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科学官在开荒

　　西京军校代表队的学生其实都知道，作为总队指挥兼队长，李君慕大部分时间是非常温和的，但是只要涉及战略战术，他又是果决非常不容置疑的。
　　而他确实也算无遗策。
　　西京军校合作无间，一路走来绞杀大大小小A级B级异兽近三十只。当真是无人能及——不过这是首都军校未破腹巨沙虫王之前。
　　“队长，我们刚刚是遇到了威海卫军校的小股袭扰。”侦察小队队长对正在处理女生伤口的李君慕汇报道。
　　“可查明几人？”
　　“五人，应也是侦察队伍。攻击之后没有留恋迅速撤离了。”
　　“看来，我们离他们的驻点越来越近了。”
　　李君慕秉承着逐个攻破的战略，他远比石崇激进。通过光柱初步判断出另三校位置和大概实力后，李君慕选择进攻后来被侦察证实是威海卫军校的队伍。
　　李君慕将自己的队伍拉长，几乎分为两队，前队急行侦察，后队斩兽攒分，以此来避免暴露快速逼近的前队急行军。
　　现在遇到对方侦察队伍了，说明己方前队终于暴露了，也说明距离对方已经较近了。
　　“后队快速跟上，合队吧，我们在此休整一下。”即使暴露位置，李君慕也毫不担心对方举队攻来——他只怕对方不来。
　　两队汇合后不久，一个从来没有在李君慕的模拟地图上出现过行动踪迹的坐标方位忽然亮起光柱，同时全场广播响起。
　　第五个队伍终于出现了，李君慕猜测这是首都军校队。
　　一片哗然。
　　“什么，SS+异兽？！”
　　“队长，这是哪个队？这个方位好像没见到亮光过。”
　　李君慕一派运筹在握的云淡风轻模样，“大家安静，现在才第三天，一切皆有可能，我们按自己的节律走，不要被扰乱。”
　　但李君慕心知他们只有斩杀三只S级异兽或近百只A级异兽才可能赶上这个分差。

　　“前方有动静！”控制无人机侦察的机械师突然发出报告。
　　“我去追击！”查理斯憋着一股气，自请前去。
　　这几天查理斯不是没使过少爷脾气，但是发现压根没人理他，便默默消停了。李君慕看在查理斯这几天还老实的份上，也出于对他本人实力的肯定，准了他的追击请求。
　　机械师们通过无人机及机甲定位实时关注己方十架机甲追击队方位，并将之重叠在指挥们绘制的模拟地图上。
　　从机甲摄像头的实时图像来看己方白色机甲在黄沙中狂飙，前方似有七架蓝色的机甲在夺命狂奔。
　　已方机甲一往直前进入一处有众多高耸沙丘的地方，猛烈的炮火声响起，黄沙飞扬，实时图像突然黑屏。
　　“查理斯，汇报情况！”李君慕心中一跳。
　　“遇到沙虫，没事，能解决。”查理斯语气轻松。
　　“威海卫的呢？几架？击落了吗？”
　　“七架，都被我们击中拦下了，也在打沙虫。”查理斯回答。
　　李君慕调出我方追击路线仔细观察，追击路线过长，转弯角度过大，近似一个回环。
　　“队长，您担心是埋伏吗？”分队的指挥看着李君慕指下的推算数据图像，自问自答，“应该不会，他们自己也被沙虫拦下了。”

　　可变数突起。
　　“不好，队长，这是埋伏！”追击队某队员疾声报告。
　　“太多了！太多沙虫了！”另一队员大声疾呼。
　　“你们别过来！”查理斯难得严肃，然后令小分队全员掐断通讯。
　　李君慕知道他这是要舍小保大，看来是遇到了什么非常紧急的情况。
　　但是掐断通讯？他这是要当什么大义凛然的英雄？胡闹！
　　“全队极速前进！”李君慕果断下令全队前去救援，身边的分队指挥欲言又止。
　　“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队员。”李君慕的语气是那般斩钉截铁。
　　刀山火海也去得。
　　距离较远，为防声东击西，李君慕认为全队一起行动更为谨慎。
　　前方情况不明，小分队整队都打算直接自我牺牲了！李君慕不怕全军覆没吗？
　　他还真不怕。

