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独一份的例外

作者:Fui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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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


      第二天风雨初霁,阳光很不错。

      谈之醅估计一夜没睡,拂晓时分就走了,和前一晚纪笺在他酒店一样。他们像两个拼命也融不进对方世界的人。

      如今唯一共同的喜好大概是有事没事都把南钟当家。

      纪笺早上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聊聊天,说暑假的时候回去。

      老人家问之醅去不去,纪笺说当然去呀,你那宝贝孙女婿可孝顺了,怎么会不去呢。
      奶奶听得笑呵呵的,一个劲儿说她知道之醅好,所以才盼望着他们早点结了。

      纪笺也知道他好。
      谈之醅可以为了让她安心,为了让奶奶安心,同意和她结婚,而且第一次她问他的时候,他拒绝的理由是,笺笺,再离婚就是二婚了,我无所谓,你不行。

      她想了一周后,又找他说这事,说她这性子,真的不知道哪年哪月会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以前她也谈过恋爱,刚上大学那会儿,谈之醅都大几了还规规矩矩的,她倒是先谈上了,但现在想来浮浅又莽撞,往后怕是不会再轻易谈了;
      再说真正爱一个人,对方可能也不太会介意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如果介意就算了,她现在的人生信念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要强求任何事情。
      她知道谈之醅也不会那么早结婚,平时没少说他就玩一辈子多爽什么的,所以她才敢跟他开口。

      后来两人登记了。

      奶奶听到他们结婚,是真的很开心,那次凶险的病情挺过去了。

      当时家里破产后,处理完一堆烂摊子,纪家父母就搬去了新西兰,纪笺毕业的时候有三条路可以走,去父母那儿,去锡城,抑或者跟谈之醅回充州。

      最终她选择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因为这里有个她超级熟悉的谈之醅,他能给她安全感。

      他们就这样,她在充州工作生活,他玩他的,经常见面吃饭,聊聊不着调的事情,他挺好,他们也过得挺好的。

      …

      晚上纪笺去南钟玩。

      纪笺喜欢喝酒是因为大二那年受家里那事牵引,那时候仿佛天塌下去一般,联系父母联系不到,资金链断裂,她想回国,谈之醅不让她回,说她回来也无济于事,也未必能见到父母,她就借酒消愁。
      以前她不会喝酒,一口酒都能呛半天,后来就很迷酒,喝醉了倒头就睡,什么都不用烦恼。

      有一阵和同学跑去酒吧喝,差点出事,被谈之醅训了很重很重的一通。
      记忆里,他就没发过那么大的火。
      发完火她没抗住有些受伤,一周没搭理他,也没去上课。谈之醅每天放弃自己的课去上她那枯燥无味又晦涩难懂的哲学,然后回家放视频给她看,给她讲课。

      他没再对她发火,也不管她去不去上课,就风雨无阻地给她讲着课,直到有一天讲完课看着她说,笺笺,打算一辈子不理我吗?那怎么办,你陪我那么多年,我是能放你不管?要实在不稀罕了,不想联系了,明天我就不来,把我联系方式都删了吧。
      她就哭了。

      说实话这些年,纪笺是觉得亏欠谈之醅良多的。

      后来回国他就有了个给她玩的南钟,他旗下会所其实很多,但这个是他百分百控股的,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为了送给她,她也只能在这玩,别的哪也不能去。

      说来说去,她真的数不出谈之醅哪里不好的,他有的,他能给的,他都毫无保留地给纪笺了。

      南钟今晚依然热闹,只是谈之醅没在,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来。

      纪笺去了楼上包厢,出电梯时遇上两个女人在走廊吸烟,话语中提到了她的名字。

      “他也会称女人老婆,但是南钟又养着个纪笺,不愧是谈之醅。”
      “你以前跟着他出双入对的时候,没喊过你老婆?”隔壁女人调笑。
      “切,谈之醅那人,你要他开个金口说句好听的都难,还老婆。”女人翻个白眼。
      “不过纪笺不再算谈之醅心尖肉了吧,我本来以为拍卖会上是她,但是既然谈之醅说是老婆了那肯定不是纪笺了,他怎么可能娶她嘛,是吧。你说谈之醅要是结婚了,她一个大学老师,还好意思当情人么?”

