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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鱼死网破的新生
皖:
我决定把孩子拿掉。可以陪我去吗。在Z医院等你。
S
子若颤抖着手点开最近一封信,仿佛在冰冷的海底被人一把掐住脖子,蒙蔽双眼。她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理由借口,她和赵皖在一起三年多了,自认了解赵皖的为人。一定有什么情由,是她不了解,不知道的,赵皖,她的赵皖,那个笑起来嘴角有小小的酒窝,眼神清澈得像孩子一般的,那个牵着她的手说要一起走到永远的,那个人。她不信。
眼泪潮水般涌出,子若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地声音。拼命躲在电脑屏幕后,不想让外面的人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想不出。想不出理由,让赵皖可以背叛。想不出借口,让自己原谅。脑海中止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幻想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纠缠的样子。
他是不是对那个女人也如对她一样温柔。是不是也会轻轻抚摸那个女人的脸颊,额角的发,然后沿着她的唇线,一点点缱绻的吻。
……
张子若,你有完没完,不许再想了!子若咬了咬牙,对自己暗暗说道。再哭,就是认输了。她收拾了眼泪,庆幸自己没有上妆,不用担心是不是变成熊猫眼。镇定地将所有信件转发至自己邮箱,又小心地把转发记录删除。她没有再看前面的信,与其让那些信再度影响自己的心绪,与其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她决定留给赵皖一个解释的机会。
生平头一次,子若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很坚强。
她拿出包里的镜子仔细照了照,确认脸上不再有哭过的痕迹,然后试着勾勾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这样很好,没有破绽。子若关上电脑,把所有一切放回原先的位置。出门询问几个研究员,赵皖今天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歪着头露出甜蜜的表情说,“那个猪头,说好今天陪我去产检的,自己又偷偷跑到哪里玩了。” 众人心里好笑,安慰说别着急,今早赵总来公司,刚坐下打开电脑,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奔了出去,估计是想到要陪你去产检,准备什么惊喜去了吧。当爸爸的嘛,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哈。
子若听得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绞痛,让她不住反胃,腿软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子若枉自支撑着说,是吗,呵呵,那我回家等他吧,谢谢你们。踉跄着走出门。
她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的呆。什么也没有想,就是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停地流泪。眼前时不时地闪现她告诉赵皖她有了他们的宝宝,那一天,赵皖脸上的表情。是惊喜,是仓皇,或是愕然?她记不清楚了。就如她记不清,在B国的时候,赵皖为她围着围裙做饭,她偷块肉吃,赵皖就拿着锅铲在后面满屋子的追她,那些放肆而飞扬的笑声,有多久没有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感情,还是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子若渐渐地,渐渐地平静下来。Z医院,她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仿佛给自己一个交代,看看S究竟是什么样子,看看赵皖——想到这个名字,子若忍不住眼前又模糊起来——深吸一口气,看看她的赵皖,是不是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良人。
一路超速到了医院,急刹车,倒车,停稳。子若当初考驾照的时候停车都没有这么标准,心里苦笑。
Z医院以妇幼产科闻名,床位很紧张,还是托徐可为的关系,子若才在这里做了产检,并且预约了床位就等将来宝宝出生。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正好撞到她的产检医师赵清溪,对方很诧异的拦住她,问道张小姐怎么今天来了,你先生呢。子若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来看朋友,打发过去。清溪看着子若的背影走向打胎手术室,一脸愕然。
子若没有找到赵皖,亦没有找到S。空荡荡的手术室,设想中狗血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倒是有护士小姐看到子若探头探脑的样子,不耐烦地问,打胎吗,先挂号。子若吓了一跳,想了想,又问道,做完手术就可以回家了吗?对方看到子若一个人,很了然的样子,点点头,安慰道,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在旁边的病房里休息一下。不过很多人都是当天就出院的。子若笑着说谢谢。