　　这次直播方没有提前打开上帝视角，观众们也不知道查理斯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场外观众和李君慕带来的急行军总队一起，从空中俯瞰了这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这是一个洼地，四周都是层层沙丘。这其实是个隐蔽的无风点，也是个很好的营地。
　　但是现在，这里满布着直径两米的成年态沙虫，约近百条。十几米长的土黄的蠕虫扬着满是利齿的口器，啃噬腐蚀着几个格外渺小而悲凉的白色机甲。如果仔细辨识，某些蠕虫仰起的口器中起起伏伏的还有某些蓝色的机甲碎片。
　　饶是刚刚见过那十余米直径具有碾压威势的疯狂巨沙虫王，现在见到这密密麻麻近百条蠕虫，也令观者皆胆寒肉麻。
　　“太恶心了……”一个队员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也是万千观众们的心声……
　　李君慕直接外放通讯，于是呼啸风声中响起李君慕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大家向我靠近，扫清下方地面，准备降落！”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对于做好牺牲准备几乎要放弃抵抗的那几个浴血的小分队成员来说，近乎于天籁。
　　密集的火力迅速清出一块区域，正好是距离所有被迫分散的追击分队成员都很近的区域。
　　外来者的闯入当然激起了这近百条蠕虫的愤怒，密密麻麻的巨口、密密麻麻的利齿都朝着这一小片白色机甲压来。
　　观众们只觉得，完了，要全军覆没了……就算是之前那条巨沙虫王也没有给人这样的压迫感。
　　巨沙虫王不强吗？抵不上这百条A级虫的战斗力之和吗？不是的，但是首都军校自断一臂还有退路可以逃脱，西京军校却自己降落、把自己全队摆放在了这群虫环伺的危险境地之中。
　　首都军校是求存，西京军校却是求死！

　　他们活不了的，几乎每一个观众都是这样想的。
　　群虫遮蔽所有白色机甲的那一刻，突然有一层层无形的气浪弥漫，以李君慕为球心直接劈开漫天满地的黄沙。
　　就仿佛之前的核弹爆炸的冲击波那般，但是这气浪更加静默无声。
　　只见所有沙虫都忽然被定住了，一眨眼近圈的三十余条蠕虫身躯一瘪口吐黑血毙命倒地，外圈的其余沙虫仍动也不动。
　　“杀！”李君慕淡然吐出的一字重如山岳。
　　在场白色机甲战力全开，一刀一只蠕虫，疯狂收割动也不动根本不会反击的沙虫。
　　片刻之间，只剩一地虫尸。
　　还有那几个面如死灰的“葬身虫腹”的威海卫军校学生。
　　接着，近百道光柱次第升起，汇合而成的巨型光柱照亮了这整片洼地。

　　继续被拉去当讲解员的孔少将严肃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精神力冲击波的力量。”
　　食堂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天呐……太震撼了……”
　　“刚才的核弹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吧……”
　　“大杀器，真的是大杀器，难怪他敢这样干……”
　　“我男神真的太帅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了吧……”
　　“威海卫军校还真舍得下本钱，以一支小队为诱饵。”
　　瑾辰也是一怔。
　　她不知道李君慕的精神力强度及控制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点多……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了解李君慕了……

　　差不多了，要去学习了，还得准备明后天为她特别安排的五门考试呢。
　　瑾辰心不在焉离开食堂。
　　她想如果自己有什么重大的突破——譬如她第一次赢了漆雕玹、譬如说她又拿了全A，她都会第一时间就告诉君慕，因为她在意，她想和李君慕分享她的喜乐，她觉得李君慕也会和她一样开心。
　　但是、但是李君慕呢？瑾辰搜刮着自己的所有记忆，但是她越努力越想不出李君慕这几年来说过什么“李君慕的个人的事情”。
　　不是的，不是的，她的记性向来不好……
　　不是的，不是他不说，只是她自己忘了……
　　瑾辰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觉得，这大概就是，难过。
　　幸福太久了，她都快忘掉难过是怎么样的了。
　　她都快忘了，她是在难过之中独自艰难活了几年，又在难过之中努力寻找到这丝温暖。
　　她其实，是个难过之人。

　　那厢首都军校结束鏖战，全队退回洞穴。
　　结合傅若雪的猜测，石崇判断这所谓洞穴应是一艘星舰的大型登陆艇，因某种原因坠落在此，后来被这巨沙虫王占为己有。巨沙虫王身躯庞大几乎能占满整个过道，这舰壁如今这般模样，恐怕是巨沙虫王穿梭其中身上黏液结合黄沙日积月累而成。
　　而漆雕玹之所以看到那沙坑顿觉不妙，是因为他联想到这可能是登陆艇中弹后底部破损之处——最后机械师们通过仪器探测证实确是如此——便怀疑沙虫王可通过这个破损口穿沙而出。
　　确定这是星舰登陆艇之后，漆雕玹提出应该尽快侦察，确定指挥舱或者数据舱所在，希望能得到足够情报信息，来推测出这是哪艘星舰？又因何坠落？
　　既然这是古战场，那极有可能模拟的是某一次具体战役。漆雕玹熟知历史上各次经典战役，如果获取到足够的情报，知道这是哪艘星舰，坠落何地，受到了何种攻击，那漆雕玹就能推测出这是哪场战役，甚至可以借此找到敌人大本营。

