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爱

　　“老师，这职责我担任不了。”苏时康举手自告奋勇道。

　　“……”尹华在讲台上张了张口，面露难堪之色。

　　苏时康继续道：“中考成绩是过去式了，我现在没那么牛，帮助不了大家。机会，应当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尹华在讲台上轻咳两声，推推眼镜，他向来很自觉，所以也就难堪了那么一瞬便忽视苏时康的话，轻而易举地道：“没什么事下课吧。”

　　苏时康：“……”

　　——

　　晚上谌维在接热水，他打着石膏不方便洗澡，学校条件又有限，就打算接热水回去擦身子，可还没到宿舍门，就远远望见他们寝室围了一圈人，里面更是吵了起来。

　　他加快步伐，看到了被三五个人按住的芮强还有被谢衡东紧紧控制的苏时康。芮强的校服被扯的很乱，整个眼眶都是红肿的，嚣张恶狠地朝苏时康瞪过去，显然才经历了一番争斗。

　　再看看苏时康，整个人从头到尾被淋湿了个透。

　　“怎么回事儿？”谌维冲过去，意识里先控制地居然是芮强。

　　“别拦我他妈的，谌维你走开，今天我非打死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

　　“你算个什么东西，操！赶在这里撒野？你把谌维伤成这样，教训你两下怎么了？碰不得了？”

　　“够了。”谌维知道芮强是个爱惹事的，直接就骂过来，“你俩爱怎么闹去外边儿，这里是寝室，扣分不是扣你一个人头上。”

　　张珏走了，苏时康自然搬到了谌维他们宿舍。

　　但是谌维身为寝室长，虽然很希望看到苏时康这副模样，还是会公平办事，他骂完了芮强，又转头瞪着苏时康。

　　“下午在教室还没闹够，这么闲不如帮我把我的那份检讨也写了？还是说你想去老班那里再领一份？”

　　苏时康的眼神能杀人：“请你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这他妈是我的错吗？我进来就被门上故意放的水桶淋了一身，换你忍得了？”

　　他脸上身上都湿漉漉的，额发贴在脸上，显得没有平常凌厉，说话的声音在这深秋却微微发着抖。

　　谢衡东脸色也不好看，他走到芮强身边，盯着他：“我知道你看不惯他，但这是他和谌维之间的事，我希望你别瞎管，苏时康是我的好哥们，你们以后欺负他还得过过我这关。”

　　“……”谌维看着谢衡东，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谢衡东说话没带一个脏字，加上在他们印象里脾气也挺好，但说出这番话却将芮强震慑住了。芮强站在原地，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谌维看着烦，招呼道：“散了散了啊，该干嘛干嘛！”

　　他说着走到苏时康面前，不动声色地说：“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这天也挺冷的。”

　　“……”

　　大概是受了伤又挨了冷水暴击的缘故，苏时康的嘴唇青紫，整个人还在细微地打着哆嗦，他控制得很好，但谌维和谢衡东都看出来了。

　　谢衡东皱着眉催促道：“有什么话换好衣服再说，不然该感冒了。”

　　他说完连拎带推地把苏时康关进厕所，这个宿舍有独卫，浴室却是公共澡堂。

　　苏时康什么身体素质谢衡东很清楚，他十二月份出生，体寒严重，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冷，而且别看他身强体壮力气大，最容易生病。

　　因此也是很显然的，今天的谢衡东情绪都挂在脸上。

　　把谌维的心上人弄不高兴了，芮强也不敢再说什么。

　　苏时康换好衣服从厕所里出来，整个人更哆嗦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发着抖，他暗骂一声，从抽屉里翻出来一颗薄荷糖，咔呲一声在银牙中咬碎。

　　“你洗澡了？”谢衡东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嗯。”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谢衡东站起来，椅子被他一脚踢开，“冷水？”

　　苏时康抬头仰视他：“这个点没热水了。”

　　“你他妈——”

　　眼看着谢衡东气得都要揍上去了，谌维才赶紧过来拉开，“不就洗个澡嘛，这天也不算冷，都是男人冷水算什么。”

　　见谢衡东这副样子教训苏时康，谌维心里非常痛快。

　　谢衡东不看他：“你前面不是洗过澡了？”

