　如果知道这段唐突的恋情会在日后苦苦折磨我们三个人，此刻我绝对不会鼓励她去靠近这个蒙着迷雾的男孩。

　　“嗨，一个人吗？”我放下餐盘，径直坐在青树对面，“不介意我坐下吧？”
　　他白了我一眼，又低头看着他的餐盘说：“你都已经坐下了，何必多问。”额。为了我们的大计，我忍。
　　猜对了，在我们的计划里，先由我去试着靠近青树，摸清他的底牌后我们才好出招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绝对不能小看两个女生的智慧。
　　“唔，你的小女朋友呢？不陪你进餐？”我嚼着菜，试探性地问。和遥遥一样，我最大的特点就是自来熟，不管对方是认识不久还是相识多年，只要愿意攀谈坐下便能话如自来水般喷涌而出，根本不需要对方任何的提示。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喜欢沉静的人，只有在热闹中我们才能轻易地将心底的那份悲哀掩藏，笑出和周围的人群一样青春的花。
　　“我们很熟吗？我凭什么回答你？”对方显眼不买我的账，一脸的嚣张和不屑。
　　“多聊聊就熟了嘛！”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我是隔壁班的小千，下次聊咯！”

　　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一有空就逮着青树。有时候我留下来帮他做值日，有时候他也会载着我去附近的公园逛，我们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除了第一天略带不客气的语气，之后的相处都默契地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说我像个影子般任由他带我穿过大街小巷，听他讲那些遥远的风景和未来。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知道了青树家其实很有钱，也是我没注意他衬衫背后那个淡淡的名贵LOGO。不过他跟家里关系不太好，经常和他爸爸起争执，所以不愿意司机每天开着他家的卡宴接送，宁愿骑着山地车独来独往。而他的那些女朋友，大都是逢场作戏，自己贴上来的。
　　倒是我，每天缠着他，成了他唯一的朋友。是朋友，他说我有真诚的笑容，不像那些献媚的女生。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明灭的光彩，像是有道彩虹在眼里流转。而我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如果他知道我接近他的初始目的并不是单纯地想和他交朋友，或许他会痛恨对我掏心掏肺的这段日子。

　　“遥遥，青树现在已经完全地把我当成朋友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这些天我将从青树那里了解到的情况都汇报给了遥遥。
　　除了在班级里依然闪耀的光彩，身兼班长和学生会文艺部部长之外，遥遥依然像从小到大那样有着众星捧月的光芒。而我，是学习委员。依旧跟在遥遥身后，心甘情愿让她的光芒掩盖我所有的锋芒。从来不是自卑，却是那样习以为常的，稀释了自己的存在。
　　每天枯燥的学习中，除了思念远在另一座城市的亲人，便是看着青树苍凉的背影在夕阳下映刻出相思的淡淡香味。本来也不是无端惆怅的人，却总是面对着遥远的天际惘然若失。也许这个男孩，就是有这样的感染力，可以让最乐观最聒噪的人也感觉到寒冷彻骨。
　　“嗯，韩宇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你要帮我们介绍认识哦。”
　　嗯。我看着遥遥好看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就要离开我了。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这一次，我忽然觉得，我们不会再如小时候那般单纯美好了。遥遥，无论生活怎样安排，请你一定要这么幸福地微笑下去，就像你第一次对我露出你的小虎牙，说：“我会一直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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