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天下

　　不少人听出了，这绝对完美的嗓音，该出自何人。
　　我的手紧紧地扣在了树干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颤抖。
　　“姑娘，恕在下直言，以姑娘之容姿舞艺，能敌过的，不过十岁那年的惊鸿。”
　　轻轻地一笑便也令无数少女魂牵梦萦。
　　纵使天籁没有苏倾城一般美艳绝伦，却也俊美儒雅，更何况他那美丽到人神共愤的嗓音。
　　他的嗓音无比的平和镇静。没有丝毫挑衅的意味，没有趾高气扬，没有得意满志。
　　而是绝对的平静。
　　韵菱蓦然愤怒。
　　“天籁公子！请你不要胡言乱语！韵菱辛苦习舞十余载，即使步惊鸿舞艺惊世，也不可能刚及她十岁之时！还请您尊重一些！”
　　天籁微微地笑着，没有动怒：“姑娘可曾亲眼见过惊鸿起舞？”
　　韵菱愤然摇头。
　　“那便是了。敢问在场各位有谁可曾亲眼见过惊鸿起舞？”
　　天籁优雅的嗓音回环萦绕在浣情池上。
　　无人应语。
　　苏雪露出愕然的神情，但她蒙住了洛莲的嘴，自己也并没有出声。
　　天籁见状，再也没有多少，清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落寞，他低叹一声，退入了人群，竟再也寻不见身影。
　　我有些坐不住了。
　　没有多经思虑，我便从巨大的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在树下，拨开密密层层的人群，走到了浣情池边。
　　“韵菱姑娘，小女有事！”我朗声道。
　　“姑娘请问……”韵菱再次见人出场打断不经愤然。
　　我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韵菱姑娘不必生气。小女不过是想在此挑战韵菱姑娘。也好归家后好好品味体会。“
　　我没有显露出轻功，沿着搭起的木板，一步一步走到了舞台正中。
　　绛色的衣袍在风中掀开，吹得纷纷扬扬极其自然。
　　我极度地压抑着自己的轻功，还让自己在上台的时候被绊了一跤。
　　抬起头，正好对上于韵菱略微带有轻视的目光。
　　“姑娘最好将面纱取下，不然可能会影响发挥。”她的口气充满着淡薄的不屑。显而易见并不把我这个最后出场的挑战者放在眼里。
　　可是，我却鲜明知道，最后出现的，往往才是压轴重彩。
　　我在面纱的遮掩下低低地笑。
　　“不必了，小女相貌粗陋，还是以面纱遮面的好。”
　　韵菱有些诧异地颌首，然后不以为意地送了耸肩：“姑娘轻便。”就轻盈地下了台，退及一边，看神情就知道她无比的放松。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任由清风撩起我的面纱。
　　“请帮忙，奏起《来仪》。”苏雪微微地展颜，冲我释然一笑。她拉住了吹笛的艺人，浅浅地笑，并在他手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只用萧就好。”她低声地嘱咐。
　　艺人微微怔愣，随后点了点头，举萧欲吹。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再让视线游弋，只淡然地注视着一池清泉。
　　扑簌簌的落花坠池。
　　《来仪》凄清的曲调盘绕在耳边，心里不由得泛出几分酸楚的疼。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时节，也是这样的景色，也是这样的境地。
　　我注视着你们，淡淡地笑。
　　我深吸一口气，随着自己的心跳，开始自由地舞动。
　　没有收敛，没有挑逗，没有趾高气扬。
　　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将自己毕生所会一一舞出，仅此而已。
　　我仿佛听见了天籁轻轻地随曲哼唱。
　　倾城执萧，款款而立，衣抉纷飞，宛如九天浮云。
　　我微微地笑，腰肢轻折，利落地跃上树枝，如游蛇般移动，再次跃下，手指点地，三个利落空翻后站稳。
　　衣衫翩飞如蝶翼，轻软而易碎。
　　发丝随着腰间软缎飞扬。
　　一舞毕。
　　来仪箫声渐轻。
　　我垂首低笑，平复了几下因再次起舞而加快的心率，便转了身利落地准备离开。
　　韵菱一脸震惊，清秀的脸上满是痛楚，绝望和不可思议。
　　“不！不可能！”她惊恐地尖声叫着，脸部已经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
　　“你究竟是谁！是谁！不可能的！！！”
　　一双翦水双瞳竟已是一片刺目血红。
　　落入绝境的小兽一般，绝望地想要撕裂眼前的一切。
　　“你究竟是谁！！！！”
　　嘶哑的低吼让人心里一颤。
　　苏雪轻盈地点水而过，落到我的面前，躬身行礼。
　　“宫主。”
　　动作精细而恭敬，无疑已昭显了我的身份。
　　让冰绝宫大护法恭敬至此，弯身行大礼的，只有一个人。
　　我扬起了嘴角，伸手揭下了面纱，扬手，让轻纱随风而飞远。
　　“在下步惊鸿，冰绝宫宫主，今日起舞，献丑了。”
　　我的嗓音清脆地回环在浣情池上，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
　　“诸位不必害怕，惊鸿只是途经此处罢了，见韵菱姑娘年少却已有大成，便不经上前。惊鸿不自量力，扰了各位的雅兴，实是不对，还望各位见谅。”
　　语毕，我阖眸，微微欠身赔礼，迅速地转身离开。

　　惊鸿一舞，如梅妃所言。

　　玉鉴尘生，凤奁杳殄。
　　懒蝉鬓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
　　苦寂寞于蕙宫，但疑思于兰殿。
　　信摽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
　　况乃花心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
　　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
　　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
　　长闼深扃，嗟青鸾之绝信；
　　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
　　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燕，陪从宸旒。
　　奏舞鸾之妙曲，乘益鸟仙舟。
　　君情缱绻，深叙绸缪。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
　　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
　　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
　　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
　　属愁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
　　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爹娘以惊鸿于我为名，不过是仰慕梅妃采苹的文采罢了。
　　他们绝对想不到，惊鸿一词，竟也因我而流芳。
　　我有些倦意地摸了摸额头，苏雪抓了洛莲跟在我的身后，没有上前来问我。
　　没有走出两步，就见到翩飞的白衣落入我的眼中。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洛莲停了步子，仰起头，注视着来者，良久才挤出几个字：“天，天籁师兄……”
　　苏雪默然无语，深吸一口气，才徐徐地挤出了话：“天籁公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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