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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爷爷的谜语(一)
  一觉醒来,阳光已照进屋子,爷爷奶奶早已不见了踪影。繁星自己穿好衣服后,就从炕上翻下来,又三两步跑到卧房外的狭长院子里。远远地,她便看见奶奶正站在大门外的街上,同几个大妈婶子一起围在一个瘦高个子中年男人停着的大梁自行车旁,每个人手里都还端着个厨房里用的小盆。

  繁星好奇,就又一口气跑过院子,穿过正屋客厅,出了大门来到奶奶身边。在见到车后面的货架上放着三层长方形的矮木匣子,中年男人正从最上面的一层匣子里切着乳白的、还泛着热气的豆腐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奶奶她们是在等着买豆腐啊!

  “哟,小星醒了!”奶奶一见繁星来了,就立马笑着道。

  “嗯!”繁星也笑着跟奶奶点点头,刚好就看见中年男人正把一块切下来的豆腐放进奶奶抬着的小盆里。

  这时,又有一个老奶奶抬着一盆黄豆来到豆腐摊前。繁星有些奇怪,就小声问奶奶:“奶奶,那个奶奶端着一盆黄豆来干啥呀?”

  “换豆腐么!”奶奶一边掏着钱一边跟繁星道,“咱这儿买豆腐呀,既可以拿钱买,也可以拿豆儿换!”

  “哦哦哦……”繁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显然很满意奶奶的解释。

  “走,奶奶这就给你弄水洗漱!”付完钱,奶奶便揽着繁星的肩膀与她一道进了门,接着就是倒水让她洗漱,然后再是到客厅坐下来帮她把头上的两个短马尾扎好。

  “好了,你自己先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吧,奶奶要去做饭了!”随即,奶奶便起身准备去往厨房。

  “爷爷呢,我怎么没看到他?”繁星问道。

  “他还在地里侍弄西瓜苗呢!等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该回来了!”奶奶脚下的步子稍停了停道。

  “啊,我们种西瓜啦?”繁星惊喜地问。

  “嗯!今年夏天,我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西瓜了!”奶奶笑着朝繁星点点头道,这时她已来至厨房门口,说罢人就进了厨房。

  不多时,饭做好了,婆孙俩等了一等,爷爷便从地里回来了。奶奶很快在客厅的桌上摆好饭菜:一竹篮馍馍、一盘葱花炒豆腐、一盘炒得黑乎乎的“肉丝”和两大一小三碗苞谷糁(shēn)糊糊。

  三人刚在饭桌前坐定,奶奶就习惯性地将双手叠握起来,闭目开始祷告,声音倒比昨晚要稍大着点,能让人听清楚一些内容:“神啊,今天早上我们吃的是……”

  爷爷用眼神示意繁星等奶奶祷告完了再开动,繁星便看着桌上热乎乎的饭菜开始出神,忽然就想到了爸爸妈妈和妹妹,不知不觉便又撅起了小嘴: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有没有吃饭?还是还在饿着肚子?

  “神啊,一切荣耀都归于你!我们赞美你!愿你与我们同在,阿门!”

  奶奶祷告结束,睁开眼就见繁星正不开心地撅着个小嘴,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就语气关切地问道:“小星啊,是不是不喜欢奶奶今早做的饭菜?”

  “不是!”繁星摇了摇头。

  “那怎么还撅着个小嘴呢?”爷爷也关切地问她。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和妹妹他们现在到哪了,”繁星看了看爷爷奶奶,“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饭!”

  “怕是快到火车站了吧?”奶奶不确定地问向爷爷。

  “不!不!中间还得再倒趟车,差不多要到晌午才能到呢!”爷爷对奶奶道,接着又看向繁星,“然后还要再坐一天的火车,才能到要去的那里!”

  “去那么远的地方……”繁星哽咽道,大眼睛里已经有泪花泛出。

  “哎呀呀,这咋又要哭了呢?”奶奶忙伸出手去摩娑繁星的背,“刚才我都跟神说了,让他保佑你爸爸妈妈一路上都顺顺利利的,有吃有喝,然后再早点把你妹妹的病治好了回家来!”

  “真的吗?”闻言,繁星抿着嘴唇,努力压抑住难过的情绪,问奶奶道。

  “当然是真的!”奶奶立马不容质疑地回她道,接着脸上的表情就更显庄重起来,“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过嘛,神不喜欢说谎的人,所以我不能说谎!”

  “呵呵……”繁星被奶奶说话时语气里的那股认真劲儿给逗笑。

  “哎,不哭就对了嘛!”爷爷在一旁道,“来来来,赶紧吃饭!”

  说着,爷爷就从装馍馍的竹篮里取过一个馍馍,掰了一半分给繁星,奶奶随即也取过一个馍馍,三人就一起动起筷子来夹菜吃。

  吃了几口后,爷爷忽然灵机一动,就对繁星道:“小星呀,爷爷说谜语给你猜,好不好?”

  繁星一听要猜谜语,立马就睁大了眼睛笑着看向爷爷,开心又期待地对他猛点着头:“好啊好啊好啊,我要猜谜语!”

  “哈哈哈!”爷爷也开心地笑了笑,“那我就说了!”

