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心里只有工作

　　车子扬长而去，郑书妍又羞又恼又无可奈何。失策，丢人丢大了。这场失败的作秀全落到苏浩南眼里，这回轮到她无地自容了。此刻她后悔劲头使得过大，弄巧成拙让苏浩南看了场免费笑话。

　　不过那男的怎么回事？
　　在电影院明明是个暖男的样子。
　　难道不认得她了？
　　也对，那晚她样子的确过于骇人。

　　未及想下一步，苏浩南已开车带他现女友从她面前经过，他倒是假装专注于开车，只是那女朋友的目光与郑书妍隔窗持久交战，恋恋不舍。很明显，她并不相信苏浩南的话。

　　郑书妍迟到了。

　　她冒失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她在众双眼睛的注目下，倒吸一口凉气。最令她大为惊奇的是，苏浩南现女友居然也在其中。

　　正在对实习生们讲话的江律师闭了嘴，并递过来个不满的眼色，她正想开口训一训这个实习生的时间观念，却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接着一头栽倒昏了过去，摊在地上形成一个有气无力又婀娜的S。

　　郑书妍不知，她从此成了律所内部最新鲜的笑料。

　　众人惊呼，纷纷手忙脚乱上前围观。苏浩南现任女友陈茵茵在郑书妍出现时一眼认出她，她比郑书妍更意外。除了对她俩的缘分嗤之以鼻，陈茵茵对郑书妍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敌意。她见郑书妍在众人面前出丑，有少许快意，也围上去看着她，若有所思。

　　有人窃窃私语：“该不会是吓昏了吧？”
　　有人说：“是不是应该叫救护车？”
　　江律师有些举棋不定，犹豫一会儿后，她跑去请示了BOSS。

　　郑书妍是在一张皮沙发里苏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鞋子不知何时被脱掉放在沙发旁。

　　抬眼看四周，郑书妍知道这是一间办公室。这办公室宽敞整洁，条理清楚，各种装饰透露出主人的理智。理智得失去舒适。其中一面墙放置整排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全是书，除了法律相关书籍，还各行各业的书，甚至有心理学和解剖学等 。

　　那边办公桌旁，椅背向着郑书妍，她看不到高背椅那面是否有人，她试探着问有人吗？
　　她也就随口一问，想不到还真有人。

　　高背皮椅慢慢转过来，椅里的男人稍抬眉梢，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仍然躺着，他视线颇君子地回避，迅速落回手中的资料。

　　顾奕森工作繁忙，不是上庭，就是为上庭做准备。此时他看着手中的庭前准备材料说：“你身体好像不太好。”言下之意是，身子骨这么弱，怎么做律师。

　　隔着几米远，男人的面貌在刚苏醒过来的郑书妍眼里是模糊的，但郑书妍对这把声线非常敏感，她一刹那就确定他是谁。那种敏感几乎是长在她体内神经里的钟情。

　　这局面简直不成体统！

　　郑书妍急忙掀开毯子坐起来，双脚慌张地去找鞋穿，然后她转了个后脑勺对着顾奕森，双手忙碌地整理头发，一边客套敷衍：“我身体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她很明白自己是因为赶路又赶得太急，又没吃早餐，血糖低才昏倒。

　　她无意义地忙碌着，把已经很顺的长发拿在手里不停梳理。她必须让自己忙碌，才不用正面去面对这个令她尴尬到无地自容的男人。

　　想起被拒载这件事，同时想到在苏浩南和陈茵茵面前丢的脸面，郑书妍瞬间对这个男人起了怨念。怨念使她无畏和坦荡。

　　郑书妍理直气壮起来，她猛地站起身，似乎只有站起来，她的气势才能和他平等。她穷凶极恶地看向顾奕森，可惜他不接她的目光。

　　郑书妍拿出对老熟说话的恶劣语气嗔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刚说完她就觉得她应该问“我怎么会在这”才对。

　　显然顾奕森也认为她这个问题极其愚蠢，同时觉得这个女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使。这很明显是他的办公室啊！他有被她的语气冒犯到，但他懒得理她，没再瞧她一眼，只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发消息叫人来带她走。

　　郑书妍就这样受着冷落，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时她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坐立不安。

　　幸好，江律师很快过来把郑书妍带走，把她和其他实习生安置在一处公共办公区。

　　话说郑书妍昏倒后，江律师跑到肖恒办公室报告情况时，顾奕森正好在肖恒办公室，在调侃今天敲他车窗试图搭讪的女人。

　　肖恒笑话对方律师居然使用美人计这种招数，并说：“美人计对付我或许有用，但对你……看来对方没做好功课啊。”

　　肖恒和顾奕森一样，是津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不同于顾奕森的是，肖恒是非诉讼律师，从未上过法庭。
　　肖恒总说他是被律师职业耽误的商人，他对于做律师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完全是因为他父亲的专制，他才选择律师这个行业。

　　他接案子的热情，一年三个就顶天了。所以，全律所他最闲，律所经营管理上的事他几乎包揽，连顾奕森常笑话肖恒不是个正经律师。

　　顾奕森接案子有自己的标准，但他从不在乎案子标的多少不在乎案子能带来多少收益，只看他对案子是否有兴趣。他用心钻研每一个接手的案子，用过硬的业务能力赢得良好口碑。只短短几年，已成为业内颇有名气的诉讼律师。

　　正在谈话的俩人被江律师紧急召唤去，围观的众人见BOSS出场，都自觉让道。顾奕森抱臂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神冷冷的。他认出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就是今早被他拒载的女人。看来是他误会了她。

