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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锦铭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皆有几分色变。
沁雪心下后悔不已，只恨自己早前下手为甚么不能再利落一点，竟然无意中留下这么一个大隐患，面上却丝毫未有表露，只动容道：“冰侍令虽则才入宫几日，但观其形为举止，实非一般。宫主推举她，想来应是也觉得她颇有潜质，堪为重任。”
明霞早前话已说出，此时自是不好更改，当下强颜笑道：“本护法早就说了要拥护宫主的决定，无论宫主属意哪一位都是一样的。”心下暗自算计着冰侍令新来乍到，在宫中根基浅薄，以后想要对付怎么也比其它人容易。
秋冷道：“宫主亲自选择的人，我等能有什么意见。只是秋冷心中颇有疑问：难道我宫中再无人才，堂堂的圣女之位竟必须要劳动到一个刚入宫没两天，连规矩都不大熟悉的新侍令么？宫主如此作为，却是将我等置于何地！”
许清茗微笑地看向锦铭道：“宫主，秋护法所言也是颇有道理。你为何不择宫中旧人，却中意由一位新人继任本宫之位，本宫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理由。”
“只有她通过了本宫的考验。”
“宫主的意思是？”
“坐高位者，最怕私心。”锦铭淡道：“近些日子，本宫用一些小法子对本宫属意的有才德者略作了下考评，结果只有她一个人通过了考验。”
此言一出，众皆哑口。
秋冷犹不放弃，再次开口质难道：“宫主可否将考验的过程当众述说一遍，一则可让大家了解冰侍令的为人，二者也可借机学习冰侍令的精神，督导自己改过。”
“说到底秋护法是不信任本宫的判断能力就是了。”锦铭双目炯炯地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地道：“只是其中夹杂了有些人不太好外传的琐事，秋护法当真要本宫今日当众来个大清算么？”
明霞沁雪同时心中一寒，开始忐忑起来。
许清茗素手一挥，开口道：“宫主行事自有他的考量，秋护法莫再纠结于这种小问题了。”言罢，抬眼看向锦铭道：“只是不知道，宫主亲自推举的冰侍令此刻人在何处，为何不参加集会？”
“这就是锦铭今日想要宣布的一件大事了。”锦铭目视许清茗，一字一句道：“我宫之中混有别族奸细！”
沁雪听到这句话，指甲掐进肉里，满手都是冷汗。眼角余光瞟过去，但见秋冷眼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明霞眼光乱瞟，似有所悟。
许清茗惊道：“此人是谁？”
锦铭道：“还未查到。只不过发现前代圣女布置用来御防我宫安全的阵势被有心人改动，竟将阵眼移到了宫外。”
“什么？！”许清茗拍案惊叫：“这样说来，我宫安危岂非危如悬卵！”
“圣女勿急。”锦铭道：“前代圣女所设阵势极为高妙，即便遭人破之，也只可能有两处方位可入宫中。阵眼改转回宫内尚需几日功夫，这几日里，只要我们守好那两处出口，自能御敌。冰侍令之所以不在，正是由本宫派往探查那两处出口之处精准之位去了。”
“原来如此！”许清茗赞许道：“多亏宫主洞察秋毫，不然险误大事！只是下任圣女既然已经选出，人不到场，这仪式如何开始？”
锦铭道：“此事并不费事，算算时辰，她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却听得殿门一响，众人眼光一齐扫过去，看见方辰喘着气立在门前。在宫灯光芒的映照下，肌肤仿若最纯粹的白玉雕成，散发出异常眩目的光芒。
锦铭当先垂首道：“恭迎新圣女！”
众人见此情形，一齐俯身道：“恭迎新圣女！”
沁雪垂下头，没有说话，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
许清茗缓缓伸出手，一字一句道：“接任大典即将开始，请新任圣女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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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牵着过长的裙裾，走得很小心。
二十下的杖责不是说着玩的，即便当时急着找人的锦铭一发现自己便急忙给敷上了最好的药，又休息到现在才动身，但略一活动，挨过打的地方就火辣辣地疼，走路的姿势难免要受到影响。
现下不同于往日，倘若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妙了，再疼也得忍着。
方辰咬紧牙关，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走路的姿势上面，以尽可能稳的姿势走到许清茗跟前。
许清茗握住方辰的手，将她带到自己左侧，在念了一大段很书面的文言辞令之后，终于掏出一块印信递给方辰，庄严宣布：“自现在起，圣女之位由冰侍令继承。”
方辰接过印信，在许清茗目光的引导下，方辰退后一小步，双手擎着这象征鬼族圣女的印信高举过头。
许清茗带头向着方辰行了一个大礼，恭声道：“圣女万安，大兴我族！”
众人于是一齐跟着行礼道：“圣女万安，大兴我族！”
方辰心中默想着小渝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安然接受了这一大礼。
许清茗道：“请圣女大人入‘涤尘池’涤洗更衣。”
方辰轻嗯一声，抬脚欲走，却听见锦铭在旁边轻哼一声。方辰知是必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于是停下脚步，眼望着许清茗等待下文。
许清茗看着方辰道：“侍侯圣女大人入浴的人选，圣女大人可有择定？”
方辰心中一动，望向下面，目光扫到沁雪，果见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侍侯圣女大人入浴的仪式极为重要，所选之人的身份也相应要求极为高贵。按宫中惯例，当在三殿护法之中选择其一。”
原来建立幽灵宫的前朝公主慧明提倡宫中掌权之人必须独身，以防其专权谋私。故而，不但宫主，圣女，甚而连三殿的殿主护法都不得擅自配偶。所以，历届新圣女继任有一项最重要的仪式便是检查新任圣女的贞操。明面上说来难听，故而委婉称为“入浴”，但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入浴”指的是什么意思。