　　于是接下来两日，除了在洞口和沙坑口放哨的单兵，剩余人都在探索这登陆艇。如穆子逸所说，这登陆艇被巨沙虫王腐蚀毁坏得太严重，且应急释压壁几乎全部释放，严重影响了他们探索的进度。
　　应急释压壁是在舰艇局部破损出现释压情况时自动分割舱室的装置，其结构与舰壁一般，坚固强韧。释压壁将整个登陆艇分割得七零八落，若是登陆艇没被沙虫王破坏得那么严重，还能通过操控板开启，可如今结构严重损害，队员们只能辛辛苦苦在沙土中挖出缝隙，再一点点撑起这释压壁，或用机甲级的破甲光剑千万次劈砍在沙虫腐蚀过的缝隙上勉强破开这释压壁。
　　而西京军校整顿之后，发现这被沙虫捣得千疮万孔的洼地里竟然暴露出了许多机器人的残躯，结合这古战场的设定，李君慕判断这些机器人应该就是五十年前的机械反叛军。
　　还好只是残躯了。李君慕留了个心眼，将之后发现的机械反叛军的坐标都标在了自己的地图上。
　　西京军校乘胜追击，向李君慕推算出的威海卫军校可能据点进攻。
　　事实证明，李君慕的战略部署准确无误，那是打了个落花流水。威海卫军校惨败，全员出局。

　　这样直到第五天下午，继空空的武器舱、毁坏的引擎舱、无物的生活舱之后，首都军校终于找到了指挥舱所在。幸运的是舱体尚完整，硕果仅存的三个机械师马上投入工作，指挥们也展开了相关工作。
　　而西京军校又开始追击最弱的东区崇文军校，此时李君慕已经基本掌握了对方的踪迹。
　　瑾辰这两日忙着考试，三餐都直接打包带走。今儿终于考完，她便开开心心来到食堂吃晚餐。
　　虽然不想承认，可瑾辰心底确实也有“顺道看看直播”这个想法。
　　她之前觉得这联赛实在无聊，现在却动摇了，她给自己找的台阶是——这可能和谁在参加联赛还是很有关系的吧……
　　此时直播画面中已经夜幕低垂，繁星如缀，沙地终于迎来了凉爽的时刻。晚风拂过沙丘，甚至发出了一些沙锤一般的鸣响。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飘到空中，慢慢消散。
　　此时此刻，安宁静谧得似乎是在沙地星度假一般。
　　直播画面切换到了崇文军校的视角，只见五个单兵操控着绿色涂装的机甲在放哨巡查，其余人在折叠营房中休憩。
　　东区星域以崇学重教闻名、科技水平十分发达。只见营地外严格布着各种光电栏障和侦察仪，空中无人探测机也在兢兢业业预警。东区之依赖重视科技，可见一斑。
　　一丝不苟，万无一失。

　　篝火光芒明明灭灭，惊变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整个沙地慢慢响起一种奇怪的鸣沙又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有种奇异的旋律美感。
　　然后平地疾风骤起，风沙发狂了一般遮蔽星空，眨眼之间就掩埋了这营地。
　　所有的无人机、光电栏障、侦察仪等等都刹那间失灵，跌倒散架。
　　“快逃啊！”绿色机甲们疯狂地挖着沙子。
　　漫天遍野响起“逃……逃……逃……”的回音。
　　勉强逃过一劫从沙地中爬出的几个崇文军校的学生却发现怎么点击机甲戒指都唤不出机甲，有一个学生甚至怒而将机甲戒指摔在了沙土里，下一秒却又一脸恐慌地趴在地上抖抖索索寻找。
　　连机甲都失灵了。
　　崇文军校灰头土脸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出了——恐惧。