　　两位BOSS当然不容许律所地上躺个人影响市容，而律所只有顾奕森办公室有长沙发能让郑书妍去躺，于是顺理成章地，郑书妍被转移到顾奕森办公室。

　　时间回到此时，郑书妍坐在她的工位上，好奇自己是被何种方式转移到顾奕森办公室的，但此时她无颜向大家打听，要在许久以后她才会得知。

　　实习生每人面前一台笔记本电脑。除了郑书妍，大家都似乎很忙碌的样子，有人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有人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就是没人想要理她的意思。

　　放眼望去，公共办公区域的那边，有不少律师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根本没人在意和理会这些实习生。郑书妍于是开始翻阅齐整码在桌上的员工册子，里面条条款款罗列的是津度律师事务所的规章制度。

　　郑书妍问顾奕森的那个蠢问题，其实今天她若不迟到，就会参观到所里的律师排名榜，顾奕森照片就赫然挂顶端，不过这会儿她在津度介绍里得到了答案：原来他叫顾奕森，是律所合伙人！那我岂不是把他给冒犯了，以后会不会针对我？

　　她一面细读，心里直觉自己无意间已被同期实习生孤立了。她早上错过江律师在会议室的会议内容，所以连大家的名字都未能得知，也不好贸贸然去主动，说不定热脸会贴在冷屁股上，那更难堪。

　　郑书妍从顾奕森的冷落中转移到实习生的冷落里，倒也没差。想想她今天丢人的分量，该是顶格的，够她一辈子消化了。对比之下这点冷落就是小意思，于是郑书妍对手里的文书认真得忘我。

　　有人轻轻碰了碰郑书妍的手臂，咖啡香气随之钻入她肺腑。她醒神了，转过脸去便看见邻座的男实习生把一杯咖啡放到她桌上，接着他又递了条巧克力过来。

　　“你昏倒一定是因为没吃早餐血糖低，先吃点东西？”他把嗓音压得很低。

　　如此温柔贴心的男孩子，在今天受尽冷落的郑书妍眼里，简直像男圣母一样自带光环，这令郑书妍心暖极了，她甚至感动得泪花闪闪。

　　郑书妍接受了他的好意，并报以感激的微笑，她抿着唇，浅浅的笑纹牵起两个好看的小酒窝，林远看着她，不自觉也微笑起来。

　　这一幕被坐在郑书妍对过的陈茵茵看得清楚，她把这笑理解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陈茵茵见郑书妍第一眼起，就把郑书妍当作假想敌，

　　此时她并没因郑书妍有暧昧对象而对郑书妍和苏浩南放心，反而是对郑书妍的魅力和美貌更警惕了。

　　沉浸在友好气氛里的两人，并不在意陈茵茵有意无意的窥视。男实习生想起他还没自我介绍，便举起吊在脖子上的工牌，食指指着上面的名字：林远。

　　郑书妍嘴里含着巧克力，点点头表示收到，之后把自己的工牌展示给林远看。

　　“各位，都看完了吗？”江律师突然出现，她扫视正在吃巧克力的郑书妍一眼，对郑书妍的坏印象又增加了一点，她洞察一切的眼神放回无实物的空气中，公事公办地说，“律所有规定，不允许在办公区吃东西，要吃东西可以去休息室。”

　　江律师与顾奕森曾经同窗过，她硕士毕业后就一直在津度工作至今，业务能力算比较优秀，离晋升合伙人就差一步了。

　　郑书妍明白自己在江律师那印象绝对不佳，她不敢回话，此时吞下最后一口巧克力，便战战兢兢地静坐，直起腰板听江律师讲话。

　　江律师给出三个案子让实习生抽选，要求六名实习生两两搭档分成三组，每组分别负责一个案子。

　　实习生们很快形成分组默契。陈茵茵她不可能跟郑书妍一组，也不可能选唯一一个跟郑书妍示好的林远，于是她选了距她最近的女实习生秦雪。那边面对面的两个男实习生无异议的成为一组。郑书妍便顺其自然地和林远成了搭档。

　　“你们有一个小时时间看资料了解案情，一个小时后来找我谈案子，”江律师停顿一下，“谁先谁后你们自己商量，一组一组来。”

　　实习生们纷纷表示明白，等江律师转身离开后，大家立刻埋头进案情里。

　　郑书妍和林远拿到的是，女大学生赵学莹受古风影楼套路营销，威胁诱导网贷欠下债务的案子。
　　经过细读委托人赵学莹的陈述记录，他们对案件有了初步了解，接着两人共同梳理案情，同时查阅了相关法律条款。

　　郑书妍和林远第一组到江律师办公室，就案情三人展开一翻详谈后，江律师提醒他们：“我们的委托人赵小姐拍完照回家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被影楼工作人员洗脑威胁诱导了，赵小姐回去找影楼退款想还掉贷款，但影楼坚决拒绝退款，并否认有诱导贷款的行为。”

　　“所以你们这次调查取证的的任务要点，就是想办法拿证据，最好是能直接证明影楼确实有诱导顾客网贷的行为。”

　　在谈话过程中，郑书妍隐约感觉到，江律师对她有一种欲说不能说的意见，不过郑书妍没过多介意，她已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有效拿到证据。

　　这时听完江律师的提醒，她点了点头，之后她下意识侧头与林远飞快对视一眼。只这一眼，她似乎在林远坚定的眼里看到一个相似的主意在发酵。

　　默契在他们俩之间渐渐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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