  “嗯嗯!”繁星连连点头。

  “嗯……开的白胖花球球,穿的白袄绿裤裤。闻起来臭烘烘,咬一口辣烘烘!你猜是个啥?”爷爷略一沉吟,就开口说道。

  “嗯……韭菜!”繁星思索一瞬就道,“韭菜闻起来就是臭烘烘的!”

  “嗯?”爷爷摇摇头,“不是!韭菜开的是‘白瘦花球球’,我这个谜里说的是‘白胖花球球’,你再想想!”

  说罢,爷爷就往装着葱花炒豆腐的那个盘子里斜睨了一眼,以此来提醒繁星。

  “哦,我知道了,是葱!”繁星立马心领神会,大声把谜底说了出来。

  “哎,对了嘛!哈哈哈……”爷爷笑道,一旁的奶奶也跟着笑起来。

  “呵呵,那我现在也会说韭菜的谜了,”繁星开心地笑着道,“开的白瘦花球球,穿的白袄绿裤裤。闻起来臭烘烘,咬一口辣烘烘!”

  说到“白瘦花球球”时,她就用手比了一朵花的样子,然后又把它缩小了一点;说到“白袄绿裤裤”时,她就在凳子上扭了扭身子;说到“闻起来臭烘烘”时,她就拿一只小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脸上做出个憋气的表情;说到“咬一口辣烘烘”时,她就咝了咝嘴,仿佛真像是咬了一口生韭菜一样。

  她边说边演的样子,逗得爷爷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等他们停下来,她又赶忙央求爷爷再来一个!

  “好好好,再来一个!那就再来一个!”爷爷爽快答应道,接着看了看桌上的盘子,又是略一沉吟,就开始说谜面:

  “你问我它有萝卜白没有,我说有!

  你问我它有芝麻白没有,我说有!

  你问我它到底是个啥,听我给你说:

  方历千斤石磨碾,又遭水火两熬煎。

  此身虽软志不软,要把鲜香留世间。”

  “嗯?”繁星眨巴着充满天真的大眼睛,使劲儿想了一想,摇摇头,“不知道!”

  爷爷“哈哈哈”笑起来:“那我换个说法,你再听听:

  白白净净一块砖,砌墙与它不相干。

  用刀切来不费力,吃进嘴里软又弹。”

  “哦,是豆腐!”繁星恍然大悟,“咯咯咯”笑着指着面前盘子里的豆腐对爷爷道。

  “哎!猜对了!”爷爷也笑着点头。

  “可是……可是,爷爷你前边说的那几句,我想不通……”繁星急忙提出自己的疑惑,右手食指不觉抵在一侧的下巴上开始打转转。

  “那爷爷就跟你解释解释!”爷爷道。

  “好!”繁星点点头。

  “这做豆腐嘛,先要把泡软的黄豆加上水拿石磨碾,碾成稀糊糊后再拿细纱布把豆渣滤出来,把滤好的汁水倒进锅里,加水开始煮,这就是‘方历千斤石磨碾,又遭水火两熬煎’。等到煮开了呀,就是豆浆了,可以直接舀出来加糖喝。剩下的就拿卤水或者石膏粉来点,看见结出豆花儿了,就舀进铺着细纱布的模具里,用细纱布把豆花全部包严实,再盖上配套的板子,拿石头把里面的水份压一压,就算把豆腐做成了。”

  爷爷停了停,用筷子夹起一块儿豆腐来横在自己与繁星之间,而后继续道:“你别看这豆腐软塌塌的,人家的志气可硬气着呢!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来到世间,只为把最美好的味道叫世人都尝一尝,只要世人夸它一声‘好吃’,它也就觉得自己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之前受过的那些罪也算是值了,这就是‘此身虽软志不软,要把鲜香留世间’的意思,小星懂了不?”

  “懂了一点点,嘻嘻嘻……”繁星仰着小脸笑着对爷爷道。

  这时,就见爷爷忽地把夹着的豆腐移到嘴边,“吸溜”一声就吞进了嘴里。繁星觉得好玩,便也学着爷爷的样儿,夹过一块儿豆腐来“啊”着嘴就把它吞了进去,然后上下牙就开始使劲嚼着。

  “哎呦小乖乖,你可慢点吃啊!小心别呛着!”奶奶见了,忙对繁星道。接着扭头就瞪了爷爷一眼,嗔怪道:“你也不教点好的,你看娃娃跟你学的!万一呛着了咋办?”

  “嘿嘿嘿!”爷爷讪笑着看了看奶奶,又伸手摸了摸繁星的脑袋,故意瘪着个嘴,压低声音对她道:“听见你奶奶说的了吗,叫你不敢跟我学!”

  这时,繁星嘴里的豆腐已经咽下去大半,见爷爷的样子特别搞怪,就呲着牙冲他笑了笑。忽然,她发现个好玩儿的东西,便用自己下排的后槽牙接连去碰上排的后槽牙,等到嘴里的豆腐都咽下去后,她才将这个好玩儿的发现告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这豆腐还会粘我牙呢!”

  “粘牙,就是说这豆腐弹牙!也就是你爷爷刚才说的那句‘吃进嘴里软又弹’,这说明今天这豆腐新鲜,用的豆子也好!”奶奶笑着道。

  “好啦,吃饭吧!你看你小碗里的包谷糁糊糊都快凉了!”爷爷招呼繁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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