然后站在病房门口,子若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她并没有想好,见到赵皖,该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只是模糊地,想要赵皖给自己一个解释。或许潜意识里,她仍然不甘心地期望着,赵皖能够说出一个充足的理由,让她可以原谅他,期望着,赵皖能像从前一样,点点她的鼻子,说小傻瓜,你又乱想了。期望着,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子若在病房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犹豫了许久许久。一会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在犯傻,连人在不在里面都不能确定,何苦这样自我折磨。深呼吸,然后下定决心般地迈进门。
这是一间很大的普通病房,一个床位接着一个床位,有些床边有人陪着,有些独自默默流着泪,有些幸福地喝着男人喂的汤。一间病房,写满人间百态。然而这些子若都没有看到,子若的眼神越过众人,准确而直接地落在一个男人身上。
赵皖背对着她,他的背影,不似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么笔挺,仿佛被生活压迫着一般。只有肩膀还是一如当初的平展。他穿着子若买给他的那件灰色条纹的毛衣,穿在衬衫外面。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后。
子若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脚下仿佛被地板牢牢吸住一般,不能举步。她的眼睛宛如被烫伤,泪翻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不敢看向别处,生怕视线挪动的时候,不小心,会扫过赵皖和那个女人紧握的手。她亦不敢让眼神聚焦,生怕赵皖温柔的动作,那个女人虚弱而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丝的欣慰,落入自己眼中。
那一瞬,子若宛若过了千百年,翻来覆去地死,却又总是不能如愿。最终是怎么抬起步履,一步又一步地,走到赵皖身旁,是怎么扬起嘴角,对床上的那个女人说,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又是怎么,不待对方回答,微笑着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子若无法清楚地回忆。她只记得,最心痛的,是赵皖那一句,你来干什么?是赵皖没有追上来,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只是误会。
子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市里飞驰着,不理会究竟驶向哪里,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就好像灵魂在医院就被当场击毙,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具躯壳。眼泪于无声之中一直掉落,却又好似并不是她在哭,情绪奇异地平静着,清醒而理智。
她不知道自己的车速已经超过二百,方向根本把不稳。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只看到对面驶来的货车上,司机那张惊恐的脸,大张着嘴,仿佛在喊着什么,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撞击声,头狠狠撞到玻璃上,身体被保险带阻拦着,感觉像要被撕裂一般。腹部传来一阵针扎一般的痛,绵延不绝。
然后是一片黑暗。
子若在奔跑着,好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尽情狂奔。黑暗之中,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斑,在空中飞舞。她看到赵皖,想对他笑,却不知怎么的,心中涌起一阵阵绝望的悲伤,一阵风吹过,赵皖就化为灰烬,飘散了。
猛地醒来。滴滴滴的仪器声,窄小的床。子若奇怪这是在哪,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出了车祸。微微转过头,看到赵皖坐在她床铺旁边。他趴在她身上睡着,手还握着她的,感知到她醒来的动作,他也抬起头,握她的手紧了紧,又忽然松开,“子若,你没事吧?”
她看清眼前的人,不是赵皖,却是徐可为。子若彻底地醒了,手从对方手中慢慢抽出来,说“我没事”,犹疑了片刻,又问道,“怎么是你?赵皖呢?”
早在子若询问之前,徐可为已经恢复了常态,站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说“别担心,你爸爸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没联系到赵皖,不过陈默去找了,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吧。”
子若抬头看徐可为。她和徐可为的接触不算多,和赵皖在一起之后,两个人单独行动的时间多了,赵皖和以前的兄弟们也多少疏远了些,尤其是徐可为,自从那一年和女朋友分手之后,似乎一心投入学术,子若撺掇赵皖请陈默可为来家里一起吃顿饭,他也常常推脱说实验室里比较忙,要么,就是有别的安排了。赵皖也无可奈何。
算起来,这一次,好像是子若和徐可为第一次面对面地单独说话。此时的徐可为,相比几年前初次见面时的开朗搞笑,仿佛不是同一个人。脸上的线条很凌厉,眼神却清澈而温柔。他静静看了子若一会,嘴角微微勾了勾,像是笑容,却是悲伤的神色,说“再睡会吧,没事的,我在这里。”子若总觉得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想起来,身体在被子里缩了缩,双手搭在一起想抱住自己。忽然闪电般的划过脑海。
“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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