      纪笺从两女人身侧路过,那两位瞬间噤声,假装看别的地方。

      她在包厢待了会儿,翻了几份充州财报,挑谈之醅旗下的各种公司看。
      中间好友戚尔舒来了,一进门就对着那抹在灯下看报纸的神圣身影说:“你真是,神仙下凡,笺笺,外面都把你疯魔化了,你还在这看报。”

      纪笺淡笑不语。

      戚尔舒过去坐在她对面:“谈之醅又双叒叕为你挥金如土了?你又让憧憬女人羡慕嫉妒恨了。”
      有些人喜欢把充州喊成充京,戚尔舒就把它喊成了憧憬,又把谈之醅他们那个圈子说是憧憬圈,说这样能弱化一点那些纨绔子弟的靡靡不正经,童话一点。

      戚尔舒边倒酒边吐槽:“那些说你不是谈之醅最爱的话你不知道听了没有。”
      “听了。”

      戚尔舒仰头灌下一口红酒,叹口气说:“整得除了谈之醅,其他男人就不朝三暮四一样,她们真搞笑,憧憬没一个好男人,真的,一个也没。”

      纪笺不紧不慢地翻着报纸:“你家那位也一样?沾花惹草了?”

      戚尔舒一下子笑得很欢:“反正我暂时没发现,但是私下里谁知道呢,要是不想被你发现,男人精着呢。”

      纪笺掀起眼皮,淡瞥了下对面的好友:“你怎么知道我去拍卖会的?洪扬跟你说的?”
      “对啊,他前晚回来跟我说的。”

      纪笺心想那洪扬应该也没在T逗留太久,就什么都没说了,垂眸继续看报。

      戚尔舒盯着她那螓首蛾眉的样子,就忍不住说:“你说,谈之醅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有一点美貌成分?你俩就没有一点爱情?”

      纪笺笑了下,“是第一天认识吗,还美貌。”

      “那你觉得,你俩到底有没有可能?”

      “没有,他是我师兄,只是认识久了平时亲密了一点,他那么多莺莺燕燕你看不到?”

      戚尔舒没辙,只是最后颇有不甘地说了句:“现在他都把你供上天了,要是你俩真喜欢对方的话,我是相信他不会再这样流连花丛的了,谈之醅的世界里,有一个纪笺就够了,他不是那种骨子里就浪荡的秉性,至少对你,他一直是一腔赤诚的,一直在努力让你的世界保持着最初的单纯。”

      纪笺点头,是啊,所以他说,死了财产都给她,虽然很不正经,但是她知道他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

      还有那句,命都可以给她。

      那句话像穿堂而过的夜风,让她身心有一瞬凉意席卷,被惊到了,但过后是遍地的暖。

      谈之醅永远是她靠山。

      只是,真没那个感情。
      纪笺冲好友摇摇头,微笑:“我说不清这些,尔舒,真的,这么多年过来了,好像没有。”
      她想了想,“我师兄,他应该喜欢那种,比较,热情的,”她笑,“你看我,也不喜欢玩,也不会主动找他,整天待在学校忙那些事情,他和我像南与北。”

      戚尔舒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憋了半晌,眼神认真地对她说:“那笺笺,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谈之醅真的会和别人结婚,这些八卦最终都会变成真的,你别看现在纪笺二字是憧憬最八卦的代表,热量高,但是以后会越来越轻如浮萍,谈之醅再婚后你连他情人都算不上,主要是不能算了,那会破坏他的家庭。”

      纪笺阖下眸看报纸。

      戚尔舒道:“我听洪扬说最近城里局势有变动,搞不好谈之醅真的眨眼间离婚和别人联姻了。你能指望谈之醅对你有情有义,但不会在他真的有了个正经家庭后,还和他再这样无拘无束的亲密吧?”
      “嗯。”

      “说实话到时候他还会不会继续对你这么好都是未知数,这世人大多薄情,何况男人。那到时候你是离开充京,还是继续在这生活?你想过没有?”