慧明公主想的清楚，知道三殿相互竟争，互为牵制，一定不会互相包庇，所以明文规定执行检查的人选必须在三殿护法中产生。
方辰初来乍到，虽然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清众人面上的神色，多少也猜到了一两点。
目光在沁雪三人之间缓缓移动了几圈，权衡利弊后向着许清茗朗声道：“就请秋护法代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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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烟袅袅。
方辰看着秋冷在池中洒下一包药粉后，用花枝搅拌了几下，原本清澈的池水变作浅浅的碧色。
“你确定这个当真有用？”伸手鞠了捧手，放手看它滑下来，方辰轻道。
“几百年下来都是用这种秘粉，想来总是有些灵验的。”秋冷伸指探了探温度，掸一掸手道：“好了。”
方辰看了她一眼，道：“秋护法，你这样子是要看着我脱衣服么？”
“正是。”秋冷道：“为防有人作弊，这是必要的过程之一。”
方辰慢慢脱下身上的外衣，慢慢走入池中。
“伤的不轻呀。”秋冷冷眼一瞥，随口问道：“沁雪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为什么猜是她？”池水刺激到未愈合的伤口，方辰面部抽搐了一下。
“明霞不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增加任何变数，胡乱出招是沁雪的一惯风格。这么明显的事情，需要判断么。”秋冷坐在池沿上，看着方辰：“看着你现在的情形，我真为锦铭担心呢。你真的可以活到他能够真正掌权的时候么！”
“劳你费心。”方辰冷道：“你们这所谓的‘入浴’到底要怎么检查，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你在里面呆上一柱香的时辰，若池水不变色便成了。”秋冷道：“你选择我，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动手脚要你的命么？毕竟要让人在事后不声不响地忽然病逝，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也没有法子。”方辰摊摊手：“你看我身上这伤，哪里敢选明护法。让她猜到我与雪护法翻了脸，怕是马上就有变故发生了，锦铭刚继位，未必控制得住局面。选你，总比选她好！”
“你知道了什么？”掬起水，秋冷的声音有些冷了。
“你与许清茗有仇，是也不是？”
“她的作风我一向看不习惯。”秋冷淡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方辰摇头，目光直视秋冷“你与她有私仇，未入宫前就有的，对不对？”
“锦铭和你说了什么？”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认得你的眼神。”方辰悠悠道：“仇恨这种情绪我也经历过，带着仇恨看人是什么感觉，我记忆犹新。而你方才在大殿上看许清茗，就是那种神情！”
“你是想要凭着这点要挟我么？”秋冷的声音很冷，毫不掩饰话语中的杀意。
“以秋护法的本事，我哪里敢！”方辰叹道：“我这样也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在现阶段好歹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对秋护法来说，如果不能自己占据那个位置，宫中怕是没有比我更好的现成人选了吧。”
“时辰差不多了。”秋冷看了方辰一眼，没有再说别的话，只轻轻拍拍手，立刻便有一队侍女鱼贯而入，领头的两个手中各端着一个盛着衣物的托盘。
“圣女沐浴完毕，请伺侯圣女更衣。”
秋冷刚吩咐完，立刻就有两个侍女下到池中将方辰搀起，两个侍女从一个托盘中取过一方巨大尺寸的长巾，展开后将方辰裹了起来。
那两个侍女向方辰行了一礼后回到队伍中去，此时却又站出一位侍女另取了一方小巾替方辰擦拭起头发来。
方辰非常地不自在，但知道这是仪式必要的一部分，只得勉强忍耐下去。
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方辰终于第一次完全在他人的帮助下打理好仪容。
秋冷看方辰打扮妥当，当即行礼道：“请新任圣女升殿！”她这一声中使用了灵力，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都回荡着这句话。
话音刚落，清越的钟声立刻响了起来。那一队侍女不知什么时候各提了一盏铜灯，均分为两列，缓缓向前而行，为方辰引路。
方辰随着引路的侍女们身后向着大殿走，走得几步便发现那些侍女们走路的韵律十分规律，步步都踏在钟声上，方辰于是跟着她们的节奏一道行起来。在敲到第八十一响的时候，众人已回到殿堂之上。进入大殿之后，一直跟在方辰身后的秋冷加快几步，自侧面绕道快步走到沁雪旁边站好。
方辰略望了望，但见此时的大殿上，所有人已经按着官阶大小站立成两侧，锦铭和许清茗一左一右立在队伍的最前列。
有司仪立在高高的台子，侧着身子，手上捧着一卷绸卷，高声道：“新任圣女请至上位！”方辰依言慢步走上高台之上，在司仪指定的位置站好。
司仪又道：“新任宫主请至上位！”
锦铭于是也走上来，立在方辰旁边。
司仪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位置没有站错，再展开绸卷，宣布道：“幽灵宫第七任宫主锦铭暨鬼族第七任圣女倪冰冰即位，众人拜！”
方辰看着下面黑压压一大片人双膝跪地，向着自己参拜下来，出奇地没有一丝兴奋与得意，心中只有一片恍惚。
三拜之后，接任大典已成。司仪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后匆匆退下。
锦铭衣袖一挥，止住众人的议论之声，正色道：“现在本宫处于非常时期，庆典一律取消，由三位护法负责将众人按灵力高低分队。在阵势修补好之前，众人轮流看守两处出口。凡怠误者，不论职位高低，皆以宫规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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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