　　“我是洗了。”苏时康一脸不爽，“但谁知道芮强这孙子刚刚泼我的水是什么水，万一是什么洗过那啥的……”

　　“卧槽！”芮强忍不住了，冲上来拽住苏时康的领子将他拎站起来，将他抵在床梯边，“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芮强——”谌维冷声道：“还有完没完了？”

　　谌维真觉得头大了，今天他这一整天都没安宁过，比起他的疲倦来说，苏时康显然没有好多少，他无力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我是真的累了今天，不奉陪了，再说明明是你先泼我水的，你凭什么这么大火啊……”

　　谢衡东攥紧芮强的手腕：“放开！”

　　谌维最后没辙，只能左手拉着苏时康的衣服将他按到凳子上去，期间他不小心碰到了苏时康的手，刺骨的凉意。

　　“都给我消停点啊，不然我真的扣分了，到时候全寝室国旗下演讲检讨，也不光荣吧？”

　　苏时康没说话，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棉袄，披在身上开始趴在桌子上写检讨。

　　他这些年写的检讨无数，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芮强不甘心地闭了嘴，继续看他的珍藏版小黄｜漫去了。

　　——

　　谌维从洗手间里擦完身出来，发现苏时康还在写，他有点好奇苏时康这样性格的人能这么有耐心去写检讨？

　　他目光朝那方向看过去，发现苏时康笔尖一耸一耸地，好像在描摹着什么东西。谌维眨了眨眼，他有点儿好奇。

　　于是他忽然起身，去阳台那边收衣服——苏时康的床铺对着阳台，在寝室的最里边，然后他就这么平淡地扫了一眼。

　　而后——

　　“嘶！”苏时康反应很大，很快就将那小人儿捂住了。

　　但谌维却看的很清楚。

　　那上面画的是一个漫画卡通人物，是个披着头发的女孩子，画的很精致秀丽，女孩子穿着性感的比基尼，点睛之笔是那对在纤瘦身躯上的绝世美｜胸……

　　谌维摸了摸下巴，讳莫如深地望着他。

　　想不到苏时康私下里居然会这么反差，喜欢萌妹子？

　　“看什么看？”苏时康几乎是咬牙道，但他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线。

　　“……”谌维没说什么，下意识地瞥了瞥此刻正在津津有味看这种漫画的芮强，觉得这俩挺般配的。

　　芮强偷着看，苏时康偷着画，都被他发现了。

　　绝配。

　　“你继续。”谌维挑了挑眉，继续干别的事了。

　　苏时康检讨并没有写，谌维也没有写。

　　两人周末各自浪了两天，结果就是周一大清早一前一后的趴在座位上写检讨。

　　苏时康是个老手，写的很快，再加上他惯于写草书，笔墨在纸上健步如飞，因此他都写了将近一千字了，谌维才用左手七歪八扭地写了三行。

　　见他一脸急迫，谢衡东淡漠地瞥了一眼：“活该！”

　　谌维尴尬地笑笑，他总不能叫谢衡东帮他写。

　　但他此时转头看苏时康，那家伙已经写了整整两面纸了。

　　无奈之下，他撞了撞苏时康的桌子。

　　苏时康眉峰一挑：“干嘛？”

　　谌维咳了两声：“我胳膊被你打成这样了，想要点补偿。”

　　“什么补偿？”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帮我把这检讨写完吧？”

　　“……”

　　谌维见他犹豫，加高了音调：“你看什么？我这胳膊好歹拜你所赐，写个检讨怎么了？”

　　“……行。”

　　“？”谌维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快，微微瞪大了眼，“真的？”

　　“当然。”苏时康重新拿起笔，看着他笑得恣意张狂，“叫声哥哥。”

　　“操！”谌维差点没把本子扇他脸上，“要不要脸？”

　　他们俩是要在第二节课大课间升国旗在国旗下通报批评的，到时候就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检讨，因此在那之前只需给尹华看一下即可，但现在上课铃已经响了，还是尹华的数学课，只有苏时康这个不怕死的敢在他的课上写检讨。