      纪笺没有说话,把眼神落在报纸上,盯着上面“T酒店”三个字后的“谈之醅”出神。

      “对了,你老公来了,在楼下,让你去一下。”

      纪笺:“有话让他来说啊,我去那卡座溜一圈,在那些权贵眼里不显得我更可怜与可笑。”

      “你不是不在意吗?”戚尔舒调侃她。

      纪笺拿下报纸,仰头把桌上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起身。

      “哎哟喂,不食人间烟火的纪老师还会被激将法撩倒。”戚尔舒在后面笑得可欢乐了。

      纪笺只是在包厢里待久了,有点闷,感冒还没好。
      她在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下楼走去卡座。

      那边灯火迷离,音乐寥寥,空气中充斥着烟气和酒香,不算难闻,但是空气也不怎么样了。

      纪笺一路过去就招惹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她长得太好了,穿的也相对来说优雅大方一些,一袭及脚踝的米黄色真丝裙外搭着一件刺绣的白衬衣,休闲中含着一缕小神秘感,在这种妖魔鬼怪都有的娱乐场里总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她又太过于来去自如和过分常客,就让人对她充满百分之两百的好奇心。

      谈之醅在一个男女都有的卡座里,一手烟一手酒,好不忙活。
      旁人在玩游戏,几个人手里拿着纸牌,不知道奖罚是什么腐败戏码,反正笑声一阵阵的。
      谈之醅没玩,也没笑,但他坐那儿懒洋洋的就像个主导者,那凉薄的气息让别人像陪衬的。

      不知哪一秒,注意到她,谈之醅准备抽烟的手顿了顿,末了手腕转了个方向,把烟置于烟灰缸上,酒杯倒是没放下。

      纪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那群男人有打招呼的,有眼眸含笑看着的,他身边女人意味深长地朝她眯眼,反正各种眼神七七八八地已经够彩排成一出这不夜城里欢乐场中的艺术大戏。

      谈之醅边喝着酒边起身,从人群中穿过跟着她走到一处角落去:“怎么了?”
      “尔舒说你喊我出来。”纪笺靠在一个转角处的墙上,把身影藏在谈之醅身姿投下来的阴影中。
      他的阴影能给她安全感。

      谈之醅挑眉,说:“我说让你走之前说一声,我有事找你,没让你出来。”他知道她不喜欢在外面晃悠。

      纪笺眉头一敛,知道着了戚尔舒的道了,戚小姐就喜欢看她和谈之醅走在一块、气气那些人的戏码。

      谈之醅大概也是知道的,随手放下酒杯后,揽着她在臂弯里说:“算了,来了就说了。我最近回家一趟,你去吗?去的话就暑假我们去锡城之前。”他边说边瞧她,眼神认真,似乎是知道她可能不去。

      “回家?”

      纪笺没有马上说话,她虽然和谈之醅结婚了,也和他家人认识,但是……关系微妙。

      其实她相信无论多少年后,他们的关系都不会恶化的,但她能倚靠的确实只有一个谈之醅。
      世人确实大多无情,譬如谈家对他们的结婚抱有很大的意见,说那些年谈之醅在锡城,纪家给予他的那些帮助他们已经在纪家落魄的时候帮回去了,也就是,已经银货两讫,她如今为了让奶奶安心和谈之醅结婚,是过分要求了。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纪笺从来都知道这世界的情都是有价值的,衡量出多少就还多少,从来没有一辈子的情。
      只是她那时候心里很慌,怕奶奶带着牵挂走了,她也单纯地认为,她和谈之醅之间,是例外,她和他没有分得那么清楚,谈之醅也永远不会和纪笺算账,他们一辈子都牵扯不清。

      但等日后他再婚,光明正大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到时候繁华散去,故事翻篇,谁会记得曾经充州城内,在谈之醅的世界里肆意游走过的纪笺呢。

      那时纪笺确实是充州城烟火气里的一粒尘埃,是谈之醅身边连情人都不是的,一个过客罢了。

      到时好像是真的非走不可……

      可这些年习惯了谈之醅为她鞍前马后,守护她顺风顺水,大事小事,一个电话,他立刻到。
      走出充州就没有这样的童话世界了。

      “嗯?想什么呢?”谈之醅揉揉她的脑袋,这边是个出风口,他给她拉了拉被吹开的衬衣,轻松的笑声萦绕在她耳边,“感冒还没好就出来浪,让搬家又不搬,你是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

      纪笺掀起眼皮盯着他,笑了笑。
      走就走吧,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自私地占着他正宫的位置,以求他永远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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