　　所有军校都遇到了一样的情况。
　　首都军校的机械师们刚解码出所有信息，就发现登陆艇在奇怪地震动。密切观察着各种数据的石崇发出地震波提示的下一秒，所有的机械仪器全部都冒出了黑烟——瞬间宕机。
　　首都军校所有人当机立断撤出洞口，然后一齐亲眼看着代表着登陆艇的那个沙丘一点点没入沙地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老漆，所有的无人机、所有的仪器设备，我，我都联络不上了！”穆子逸发出暴躁的喊声。
　　漆雕玹静静望着不复存在的登陆艇的方位，缓缓取下防风沙面罩，语气冷淡听不出一点情感，“面罩也失灵了。”
　　“穆工！生命支持设备，全都失灵了！我们抢救出了最后的一点水和营养液……大概，大概只够半天的量……”一位机械师大喊道。
　　通讯也失灵了，交流只能靠喊。
　　穆子逸瘫坐在了沙地上，不知所措，“所有，所有微机设备都失灵了……”
　　“机甲、机甲也唤不出了！”傅若雪压抑着惊慌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一片人的惊慌的声音。
　　首都军校队只剩下了放哨的这六个单兵的机甲。
　　漆雕玹默默低头，尝试掰动机甲戒指侧面的某个手动硬开关，发现无效。
　　他便转向所有队员们，冷静地说：“别试了，这也是任务设定之一。”
　　众人万分不愿地停下了愈来愈暴躁的声音。
　　便只剩下漆雕玹冷厉无情的声音：“别忘了，这是机械反叛军的古战场。”
　　“可是……可是我们的设备不都是改进过了的吗？怎么还会受到控制……”
　　“有微机，就有可能被控制，所以我说这是任务设定。”
　　漆雕玹顿了顿，用一种冰冷的眼光扫视众人。
　　“这艘登陆艇来自荣耀号，这是五十年前与机械反叛军最终决战的战场。”
　　“而我，也知道了他们大本营所在。”
　　“没有机甲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肉身。我们何不效仿先烈，以我血荐轩辕。”

　　惊变发生那时，西京军校也展开折叠营房在休憩，但他们明显没有那么依赖先进设备。放哨巡逻的人很多，营帐里的人也没有放松一点警惕。
　　李君慕仍未休息，正看着模拟地图在思考着什么。他敏锐地发觉留在那些反叛军残躯处的定位标记几不可见地移动了一下。他顿生警惕，在通讯中发出示警。
　　下一秒，异变突起。因李君慕示警及时，西京军校队大部分学生都及时冲出营地，有七个甚至还来得及唤出机甲。
　　李君慕发现光屏再也打不开了，但是还好，那些坐标他都记住了。
　　“大家集合，汇报损耗情况。都冷静，反叛军恐怕是醒了，大家切记，不要试图使用一切微机设备！”
　　“你们不是看厌了沙虫，想见见反叛军吗？它们来了。”

　　轮值解说员邵总工的画外音适时响起：“如学员猜测的那般，这次联赛模拟的确实是五十年前与机械反叛军的那场大决战，也就是在这第三次反叛军战役中出现了所有微机设备宕机的突发情况。”
　　“有的观众可能会问了，为什么连防护面罩这种设备都要用微型计算机控制呢？因为这种防护面罩需要收集分析大量的环境数据并根据数据结果实时进行氧气等释放的调整，数据量也是非常大的。微机设备运用在我们生活中的各个细小环节，所以机械反叛军才会造成了那么大的危害。”
　　“但是请大家放心，经此一役，我们现在使用的所有的微机设备都与当年的大相径庭了，同机甲一般运用上了隔绝外环境干扰的自我内环境系统，不会再被控制。而星网也进行了非常高加密级别的层层防护，并加上了关键部位的人工控制，确保不会被外来控制。”
　　“这次比赛纯粹是模拟五十年前的那种情况，学员们所使用的设备都刻意模仿了已经被淘汰的那批微机设备。”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以上帝视角扫视了这漫漫沙地的几个角落，只见沙地中涌出了数量庞大的机械反叛军，这些人形机器或裸露电线、或只剩半头半身，但它们都有红色的机械眼，如血如魔无情。

　　瑾辰调整好姿势，让自己舒舒服服靠在餐椅上。
　　终于到这一刻了。
　　难怪让她教这门课，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她倒要看看这些学生们有没有从她的课上学到点什么。
　　西京军校还剩十六架机甲，首都军校剩六架机甲，崇文军校只三架，贝斯克里斯军校仅剩五架机甲。
　　且不说各校能不能在此时合作，就算合作，这么点人这么些机甲与那茫茫多的机械军相比，也实在够呛。
　　难啊。
　　瑾辰确实很好奇这些队员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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