　　要是别的课谌维无所谓，班主任的课他可不敢写，他现在是无比后悔周六周日和芮强他们打游戏上分，就不能凑个二十分钟上网抄一份？

　　苏时康也是牛逼，他把本子垫在书包上也凑合出了一篇检讨。他写完看着谌维，见他右手使不上力觉得他可怜，于是从后面踹了一下他的椅子。

　　“怎么？”

　　“把你本子给我，哥哥替你写。”

　　谌维心里是无限感激，仿佛两人前几天的争斗不复存在，很不要脸的把本子送到苏时康手中。

　　时钟哒哒哒地敲着。

　　尹华在讲台讲的是天花乱坠，直到第二节课下课，苏时康掐好时间点将本子送到他手中。

　　谌维回头接过，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尹华没下讲台，拿着课本在上面招呼二人：“赶紧准备去操场，你们俩的检讨我今天就不检查了，直接去接受批评吧！”

　　操场上人很多，学生们都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唯有苏时康不同，他刚转来这所学校，穿着一身自己的黑色连帽外套，显得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尹华一见这两人上台就皱了眉，因为苏时康简直太例外了。

　　倒是谌维，校服干净工整妥帖得当，人长得也白净漂亮，怎么看都不像个会惹事儿的学生。

　　国旗升完后，首先“演讲”的就是苏时康。

　　苏时康已经堪称是国旗下的“熟客”了，因此他的言行之间总有一种熟稔的懒散之味。

　　他走上去，老气横秋地拍了拍立式话筒，顺便咳嗽两声试了个音。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身为二中的学生，打架是很不光荣的……”

　　谌维望着天，看着国旗下高一一班的位置，谢衡东正看着这个方向，不知是在看谁。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通报批评，还当众念检讨是真的很没面子，尤其是他还吊着个石膏绷带，左手拿着稿子就显得他十分滑稽可笑。

　　苏时康不知怎么读的一下，呱啦呱啦就读完了。谌维上前时，脑子还有点迷糊不清。

　　他摊开苏时康给他写的“演讲稿”

　　“………………”

　　映入眼帘的，是苏时康六到飞起的狗爬字，像是七扭八歪的螃蟹，不，简直就是缠绕在一块的上万只蚯蚓。这些蚯蚓头尾相连，舍不得断开似的，就这么连着体从第一页前端甩到了第二页尾端。

　　谌维：“？？？”写的什么玩意儿？

　　他转头瞪着苏时康，苏时康居然还有脸跟他不正经地挤眉弄眼？？？？？

　　谌维硬着头皮上前调整话筒，心里早就把苏时康这个孙子骂了个遍。

　　“咳咳咳……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我深刻认识到……错误，是……一去不复返的，只有在坚持……”

　　坚持什么？

　　谌维头上直冒冷汗，苏时康站在他的旁边，脸已经憋的通红，为了避免发出声音，他只能咬着嘴唇忍耐着。

　　谌维明显感觉到了旁边这孙子在笑得颤抖。

　　“坚持什么？”谌维偷偷地问。

　　“……”

　　“只有在坚持党的领导下……”谌维闭起眼睛胡诌，“才能更好的突破自己，而不是……而不是像一个小人，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就惹是生非，我坚信这样是干，干不了什么大事的……”

　　他的检讨是驴头不对马嘴，导致底下笑声一片儿，最终校长受不了了，沉着脸让他们下去。

　　谌维一下台就受不了了，他抬起脚对着苏时康就是踹了一脚，苏时康则是被他一个踉跄，差点踹得栽倒在地。

　　“做什么？”

　　“你是不是故意的？”

　　谌维好歹是班长，不好意思在队伍外围质问他，于是将他拉到后面排着，他将检讨书丢给苏时康，“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你自己看得懂么？真他妈想干死你。”

　　苏时康接住检讨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不都是中国字，哪一个不认识？”

　　谌维锐利的眉峰轻挑：“你认识？”

　　“这不废话。”

　　苏时康将他的检讨书丢给谌维，谌维打开一看。

　　“……”

　　“都一样的字迹，所以说我是草书大家，绝对没在故意害你。”

　　谌维盯着连体字，有那么一瞬觉得苏时康一定是写的别国语言，因为他真的一个字也看不懂。

　　“我……就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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